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 新版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非言非默

作者:非言非默  录入:11-22

  “臣有点认榻,换了个地方,一时没睡好。”卫衍低垂着眼帘,轻声回话。
  认榻?和卫衍同榻共枕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卫衍还有这么个毛病?
  闻言景骊更加不悦,却按捺住没有发作出来。
  当卫衍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时,十有八九是在说谎话,如果是景骊有理的时候,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不过在这件事上他稍微有些理亏,不想和卫衍继续纠缠,就没有揭穿他的谎话。
  “那就再歇一会儿?”君王的心胸要像天空般宽阔,心爱的人要和他闹别扭,他当然要大度包容,景骊努力按下心头所有的不悦,非常体贴地询问,并且对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拥有如此宽容大度的胸襟感到非常满意,却没有发觉只有在他理亏心虚的时候,他对卫衍的宽容度才会变得这么高。
  “不妨事的,过两日臣就习惯了。”
  卫衍低声回话,视线始终在皇帝的手指上打转。皇帝的手指很灵活,会将他凌乱的衣物理整齐,会打他永远学不会的攒花结,会……卫衍暗中寻思,好像这世上没有皇帝不会做的事。他还在胡思乱想中,皇帝突然伸手揽过他的脑袋,将他按在怀里。
  “卫衍,朕和你,两个人好好地过安生日子,再也不要为点小事闹别扭,好不好?”
  皇帝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似乎对他们之间时不时地闹别扭,非常头痛却无可奈何。
  “臣和陛下自当好好地过安生日子。”卫衍展开手臂,紧紧抱住皇帝的背部,纵使有些话是皇帝不喜欢听的,但是他却不能不说,“但是,陛下是人子,臣亦是人子;陛下是人父,臣亦是人父。既为人子又为人父,有些责任就不可推卸,有些事情就必须去做。这些话臣知道陛下听着就觉得不耐烦,但是臣没法当作看不见,就算陛下因此厌弃臣,臣还是会规劝陛下去做该做的事,否则臣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过安生日子。”
  卫衍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景骊就算再想把卫衍先前规劝他的那些话,全部当作耳边风,吹过就算数,也不得不歇了这个念头,他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诺:
  “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该怎样教养诸皇子,等朕琢磨出了一个详细的章程,再和你细细分说。”
  景骊这次总算没有哄卫衍,过了几日,他就拿出了这个详细的章程。
  很快,咸阳宫中多了几位景骊平时很看不上眼的“酸儒”太傅。所谓“酸儒”,其实是景骊对他们暗中的评价,对方酸不酸不清楚,景骊对他们的万般感受,完全体现在这个酸字里了,其实就是那种方正不阿认真较劲不懂变通经常让景骊非常头痛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景骊平日里既看不上眼,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因为这些人比卫衍还要让他头疼,毕竟卫衍和他较劲的时候,他可以装疯卖傻拖延敷衍做小伏低软硬兼施,或者干脆让卫衍专注于别的事,顾不上找他麻烦,而这些人一旦招惹上了,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虽然都是些麻烦人物,但是他估摸着用来教育皇子绰绰有余。先知做人,再懂变通,方为树人之道。对于他的这个想法,卫衍自然满心赞同。
  遴选新的太子太傅只是第一步,第二步的重任则是落在了景骊自己身上。每日皇子们的功课,在太傅们批改后,都会被送到他的案前御览,每隔五日景骊会在昭仁殿召见诸皇子考校他们的功课。
  虽然皇子们的教养大业不可轻忽,但是皇帝毕竟国事繁忙,闲暇的时候并不是太多,对于这样的安排,也算差强人意,卫衍终于不再对此多话。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在皇帝榻上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抚平皇帝心头的那点郁气,这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皇家秘闻了。
  弘庆五年的冬天,很快过去了一大半,卫衍依旧按照他以前的习惯,巡查皇宫防务的时候,从咸阳宫门口过而不入,深宫中的那位小皇子,自那日被送走后,就不曾在他嘴里提起过,只在半夜醒来时,他才会担心小皇子踢掉的被子,有没有人帮他盖上,会不会着凉,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过他也只是躺在被窝里想一想,什么多余的事都不敢去做。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他做了什么,恐怕眨眼间就能传遍整个后宫,也会传到他身边安睡的皇帝耳中,一个不小心,恐怕又要引发一轮风波,若真的因为他的缘故,让小皇子从此见弃于皇帝,就是他的罪过了。
  天子家事,圣心独裁,就算是他,也不敢插手其中。
  “滁州的密报还不曾送到?”
  最近这段时日,皇帝不停地追问滁州来的密报是否已到,只追问得那位负责密报往来的暗卫统领胆战心惊背后冷汗直冒,每日他回禀还未到时,就听到皇帝的语气冷下一分,他不禁要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到这份密报到京,在派出了五队人马催促后,早些时候,他终于得到了这份密报到达的确切时辰。
  “臣已收到确切消息,今日午时必到。”
  “好。”
  虽不曾抬头,听到皇帝的声音,那统领就知道,皇帝此时的脸色,必如那冰雪遇晴日,瞬间融化了。
  “传朕的口谕,命永宁侯午时入宫见驾,再命御膳房加几道菜,小厨房多置几道点心。”
  那位统领一直以为皇帝这几日是在等滁州方面的重大消息,他估摸着朝廷或许有什么大动作,皇帝肯定还有别的话要交代他,岂料皇帝在确认了密报到达的时间后,就开始对内侍吩咐不相干的事情,除了命他密报到了立即送上外,再无其他命令,搞得他一头雾水,实在想不明白这份密报到底有什么玄机,未到时让皇帝急成那样,真的要到了,却是另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过暗卫密报,向来是专匣递送,皇帝亲启御览,就算他再好奇,也不可能知道这份密报到底有什么玄机。
  很快,对皇帝的命令摸不着头脑的人,就多了一个,那就是身在近卫营驻地办公的卫衍,他收到皇帝命人传达的口谕后,也是一头雾水,明明早晨才分开,皇帝为什么突然命他午时入宫见驾?
  他以为皇帝有什么急事,不敢多做耽搁,稍微做了一下安排,就随来人入宫了。
  到了宫里,他发现皇帝并没有在处理政事的昭仁殿,而是身处寝宫,他的心中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皇帝这么着急地命人召他回来,不会是为了让他陪皇帝一起用午膳吧?
  虽然心中有了这个预感,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皇帝会这么无聊,不过等他随着来迎他的内侍踏入用膳的偏殿,看到皇帝端坐正中,见他进来对他微笑时,他突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帝笑意吟吟殷勤伺候,卫衍就算再生气,也强忍着没有爆发。不过他真的很想摇着皇帝的脖子问一声,臣忙得恨不得多长几只手,陛下您为什么可以这么闲,闲到只是为了顿午膳,就把臣召回来?
  “别生气,别生气,朕没有无聊到为了顿午膳,就把你召回来,看了这个,朕保证你不会再生气。”景骊当然知道卫衍已经是在爆发的边缘,等到午膳撤了下去,他不敢再卖关子,赶紧把手中的宝贝信封奉上。
  卫衍接过来时还有点疑惑,看清信封上的字迹后,他却愣住了。
  家书,竟然是他家敏文送回来的家书,信封密封着,他拆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好不容易拆开了,他将书信拿在手里,一字一句慢慢读下去,恨不得把这些字全部印到心窝里。
  景骊看到卫衍接到家书后激动的模样,心中就得意起来,早知道卫衍这么容易讨好,他早就应该这么干了,等到卫衍翻来复去念了好几遍,他的得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了。他估摸着以后让卫敏文每月送封家书回来,卫衍应该就不会再想着那个死皮赖脸的臭小子,以至于半夜睡不着了。
  显然,比起远在天边鞭长莫及的卫敏文,后宫中那个始终牵挂着卫衍心思的臭小子,才是他目前真正的心腹大敌。这些时日,他始终假装糊涂,不动声色,表面上做出天下太平的模样,只是不想惹卫衍更加生气,但是这危险的苗子,一定要尽快连根拔除才好。
  “陛下隆恩,臣无以为报……”
  “不用报不用报,你高兴,朕也高兴。”见卫衍要郑重谢恩,景骊按着他,不让他离座下拜。此时此刻,景骊眼角的得意怎么都掩不住,嘴里却依然是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的轻松口吻。
  “只是,臣有些疑惑,滁州离京城千里之遥,敏文此去因隐了身份,不便家书往来,这家书到底是怎么到了陛下的手上?”
  “这个……”听清了卫衍的问话,景骊的得意迅速消退,他突然发现,如果和卫衍明言这家书到底是怎么到他手上的,卫衍也许会更生气。
  早些时候,千里之外有人对皇帝此时进退不得的情况,已经有过了预测。
  “宝宝,来看看,咱们的皇帝陛下这是准备要干嘛?”绿珠拿着那份刚刚送到的“命卫敏文修家书一封,即日送回京城”的密令,招呼儿子来看热闹。
  “陛下肯定又做了什么让父亲生气的事,想要讨好父亲。昔有君王为博美人欢心,千里运荔枝,今有陛下飞骑千里,只为一家书,如此深情厚爱,堪比前人。当年美人或许会为君王隆恩感激涕零,不过类似的事到了父亲身上……陛下为什么不多用他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如果父亲知道这家书到底是怎么来的,只怕本来是一点点生气,到时候会变成大大的生气。”
  卫敏文以前接到过比这更荒诞的上谕,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他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皇帝这么好心肯定是有缘故的,当然他也很确定,皇帝这次的马屁,必然会拍到马脚上。
  “那宝宝这家书还写不写?”
  “写,为什么不写?能让陛下倒霉,是孩儿最喜欢做的事。”
  然后,卫敏文就写了一封长达十数页的家书,为了怕他父亲收到家书太高兴,忘了追问皇帝这家书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在最后还特地加了一句:用密报系统传递家书,以公谋私,实非孩儿本意。然陛下严令,孩儿身为臣子,不得不从,望父亲大人明鉴。
  就用这么一句话,卫敏文非常干净利落地将皇帝卖了个底朝天,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皇帝的头上,并且在千里之外,衷心祝愿皇帝陛下讨好不成更加倒霉。


第三十章 公私不分
  “衍儿, 你该明白,你的确是陛下的臣子,但是当日你既然做出了那个选择,从那以后, 你就不仅仅是陛下的臣子了。”卫府中,卫衍的母亲柳氏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儿子。
  本来孙儿敏文送来家书一切安好,是全家都高兴的大喜事, 儿子能够在忙碌之余有闲暇膝前承欢,更是喜上加喜,只是一旦儿子住在身边的时日日久,深宫中的那位, 日日遣人来赐这赐那嘘寒问暖, 这份欢喜就要变成担忧了。
  若是出嫁的女儿碰上这样的情况,柳氏不需要多问,就能明白缘由, 肯定是为了些许小事在与夫君闹别扭, 才躲回了娘家,她自然会好好劝慰一番,再叫来女婿和和稀泥送他们家去, 但是儿子和皇帝之间这般闹别扭,柳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开口, 只能婉转着提醒他:就算深宫中的那位, 真的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着, 闹别扭的时候, 也该注意方式和程度。
  对于母亲的劝告,卫衍只是认真听着,却没有说话。他也知道他在家里住的时间太长了一点,但是就这么回宫去,他又不甘心,仿佛这么回去,就变相承认了皇帝那日的荒谬言论。
  他的事就是皇帝的事,天子无家事,既然是国事,当然算不上公器私用,就这么三言两语一绕,皇帝成功地让他那日的质问,变成了无理取闹没事找事不知感恩,最后卫衍被皇帝说得几乎要相信,如果他不立即向皇帝谢罪,简直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当然,卫衍心里很清楚,皇帝那是一派胡言满嘴谬论。
  什么叫做天子无家事?皇帝需要的时候,就是天子家事外人不许插手,皇帝不需要的时候,就变成了天子无家事,所有的事都是国事,正话反话都让皇帝一个人说了,能让他心服口服吗?
  但是,他说又说不过皇帝,打又不能打他,哑口无言之下,只能转身就走,也不管皇帝在后面叫他,一溜烟就出了宫门。
  出来以后,他被寒风一吹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他好像有点气愤过头,但是已经跑出来了,就这么乖乖回去,他又怕皇帝以后会变本加厉,更加胡作非为,在皇帝没有对他的行为有反省的表示之前,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遇到事情要有商有量一起解决,这才是好好过日子的正理。千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为了些许琐事损害彼此的感情,就得不偿失了。”见他不说话,柳氏继续开口,希望这些用来劝慰小儿女的话,对儿子也有效。
  柳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子莫若母,儿子的脾气做娘的最清楚,儿子这性子一旦固执起来,非常让人头疼,特别是有人纵容的时候,偏偏有个人始终在有意无意地纵容着他。
  闹别扭这种事,一个人是闹不起来的,看儿子那委屈的模样,宫里的那位肯定有错,不过儿子也未必没有份。
  “那不是琐事,是很重要的公事。”果然,听到她这句话,一直不肯开口的儿子,马上愤愤不平地说道,“陛下他公私不分公器私用因私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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