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凡与温涵也在一旁偷笑着,容陌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们笑去。
但是,平心而论,容陌早已不是幼稚的孩童了。
他的容颜早已称不上稚气,已经开始有些棱角分明的模样。
容陌的容貌肖似薛襄,却不显阴|柔,仅是起柔和五官的效果。
他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眸,几乎是容家人特有的容貌特点了。
容陌一笑起来,眸中就似有星辰在其中流转。但大多数时候,皆是面上笑着,眸中却是冷冷清清的。
这般的冷清落在他人身上,就是无端的阴寒,似锐利的长剑一般,长驱直入,刺破人心。
那三人看了看天色,总算是止住了笑意,翻身上马,秘密离开了长安城。
十八天后,招远城郊——
容陌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尘灰,瞪大双眼,看向了远处扬起的风沙,忍不住皱起了眉。
招远城在此之前,也是山清水秀,百姓富足的一带。一场旱灾,竟将城镇改造成这般的荒芜人烟,着实是令人心痛。
单凡和温涵合作搭好了帐篷,墨轩倒是有心帮忙,但单凡见他眼盲,太子殿下又在一旁盯着他,不予他答应,只得委婉拒绝。
墨轩无奈苦笑,只得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好。
其实,墨轩这一路以来,皆是在后悔为何要贸然答应容陌,毕竟,他无处可用啊。
行装皆是从简,由随行的骏马驮着,日常的护卫与吃穿用度皆是由单凡与温涵拾掇清楚了。
他一来,就是平白增加了他的负担罢了。
容陌倒也是知晓他这番心思,也有心哄他,笑称是:有他在,自己才有些盼头,好好思考。
墨轩并未感到丝毫用处,毕竟,这同样也是毫无用处的意思。
容陌当然知道自己是在开玩笑,又实在想着逗弄他。
他只是扑在他怀中,闻着他的额角,安慰道:“不必担心,我自是有地方要用你,我才会叫你来。若是无用,我将你留在长安城,反而放心。”
墨轩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哭笑不得地收了自己长吁短叹的心。
大不了,就像容陌所说的那般,当是外出游山玩水一般,再放松一些。
单凡起身,准备外出寻找柴火。
温涵见他往外走去,急忙起身道:“我与你一同去吧。”
他倒是并非想去拾柴火,但那人的家就在附近,自己着实想去看看。
单凡起身,打量着温涵的细胳膊细腿,缓缓摇了摇头,温和道:“不必了,院士还是先行休息吧。”
温涵:“啊?哦。”他点点头,听话的坐下。
墨轩看了一眼温涵,他就立刻敏锐地转了过来。
墨轩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温涵就立刻放松下来,向他身边凑了凑,忍不住发问道:“七王爷,你说太子殿下让我来,是为了什么呢?”
“要是论经验,魏衍大人比我更有经验;要论计谋,我这人一向是藏不住事的,太子殿下在查办木尧时,展露的才能也比我厉害;论武功,我就更不行了。”
“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墨轩:“本王也不知。”他摇摇头,笑对他的疑惑。
温涵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惊奇道:“七王爷也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七王爷比我更加亲近太子殿下,肯定是知晓他的计划的。”
“没想到,七王爷,也是像我这般漫无目的的······”
温涵嗫嚅着,越说越小声了。
墨轩笑笑,不置可否。
容陌此时也恰好回来了,吻了吻他的额头,亲昵的靠在墨轩的肩上,笑眯眯的不说话。
温涵却无端的感到一丝寒意,就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
单凡也恰好捡了柴火回来,趁着钻木取火的时机,低声向容陌汇报道:“殿下,我特意查看过了。说好中途与我们会合的商队今日仍未到达······”
“是不是出意外了?”他迟疑了片刻,仍是这般发问道。
他们与运输粮食的士兵三日前就应该汇合了,但是,他们已经在此等候了三日。
就是路程再过遥远,脚程再过缓慢,也不可能拖延许久。
容陌皱眉,忽然想起了张择瑞他们。
只是,这桩案子与他们经历的完全不相似。而且,容陌也不像张择瑞那般好骗。
容陌:“先与魏衍汇合,再搜寻附近的山寨。单凡,你先去调查,孤与子卿,温大人拆了帐篷,就先行入城了。”
单凡:“太子殿下,你们······”
容陌:“不必担忧,子卿会保护我的,对吧?”
他说着,忍不住笑着瞥了一眼墨轩。
墨轩抬头看了一眼容陌,轻轻笑道:“嗯,会的。”
单凡无奈,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容陌,转身走了。
容陌笑嘻嘻地坐在墨轩身边,蹭了蹭墨轩的脸,道:“子卿,今后,我就靠你罩着了,就是你的人了。现在,你就不可以嫌弃我了。”
墨轩:“我的人,不嫌弃。”
隔着不远的一处,一个人正好转过头,在篝火旁边见到了他一辈子等候的人。
“常寨主,我们该走了,公子还在等着呢。”一个红衣胜火的男子走了过来,低声道。
常寨主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身上仍在渗血的伤,敛眸。
再……等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墨秋凉生日,没有生贺,放在番外写吧。
☆、撼城(捌)
容陌翻身上马,墨轩与温涵也紧随其后。
他忽然转头道:“子卿,你且过来。”
墨轩闻言,微微一怔,下了马,走到容陌身边。
容陌将他拉上了马,坐在自己身后。
墨轩难得手足无措,连耳根子都要烧红了。
容陌狡黠一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笑道:“不是说好了要保护我吗?子卿,难道反悔了?”
他说着,明知他看不见,还是配合着露出一副可怜相。
墨轩下意识地摇摇头,无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衣料。
容陌一怔,紧接着笑了。
容陌:“那就好,抓紧了。温大人,走吧。”
语罢,他夹紧了马腹,一挥缰绳,骏马一惊,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温涵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僵硬地坐在马背上,随着骏马腾空跳跃的颠簸,而不断的上下晃动着。
温涵始终无法喜欢上骑马,就因为他无法习惯身体和内脏随着马的奔跑而翻江倒海着。
但是那人自小就喜欢,自己也被迫学了。
思及那人,温涵咬了咬牙,含糊不清的发问:“太子殿下究竟是如何得知:商队的粮食是被土匪抢劫了的?”
容陌瞥了他一眼,加快了速度,漫不经心的为他剖析道:“其一,我们此行,不曾提前告知过招远城的城主官吏,也不曾向他们通报过。而且,谅那些爱钱如命,欺软怕硬的贪官污吏也没那个胆子,敢抢劫朝廷的赈灾粮。”
“其二,黄侍郎之前在朝会上,就曾提过‘招远城土匪横行’。招远城中旱情严重,百姓也是颗粒无收,土匪又不敢抢劫官府。但他们也得吃饭啊。”
“人一旦饿极了,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何况是抢劫一个‘软弱可欺’的商队呢?”
温涵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抱了几分羞愧。
还没等他羞愧完,他就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受不了了,就将胃中残余的食物浪费了。
容陌见温涵那副模样,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是单纯地摇头感叹,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身后红着耳尖的墨轩。
虽然子卿也是同样不知自己前来的目的,但起码人家不喜欢添乱啊。
如若不是温涵确实留着有大用,他还真不想再牵扯上一个来自他父皇阵营的麻烦。
容陌勒紧了缰绳,停下了马的行动,下了马,墨轩也利索的翻身下了马。
前方即是招远城的城门了,确实是如检举书中所描述一般:
招远城的城门早已封锁,全城戒严。城门口皆有重兵把守,盘查。
城中的百姓无法出城,仅有外归的百姓,以及不知情的外乡人。
一旦入城,就不得出城了。
“就是一座死城,也必须存在百姓,以粉饰太平吗?”
容陌忍不住皱眉,向身后的温涵挥挥手,招呼他上来。
温涵听话地下了马,走到容陌面前。
容陌:“温大人,拜托您了。”
他说着,就把温涵一路推向城门口。
温涵还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情况,就到了两位看守城门的士兵面前。
两位士兵握着两只兵戟,交叉着竖在城门之前。
其中一位厉声喝道:“什么人?来招远城什么目的?”
温涵倒也反应机敏,立刻答应着,陪着笑脸:“两位大哥,我与二位结义兄弟,在前几年出了城,讨生计,许久未归家了。”
“不料,前几天,家中老母给我们来了信,说是病危了。这不,我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急忙赶了回来。还麻烦两位大哥,放我们进城,好让我见见我母亲的最后一面。”
温涵长得不算出众,但是还算是眉清目秀,人也是斯斯文文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极其容易让人相信。
两位士兵的脸色果然有所缓和,其中一位转过身,随手将手中的名册丢给他。
另外一位还有心情和他闲扯道:“诶,令慈贵姓,今年贵庚?”
温涵避而不谈,含糊道:“家母姓薛。诶,是在这里填写自己的姓名,对吧?”
那士兵凑过去,乜了一眼,应道:“是的。”
他抬起头,端详着温涵身后的两个人,忽而眼神一亮,大着胆子,指着其中一人发问道:“那也是你结拜兄弟?我怎么瞧着,像你内人?”
他说着,手就伸了出去。
温涵转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是无奈。
七王爷虽容貌昳丽,但身形颀长,甚至比温涵还高了半个头。
就算是个老眼昏花的大爷,也不至于将他认成一个姑娘,更别提他内人了。
而且,那士兵就没瞧见,他话一说出口,容陌那反应吗?直叫人心悸。
容陌冷着一张脸,拍开士兵已经搭在墨轩身上的手,狠厉的向后一扭,那人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容陌随手丢开那个士兵,深深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问道:“登记好了吧?进城吧。”
那个士兵早已吓得说不出话,谁知道,看起来软软糯糯的一个小孩,会这么大力,转眼,就废了同伴的一只手。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转过身,打开了城门。
容陌牵过墨轩的手,路过那个士兵的身边,俯下身,笑道:“以后啊,不该碰的人,你就好自为之。不然啊,你碰他一只手,我废了你,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啊···”他低下头,笑靥如花,“记好了,我是他童养夫,不是什么别人的内人。”
那人点点头,瑟缩着起身。
墨轩在他身后,笑得十分无奈,却也忍不住开口,重复了一遍:“童养夫?”
容陌转过身,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要不,子卿愿意在上面?正巧,我也挺喜欢摄政王妃之位的。毕竟,比皇上辈分高嘛。”
墨轩耳尖微红,实在是对他没办法。
温涵跟在他们身后,突然深深体会到自己的作用了。
待他们走后,那名士兵才敢扶着自己的同伴起身。
他边嘀咕着,边翻开了那本名册:“我倒要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他一看,就将那本名册随手放到一旁,伤脑筋道:“也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啊。”
风微微扬起,自动翻到了那一页,记录上赫然写着:“入城目的:探望垂危的母亲,入城者:韩平,薛卿,沈涤。”
下面还有一行龙飞凤舞,却飘逸有神的大字:“渣滓们,做好觉悟吧!”
年少轻狂,方知青春韶华。
招远城中——
墨轩带着斗笠,跟在容陌身后。
他脸皮薄,难免有所顾忌。
容陌见他那般羞涩,索性就拿起了城门边的商贩手中的斗笠,就盖在他头上,美其名曰:“不想再让别人觊觎子卿了。”
容陌坐在一家餐点铺子的板凳上,旁敲侧击的向店家了解城中的情况:“店家,我与长兄及内人近日刚刚回城,不知城中最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这般戒严?”
店家将一碗糟糠面端上桌,刻意压低了声音:“城中最近常常有人失踪,多半是些铁匠及外乡人。还有,我在这里摆摊近十年了,也从未见过公子。公子还是小心为上吧。”
容陌见自己被戳穿了,也不羞愤,仍是笑眯眯地打听情况。
身旁的街道上,走来了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撞了一下容陌身旁的墨轩,就跌倒在地,扯着他的手。
墨轩皱了皱眉,到底还是忍住了。
那人竟拽着他的手,就“哎呦哎呦”地叫唤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就这般狠心。我被你撞得好疼啊,快赔钱!”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我的内容提要越来越不走心,越来越欢脱了。
不行,我是一个正经的人。
☆、撼城(玖)
那人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甚至称不上衣服,就只能说是一块“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