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古代架空]——BY:生为红蓝

作者:生为红蓝  录入:11-05

  “.…..我手没劲。”
  手没劲,是病,得治,至于怎么治,那就是卫凌说了算了。
  不过谢濯到底还是履行了一下军师的职责,这天晚些时候,褚钊摸黑来了一趟,萧祈的密令已经送抵他手,兹事体大,他必须来跟谢濯和狄骢兄弟俩定下最后一战的安排。
  卫凌气定神闲的杵在谢濯身边,抽空还能修一修被药物灼伤的指甲,他往这一站,帐里三个外人,也就褚钊一个能心无旁骛的跟谢濯讨论战事。
  狄骢早就没了在瘴林外阻拦谢濯的气势,他特意站在离书案最远的地方,也不知到底是在躲谁。
  狄骧能比自己亲哥稍好一些,他低头仔细看了看褚钊画得阵线图,在纸上模拟战事的线条只是寥寥笔墨,但放到现实里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有些不安的搓了搓面颊,偷偷瞄了一眼过于安静的谢濯,他前两天刚被流箭蹭破了半张脸,说起话来还有些含糊不清。
  “会不会……会不会太险了,这到最后能保证得手吗?”
  “王爷放心。”
  褚钊沉声点了点头,伸手将另一卷牛皮纸的地图铺开,他有相同的顾虑,他跟萧祈不一样,身为人臣,他必须好最坏的打算,只有这样,他才能让他的君主肆意妄为。
  “即便不得手,城也不会丢,这些后补的兵力都是足够的,哪怕——”
  “哪怕什么?问这种废话干什么?当初这破主意不是你们提的吗?”
  卫凌眼帘微抬,懒洋洋的靠去桌边替谢濯理了理衣襟,萧祈的衣裳大了不止一圈,谢濯穿着并不暖和,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现在怂了?晚了,之前都当是放屁啊。”
  卫凌嘴里蹦不出一句好话,他看也不看那三个整日混迹兵戈沙场的大男人,只仔仔细细的替谢濯束紧衣领,又拉过谢濯伤痕累累的双手箍进自己怀里捂着。
  “……都放心,阿祈没事,你们看着就好。”
  谢濯眼帘半合,轻轻抬起手指碰了碰卫凌的发梢全当安抚,他掌心和腕上都是刀口,一动就是十指连心的锐痛。
  谢濯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笃定,可以将所有人都感染得心平气和,褚钊一怔,方才还紧绷的心弦骤然平静了许多。
  “已成定局的事情别想着回头,跟着他往前走就是了。”
  帐里灯光暖黄,谢濯微微偏首,迎着烛火浅浅笑开,他腿上没有力气,卫凌扶他也是帮他借力。
  气定神闲是他,强弩之末也是他。
  卫凌就差没当众翻个白眼,他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一边将谢濯往自己怀里带,一边连轰带撵的把人往外赶,天下乱局与他无关,现下他只想保住他这个故友的命。
  “行行行,你家崽子天下第一,没事就赶紧散了,他站都站不住了,你们还待着干嘛,都滚。”
  萧祈打着御驾亲征的旗号,实则却与麾下心腹秘密先行,那跟在主力军中奔赴越州城的只是一个身形与他相似的冒牌货。
  他为天下大局直奔途没林而来,甚至没能抽空去越州城的军营看上一眼。
  天光未明,燕楚大军又攻越州城,他远隔主战场,在途没林外的荒地上与褚钊的副将交接物资。
  驱虫的药囊、石灰、解瘴毒的丹药、草叶、应急的伤药逐一配备到每个人的手里,给萧祈那一份是单独的,苏绣药囊上有仔细勾勒的并蒂莲。
  萧祈借着火光看清了药囊上的图案,谢濯再聪慧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练好绣工,那丑兮兮的莲花歪扭皱巴,倒给他给谢濯断簪上箍着的那个金镶半斤八两。
  “军师说了,您尽管往前走,必定一路顺畅。”
  副将送完东西,简单拱手一礼,此处人多眼杂,他不便暴露萧祈身份。
  萧祈本不想答话,他低头将药囊挂去腰间,极为谨慎的好好固定,东边天空渐渐泛白,转眼就是日出之时,他抬手示意麾下熄灭火把准备进林,而就在周围火光悉数消失的时候,他忽得瞥见负责补给物资的车马之后有一个瘦削且摇摇欲坠的身影正小心探出半个身子往这边看。
  堆积成山的思念险些溃堤而出,萧祈绷着青筋咬紧了牙关,他握上腰间的长刀逼着自己转过身去踏入林中,这是所有人费劲心力替他铺出的路,他要做谢濯眼中的明君,他不能在这种关头败给私情。
  “.…..跟你家军师说,别的不用管,专心想办法给老子胖回来。”


第27章
  燕楚人擅军械,攻城器械花样繁多,虽有华而不实纸上谈兵的,但也不乏登云梯这种简易有效的利器。
  只是再精良的军械也得配合精兵强将来使用,自萧氏自立为国后,燕楚靠得一直是老本,之所以屹立西南无人觊觎,也多是因为府库充足,地势得利。
  换而言之,燕楚擅守不擅攻,可近些年来辰梁衰势已显,新君萧祈自为质燕楚就耿耿于怀,面对尚未长出利齿的幼狼,所有人的选择都会是尽快斩草除根。
  这场攻城战注定是一场拉锯战,燕楚久攻,联军死守,谢濯在燕楚两波攻势间歇的空隙里独自一人登上了越州城的城墙,他一袭青衣狐裘,乌发挽簪,羸弱又清雅得格格不入。
  城墙伤痕累累,每一寸都是两军相争的印记,鲜血、兵械、燃油、火药,太多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早就麻木了双方兵士的神经。
  短暂的修整弥足珍贵,守城的兵将轮流靠着城墙瘫坐下来包扎伤口,焦灼且疲惫的气氛中,谢濯的存在格外刺目。
  周遭打量的目光绝不算是友善,与之相伴的还有窃窃低语,联军扛敌已久,他这位挂名军师久居帐中卧病休养,迟迟没有在人前露面。
  谢濯视若无睹,他提着华美的狐裘缓步走到城墙之上,一举一动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做派。
  攻势虽歇,仍有流箭,谢濯一身浅色太过晃眼,只片刻功夫,锋利的羽箭便自远处嘶鸣而来,直奔他门户大开的要害。
  硬弓满弦,箭与箭对撞,势重者胜,谢濯双眸一怔,避也不避,他甚至傻兮兮的迎着箭矢袭来的方向微微侧头,眼见布满倒刺的箭头折在自己面前。
  “此处危险,先生不易在此。”
  褚钊松弦收弓,想要拉着谢濯躲去墙体之后,军中最忌暴露重要之人,他只唤谢濯先生,有意替谢濯隐瞒身份。
  “……啊!”
  谢濯后知后觉的捂着胸口轻叫一声,他笨拙又狼狈的用脚尖将断裂的箭矢拨去一边,缀着狐绒的裘袄随他动作翻出逶迤细浪,更衬得他过于纤弱。
  “你打你的,我就想来看着。”
  燕楚的下一轮攻势来得极快,令人神经紧绷的喊杀声再次充斥着守军的耳膜,正午的日头被厚厚的云层吞没大半,谢濯一副不懂时局的草包模样,在这种危机关头居然还有兴致去摸一摸褚钊手中的弓。
  褚钊用得是辰梁国中最硬最凶的一柄长弓,弓身通体鸦黑,上有玄铁纹理,只是那弓末系着阿泽栓得平安符,两根正红色的流苏被特意系成了蝴蝶结,一甩一甩得很是违和。
  “先生——”
  褚钊唇角一僵,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就在这转瞬之间,燕楚的攻城车蓄势待发,浇了火油的燧石被机托送上数丈高的城墙。
  白昼流火,铺天盖地,谢濯至此才有了点反应,他囫囵蹲去地上扯住了褚钊的衣摆,又颤颤巍巍抖着肩膀眨了眨眼睛。
  “还有,将军撤兵吧,我害怕。”
  谢濯的演技拙劣得人神共愤,好在褚钊能绷得住,做足了不甘心又不敢发火的模样。
  午时过半,燕楚攻城势头正盛,褚钊权衡再三,又迫于谢濯的命令,只能将联军阵线渐渐撤回,逐步退守到城内。
  两军交战,少不得卧底斥候,谢濯此前就是一副柔弱做派,自到军中就从未定夺要事,如今人人皆知萧祈正派兵驰援越州城,他一介以色侍人的佞臣,自然不会放过这种紧要关头的表现机会。
  谢濯自萧祈继位后从未替自己辩驳过一句,所以无论是国中还是军中,他都没有太好的名声。
  他久居帐中不问战事是真,同萧祈牵连匪浅是真,至于临阵生畏就更是真的。
  兵家之争,人心躁动,古往今来凡是手握大权的将领都会认定自己的手段高出对方一筹,燕楚的率军将领此前还担心褚钊心机叵测另有计谋,而今亲眼见到城墙上文文弱弱的谢濯,便自行将这些传言板上钉钉。
  联军撤出城墙未到一刻,燕楚的先头部队以破城锤叩上了越州城的城门。
  谢濯随着精兵护卫去往城中要塞,战马快速穿过街巷,他隔着护掌握紧缰绳,一路上被颠得头晕眼花,待进了越州府尹的官邸,他抓着身边最近的一个兵士缓了好一会,才有气无力的迈过台阶,满脸都写着“好害怕哦”四个大字。
  “都顺利?……别装了,恶不恶心!”
  卫凌见此场景立刻认认真真的翻了一个白眼,他自正厅迎出来,伸手代替那已经面红耳赤的年轻小兵。
  “嗯。”
  待步入院中屏退左右,又挨了卫凌一胳膊肘,谢濯才收敛住惊恐无措的眼神,换回了素日里的神态。
  “已经退兵了。”
  他推开正厅门扉走去长案边上细细盘算,那长案上放着越州府的沙盘,刻画着城中所有的阡陌要道,小到水井坑洼,大到街巷道路,皆是一应俱全。
  “那就行,时辰差不多,刚好。”
  卫凌停在了门口没往里进,他一身轻甲,与军中之人相同披挂,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即便家门败落放浪形骸,但他终究是昔日将门之后,此时此刻还当真有些不逊于旁人的英气。
  “不过一会你可给我躲好了,我那棋馆还想继续开分店呢。”
  卫凌临阵也止不住嘴碎的毛病,他斜倚门廊耸了耸肩,又摸出怀里的红枣扔去谢濯手边以示威胁。
  他也是要战的,越州城当年是卫家人率兵血战而得,他身为卫家后裔,旁得城池可以不管,唯独这处地方不能坐视不理。
  “.…..”
  越来越厚的云彩堆积在越州城上方,将整座城池笼罩在岌岌可危的阴影里,破城锤的闷响盖过了人声,每一下都带得地表隐隐颤动。
  明明是千钧一发的严肃场景,谢濯却死活严肃不起来,他撇了撇嘴,屈指将那红枣弹去一边,又在狐裘上蹭了两下。
  “报——将军口信,城门将破,各卡戒备已全部就位!请先生及时——”
  半刻之后,闯进府邸的是褚钊的亲随。
  他一路疾跑到院中,本是要告知谢濯尽早规避,结果就在匆匆跪地正要禀报的当口,他却忽然发现正厅里的谢濯正脱裘换甲,竟是也做了一副和他们相似的武人打扮。
  “先——”
  玄甲无光,鸦黑如墨,谢濯照萧祈教得那般束紧系带,还特意调整了一下甲衣下摆。
  这软甲贴身轻便,并不累赘,再加上量身修改过的,所以哪怕谢濯肩颈瘦削也能将它撑出几分气势。
  传令兵目瞪口呆的卡了壳,他维持着张嘴的动作说不出话,最终还是卫凌好心,用剑鞘末端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
  “叫什么先生呢,叫军师。”
  “别理他。”
  谢濯懒得搭理永远抓不住重点的卫凌,他一边走到院中,一边用鎏金发箍将长发盘起,软绸似的乌发被牢牢箍在发顶,再也遮不住他的细颈窄肩。
  于一个文臣而言,这副模样过于干练,但兴许也正因如此,能格外显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你来得正好,再去告诉褚将军一遍,只是早死晚死罢了,不必急于一时,务必要按照听准调令,把他们统统放进来。”
  “……是,属下听命,这就去,去替军师禀报。”
  传令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将梗在喉间的字句悉数咽下,谢濯温言细语的瞬间,他似乎明白了褚钊为什么一定要他专程来禀报这个看似无用的军师。
  越是温文尔雅,就越是毛骨悚然,谢濯大抵是这天下最干净的恶人。
  传令兵领命之后迅速起身往各个关卡通报,迎面而来的风带着大战将至的血气,他在出府邸大门之前鬼使神差的回首看了谢濯一样,那青衣轻甲的文臣孑然而立,虽是刚刚说完充满血腥的字句,可他依旧目光澄澈,不见丝毫杀意。


第28章
  谢濯心里的确没有杀意,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将燕楚当成一个活生生的国家。
  他终究还是穹阁弟子的,他不恋尘世、不求大道,更不会像古来圣贤那样为国为民,他是为萧祈才离经叛道的,所以他只需在乎萧祈一个。
  在他眼中,那些害过萧祈的人只是棋盘上的黑白子罢了,他们存活于世的唯一用途是替萧祈破局改命。
  未时将过,历经风霜的城门被攻城锤轰然撞开,固守在位的最后一批守城士兵仓皇撤离,他们撤得丢盔卸甲,期间不乏争吵或是大打出手。
  联军最要命的弊端暴露无遗,辰梁兵骂戎羌兵恋战,戎羌兵骂辰梁兵怕死,他们就这样吵闹又狼狈的仓促逃命,甚至还骂骂咧咧的跑向了不同的方向。
  燕楚军中不乏谨慎的,知道应该先派人去追击探路,只是那骂骂咧咧的两路逃兵是褚钊与狄骧分别乔装带得,一入城中便且战且退,只想着跟先前撤离的守军会和再一起反击,根本顾不上跟追兵纠缠。
  这两个上惯了沙场的老狐狸比谢濯演技好多了,他们奔逃的恰到好处,乱军之中,狄骧被燕楚的箭矢击中了右臂,他左右亲随皆大惊失色疾呼“王爷”二字,本就追得兴起的燕楚副将当场红了眼,随即调度兵马大肆进攻,势要将他亲手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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