星北流看着这装置精美细致的马车,不太敢相信长光会坐这样的马车去宫里,闭着眼问道:“你上朝就坐这辆马车?”
长光闷笑一声:“我一般会起得很早,趁着街上没什么人的时候,变成狼跑到宫里去。”
星北流听出来长光在说玩笑话,默默地也将嘴给闭上了。
长光却用自己毛有些硬的耳朵在他脸上蹭了蹭,道:“一会儿你就先在马车里待着,我去上早朝,等早朝结束后,威正帝也才会见你。”
星北流点点头。
等到了皇宫之后,长光先下了马车去上早朝,星北流感觉有些没睡够,于是继续在马车里打盹。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所在的马车似乎动了起来,摇摇晃晃更加让人想要睡觉。
最后是被马车外有人低低的说话声吵醒的。
星北流起身揉了揉眼睛,低头整理好衣服,走出马车去。
马车外站着威正帝身边的大太监,正在笑眯眯地和马车夫说话,看见星北流走出来,连忙走过来行礼。
“大公子,奴才是来奉陛下旨意,前来接您过去的。”
星北流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周。在他睡着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人从宫外带到了宫里。
见他不说话,大太监连忙又道:“大公子,奴才见陛下甚是挂念您,这才擅作主张让下人将马车驾进宫里,还望大公子见谅。”
寻常人怎么能够看得出来,威正帝对一个受罪被发往贫瘠之地五年的罪人的挂念呢?只怕这是威正帝自己说出来的。
星北流对宫里还算熟悉,也不多说什么,点了头便跟着大太监往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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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宫里熟悉了,星北流一眼便看出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威正帝的藏清宫。
早朝还没有结束,大太监特意叫人上了些清淡的点心,恭恭敬敬地伺候着星北流用餐。
星北流吃了几口后也没了胃口,他不喜欢宫里的食物,每每坐在这地方吃东西,总是会让他想起一些不算愉快的记忆。
大太监客客气气地劝了几句,见星北流坚持,也不再勉强,让人给他上了茶水。
威正帝今天的打算是叫那晚出现在华御街上,和刺杀主母事件有关联的人都叫过来,问个究竟。
继后不是很放心沉如瑜,所以昨日也要求了要过来。
她前几日被自己毫无依据的猜测折磨得寝食难安,特意动用了自己娘家的势力,想查一些事情,没想到还真查出来了些端倪。
这更是让她惶惶不安。
早朝已经结束了,威正帝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在说着什么的肃湖卿。继后温温婉婉地行过礼,也不急着跟上前去,而是等待沉如瑜过来。
沉如瑜后面是并行的沉如琰和长光。继后看着自己儿子走过来,又瞧见后面的人离他们还远着,于是拉着沉如瑜往前走。
“母后,怎么没有进去?”沉如瑜笑着问。
继后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前夜刺杀的事情,你没有参与吧?”
参与?应该不算吧。他只是帮助一个想要报仇的人创造了机会,并且打算从中获得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虽然最后结果令人十分不满意,不过沉如瑜自认为,这事他处理得还算干净。
那个被长光带走的,当场指认星北流的婢女,其实正是星北彤身边的,也确确实实目睹了宛扶冲到星北彤面前去的一切。
沉如瑜为那晚的事情计划好了一切,所以才会提前命令自己在翎猎骑中的人,趁着护送星北彤回去的时候,向星北彤讨要了一个人。
这个过程顺利得令沉如瑜都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说服星北彤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星北彤一听是为了调查刺客的事情,二话不说就叫自己的婢女过来了,那婢女才会来得这么快。
所以就算今日威正帝有意庇护星北流,不打算处理星北流,这也无法影响到他,只要说自己对星北流的怀疑都来自星北府的这些人就好。
而刺客,更是不用担忧,他手下的人来说,宛扶已经自己回来了,翎猎骑的人追不到人,也放弃了搜捕。
所以这件事,他沉如瑜怎么看都是不相干的人,顶多是受到了他人影响,才会说出一些“冒失”的话。
沉如瑜笑着宽慰继后道:“母后怎么会这样想?我没事和那星北流过不去做什么。”
继后眉眼间忧愁不减,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吞吐起来:“……没有就好,星北流他……你最近可不要随便去找他麻烦,有什么事最好先和我说一声。”
沉如瑜听出来几分不对劲,疑惑道:“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星北流怎么了?”
继后心头盘旋着那个猜测,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星北流他……”
他们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藏清宫外,前方威正帝停了下来,正在和走到藏清宫外的星北流说话。
继后闭口不言,给沉如瑜递过去一个警示的眼神,便露出笑容走了过去。
她看到威正帝见了星北流后,眼中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激动,心头那些不安也更加的真实。
如果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那边星北流在客气地向威正帝和继后行礼,沉如瑜注视着笑容完美无瑕的星北流,面露沉思。
沉如琰和长光跟了上来,沉如琰笑眯眯地问道:“四弟,怎么不过去?”
长光不知为何有些不悦沉如瑜盯着星北流,哼了一声接道:“怕不是心虚吧。”
沉如瑜看着面前这两人,露出个毫无善意可言的笑:“我无愧于心,有什么可心虚的?”
沉如琰拍了拍长光的肩膀,笑道:“快过去吧,大公子还在等着你。”
长光也懒得和沉如瑜继续说话,便转身朝着星北流那边去了。沉如琰也准备过去,离去之前望着自己的四弟,道:“四弟,有些东西是你的,你去争倒是天经地义。可有的东西若不是你的,一昧争夺,可要小心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沉如瑜拱了拱手,面色冷淡疏离:“多谢皇兄忠言。可惜我们有时候并不知道想要的东西是否属于自己,所以如果不去争一争,怎么会知道那东西该不该为自己所有呢?”
沉如琰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不再说话,也进藏清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更新啦哈哈哈,接下来可能剧情较多
☆、狂澜(二)
所有人都差不多到了,威正帝坐在最上位,先让长光把刺客那晚的事情仔细说一遍。
长光是翎猎骑大统领,威正帝更信他了解这件事的一切经过。于是长光把那天从星北流出门开始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星北流被主母鞭责后,却被肃湖卿又给带出去的事情时,还不忘记狠狠瞪了肃湖卿一眼。
肃湖卿已经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了,陡然被瞪了一眼,他默默地抖了一下,连忙走出来作证:“陛下,大统领所说都是事实,那日大公子也没想到臣会来邀请他出去,所以大公子和臣出现在那个酒楼,完全都是偶然!”
威正帝问:“你为何要到星北府外邀请大公子?”
肃湖卿连忙道:“是因为大统领当值出宫时,被江国公邀请去家里吃饭,于是我就来帮忙给大公子带个话。大公子想到之前我去探望他时,因为状态不好所以没能接待我,所以就想趁此机会补偿我。”
长光接着将接下来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有说自己来的途中被人拖住脚步,只说了当时沉如瑜来得很快,几乎是在刺客刺杀失败逃走的过程中就来了,带着自己的人和翎猎骑一起追捕刺客。
威正帝听说刺客竟然是之前在星北府,后来又成为星北流身边的姑娘,微微有些惊讶:“主母身边竟然有这么危险的人物?”
“是的,他一直潜藏在星北府,想必是没有机会下手,被送到大公子身边后,按捺不住才会趁这次主母出行下手。”长光回答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名刺客跟着大公子的时候,前不久犯了过错,被大公子下禁令,我派了我府邸的属卫看守,没想到让他给逃走了。”
“是吗……咳咳……”威正帝一边皱眉思索着,一边咳嗽了几声,继后连忙起身为他顺气。
长光的神色无比真挚:“臣可以作证,此事发生的前一段时间,大公子伤病休养,根本没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所以说大公子指使刺客刺杀星北府主母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威正帝点点头,用带了几分怜爱的目光看着星北流:“朕也以为。大公子向来敬重主母,不可能是那等心怀怨念之人。”
星北流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如瑜心头冷哼一声,看今天这阵势,威正帝确实是有心偏向星北流了。
不过之前,继后想对他说星北流什么事情?
长光看了一眼沉如瑜,拱手道:“所以臣很不能理解的是,那晚四殿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就是为了指认大公子是刺客的指使者?”
众人的目光又投向沉如瑜。
沉如瑜不慌不忙,将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托出:“那晚本来是星北府的星北彤小姐回去晚了,母后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让我派人去送一程。我刚出宫去,正好遇到这事发生,没能赶上保护星北家小姐,于是叫人护送他们回去,顺便帮助翎猎骑追捕刺客。”
“可你后来带着一个婢女来,直言大公子与刺客有关联,并且要求当场定罪大公子。”长光语气有些不善。
“什么婢女?”威正帝问。
长光回答道:“四殿下自称是星北彤身边的婢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沉如瑜急忙打断了:“父皇!那婢女是星北府小姐交给我的,说是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一切,让她代替自己来做个证人。本来昨晚儿臣也只是根据事情种种迹象做出猜测,并没有直言大公子就是谋划了刺杀的人,但是大统领直接拒绝将大公子带走询问,还私自把星北府的婢女扣押起来。”
他冷冷地看了长光一眼:“这是不是说明,大统领在担忧证人会说出什么不利的证据来?”
威正帝有些怒道:“荒唐!这一切从始至终就是你的推断,现在这些猜测都站不住脚了,你还想着怀疑大统领?!”
沉如瑜有些惶恐地回答道:“儿臣不敢!只是大统领与大公子之间关系匪夷所思,大统领又对并不能完全洗脱嫌疑的大公子万般维护,实在令人心生疑惑啊!”
长光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连一直都带着笑的沉如琰都有些敛起了笑容。
星北流终于走了出来,行了礼。
威正帝叹了声气,对着他语气放缓了许多:“你说吧。”
“此事与臣下无关,这一点,臣下问心无愧。”星北流坦然地道,“大统领维护臣下,也不过是因为那晚臣下的身体状态实在过于糟糕。”
威正帝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微微点头。
“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其实并没有造成过于惨重的伤亡。那晚那名婢女也说了,刺客是冲着主母来的,在没有发现主母之后,他也逃走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刺客的身份,所以也不能排除刺客只是独自想要报仇。”星北流说。
“刺客的目的没有达到,而四殿下凭借臣下与主母关系不和、刺客之前是我身边人这两点来判断我与刺客有关系,也是不成立的。”他继续道,“以臣下拙见,当下如果能够找到那名刺客,问清楚事实才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那么一切猜测都不该作为判定的理由。”
威正帝点点头。确实如此,现在的关键点在于那名逃走的刺客。
如果没有事实说话,那么谁也不能胡乱猜测刺客与什么人有关系。如星北流所说,这刺客可能是自己行动,也有可能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既然现在后果不严重,威正帝想着这事还是就此作罢,到时候再去好好安抚主母一番,加强星北府的守卫力量。
星北流也想的是让这件事就此作罢,让沉如瑜想暗算他的那些心思无法得逞,来日方长,他会慢慢的、一点点的还回去。
威正帝认同了星北流的说法,最后宣布了决定:“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当下翎猎骑加强搜捕力度,最好能够找到刺客踪迹,并且要加强在皇城内的巡逻,不能再出现这种无知狂妄之徒刺杀王公贵族的事情!”
长光领命:“是!”
威正帝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上过早朝后又来这里处理这件事后,精神便有些不佳,正准备让其他人都退下,长光却还有话说。
“陛下,那晚四殿下带来的婢女,虽然四殿下自称是属于星北府,但臣在调查的过程中却发现,那婢女并非是星北府的人。”
沉如瑜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些不悦。他都不再继续纠缠了,长光还想说什么?
那边继后也有些许不安,今天这事没有完,她心头总有些焦躁。
威正帝疑惑道:“她不是星北府的人?那是哪里来的?”
长光看了一眼沉如瑜,嘴角微勾:“她自称是……四殿下的人。”
这话就有些深意了,如果不是星北府的人,而是沉如瑜的人,那就可以让人猜测,沉如瑜会不会特意指使她说了什么话。
威正帝显然也有这层怀疑,看向沉如瑜的目光中带了几分严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这之前说的那些事情,都是故意编造污蔑大公子的?”
沉如瑜连忙道:“父皇明鉴!当晚那名婢女被大统领私自带走,说不定是大统领动用私刑逼供,才让她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