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阵犹疑不定,叫来颜颐。
颜颐查看后道,“看打扮,像是山中猎户。”
“一个猎户为何会被刀剑砍伤?”这也是枫阵感到不解的地方,若只是个猎户,被野兽所伤,枫阵倒不会怀疑。
可这人身上的伤皆是刀剑所伤,而且不止一处。
两人虽有疑问,但也不能见死不救,那人过了两个时辰就醒转过来,说了很多他们听不太懂的话。
枫阵这段时日也听过不少,是附近的方言,但想知晓意思,却有些困难。
那人一开始还有些警惕,见两人没有威胁,还给他食物,他又开始说听不懂的话,还给两人磕头。
这下枫阵是彻底相信这人只是个猎户,他想问猎户为何受伤,对方又听不懂,他只能指了指对方身上的伤。
那猎户反应也快,知道两人听不懂,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原来他是掉进一个陷阱,被陷阱中的刀剑所伤,好不容易爬出来,又因伤口而昏倒在河边。
本来,这只是个小插曲,枫阵也没放在心上,可第二天,他便和那猎户同病相怜,猎户只是掉了一次陷阱,他先被网捕住,遭遇暗箭,又差点掉进陷阱,如此一番遭遇,虽没受什么大伤,却让他犹如惊弓之鸟,无论如何也不敢走在前头。
“何人如此可恶,在山中设置这些机关陷阱,”枫阵话音刚落,空中传来呼啸之声。
颜颐推开枫阵,拔剑斩断空中箭矢,那些箭矢并非是从左右射来,而是空中落下,伴随而来的还有小石块。
空中无人,枫阵又往四周搜寻,在几十米开外有一座高楼,高楼之上有人拿着弓箭。
与此同时,林中有一连串脚步声靠近,来人皆手持武器,身穿甲胄,将两人包围。
“尔等何人?”
“那你们又是何人?为何要暗箭伤人?”枫阵反问。
“此处乃殷家地界,外人不得擅入。”
此时颜颐受了剑,走到枫阵身边,枫阵小声问道,“孝正可知殷家?”
“未,”颜颐刚想否认,又想起之前看过的古书,“若是上古殷家,我倒是知晓。”
上古听上去很久远,据枫阵所知,也就四国之前几百年的事,距今千年左右。
两人正小声交流,那边领头之人不耐烦,“将这两个可疑之人抓起来。”
颜颐作势拔剑,侍卫哪会将两个少年放在眼中,纷纷围了上来,一番战斗,却无法将两人拿下。
他们也看出些问题,那个身穿蓝衣的少年武力值一般,也就勉强防身,但另一个白衣少年不同,以一敌十,丝毫不显惧色,而他手中那柄剑更加奇特,竟将他们的剑削出许多小口。
这些侍卫心生退意,这时旁边一人道,“好剑。”
侍卫回头一看,称赞的人正是他们的上司。
称赞归称赞,人还是要抓的,十多个人抓不住,便派更多人来。
枫阵和颜颐两人被五花大绑,送到了牢中。
枫阵还惦记着上古殷家的事,便问道,“孝正,那殷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古殷家精通机关之术,有传闻,诸侯战争之时,便是依靠殷家的机关和怀陵郡这道天险,雪伏才得以壮大,四国安定之后,关于殷家的传闻便消失。”
“怀陵郡,不正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他们出了广泽郡,又穿过大小湖泊,其中一小部分湖泊便归怀陵郡管辖。
“没想到他们的后人隐居在山中。”
☆、第 25 章
两人被关在牢中,却并不担心,杀他们两人简单,想要摆平枫家、颜家,却不是易事,搞不好,还会变成国家间的问题。
看到一个练字,一个打坐,小卒心生疑惑,莫非这两人还有同伙,便将这一怪事报了上去,上头的人不以为意。
这些人也没对两人严刑拷打,也没将两人放出,枫阵觉得奇怪。
“殷家是不是擅长制作机关?”
某日,枫阵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颜颐睁眼,看向枫阵,枫阵脸色有些白。
“花家,殷家,他们都是雪伏的臣子,”枫阵说话间,嘴唇有些颤抖。
颜颐道,“花家和殷家已经隐居数百年。”
“可花前辈入仕了。”
隐居数百年又怎样,若想分得权利,还不得成为朝廷的刀刃。
而花琼入仕就像一个信号,花家与朝堂合作的信号,若是为了家族,提供一些小小帮助,也不在话下。
至于殷家,那更简单,殷家这么多弟子,总有人会为名利所惑,不甘隐于此处。
“那也未必就如你所想,别忘了碧少卿,他身怀皇室血脉,却舍弃皇子身份,游历天下,不断挑战名剑榜上高手,为人孤傲至极,能驱使他的人天下少有。”
上回围杀真是绝杀之局,若不是姬宣夜出现,两人现在已是他人邀功的凭据。
花家、殷家、千花碧家,还牵扯上了道门,以及那未知的蝘国,枫阵只觉大脑混乱,有一堆人想取他性命,他却不知谁是幕后黑手,谁是递刀之人,谁又将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当晚,牢中闪着昏黄的灯光,几个小卒围坐在一块喝酒,枫阵嗅了嗅空中的香味,又扯扯身上的被子,假装入睡,这些人虽然没有拷打两人,牢房的待遇却也不好。
“孝正,你冷不冷?”枫阵小声道。
两人虽在一间牢房,中间却隔着些距离,枫阵还担心颜颐听不见,过一会却听他道,“不冷,怎么?你冷。”
枫阵支吾一会道,“有点。”
两人离开梓木山已是入秋,山中夜里寒冷,牢中简陋,又没有温泉暖身,枫阵是又冷又饿。
若是在梓木山,此时他们该是泡着温泉,或是在房中看书练字,再不济,被顾徽抓去干苦力,也比待在牢中好千倍、万倍。
枫阵想得出神,颜颐却拿着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
“那孝正你怎么办?”
“我不怕冷。”
“这怎么行,你上来,我们挤一挤。”
多了一床被子,还多了一个暖炉,枫阵自然暖和多了,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至半夜,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小卒的醉脸,一个小卒站起,摇摇晃晃往茅厕走,回来之时,夜风一吹,头脑也清醒不少,忽的回忆起牢中的人影。
刚进大门,牢中传来打斗之声,他急忙拍打醉酒的几人。
待他们提刀赶至打斗之处,那人影已匆匆逃走,而牢房中人一人受伤,一人无事。
眼见发生如此大事,他们哪敢欺瞒,报到上头,上头的人闻言,知道事情不小,又往上报。
一个时辰后,两人被提了出来。
枫阵本以为这些人终于动了杀心,却只是将他们送进一间房,不多时,侍女鱼贯而入,倒水、撒香草,一系列动作结束后,又要来剥他的衣服。
枫阵可不想被这么多人围观,将这些侍女弄走后,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颜颐手臂受了伤,也请了医师包扎。
两人再见,眼中皆是充满疑惑,这殷家不知在演哪一出,一会派人刺杀,一会又如此款待他们。
接着,他们被引进一间房,正想着该见见主人了,却见里面只有侍从,以及摆满食物的食案,这丰盛程度堪比枫家举办宴会。
枫阵肚子正饿,见有食物,自然想大快朵颐,可又怕他们是什么诈,一时也不敢有动作,见颜颐轻轻点头,才夹起食物,细细品尝。
吃饱喝足,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一个侍女出现,将他们引到一处院子,然后让他们好好休息。
枫阵想,既然人家让休息,那就休息呗,刚想睡下,房门打开,几个容貌俏丽的少女走了进来。
少女青春、美貌,叫他的时候,声音很好听,片刻后,枫阵败下阵来,冲出房门,跑到隔壁,“孝正,救我。”
且不说这一晚如何闹腾,第二日一早,一位姓殷的人出现,连连对昨晚发生之事道歉。
“实在抱歉,手下糊涂,弄错了人,误抓两位,我已经让他们领罚,如果两位还觉得不解气,尽可以提出来,”说着,命人将前几日搜走的物品归还,又送上一些珍宝作为赔偿。
两人确实生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枫阵道,“昨晚之事,还请给个解释。”
那人叹息一声,“两位来时,想必已经发现周围布满机关。”
“确实如此,此种机关害了不少猎户和附近居民,为何还要如此布置?”
“此乃无奈之举,两位有所不知,殷家近日遭了窃,此贼偷窃之物并非珍宝、银钱,而是殷家的机关图谱,机关图谱乃是殷家不传之秘,为防机密泄露,才不得不设下满山机关。”
“可这跟昨晚之事有何关联?”
“那贼人行踪诡秘,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昨晚避过重重机关,偷入府中,想陷殷家于不仁。”
从殷家出来,枫阵道,“你觉得他说的可信吗?”
“应当属实,但未可全信。”
“昨晚的人会不会是殷家的手笔?”
“不会。”
“为何不会?”
先派人试探他们,看看他们是否是偷窃之人,如此一想,枫阵觉得未必没有可能。
“昨晚那人和想杀顾季乱的人出自同一个组织,他虽然做了掩饰,用剑习惯却如出一辙。”
“那也不能证明和殷家无关。”
“他掩饰用的剑法恰好是殷家护卫用的剑法,此人擅长用剑,也擅长模仿各种剑法,如不是顾季乱遇刺之时,我与那些人交过手,恐怕连我也无法发现其中端倪。”
听着颜颐的描述,枫阵脑中出现一人,初见之时,一剑巧妙化解数人攻势,枫阵即使不懂剑,也知这非常人能办到。
始闻其名,枫阵想,这人该是如姬宣夜这般,一眼便惊艳旁人,事实却并非如此,长久接触下来,花琼更像一个温和的长辈。
“不,不会的,那我们在那里这么久,他为什么没动手?”
“这也是我疑惑之处。”
☆、第 26 章
行路数日,日夜兼程,两人赶至那人隐居山脚。
待他们将老者的书信递上,那人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问了一句,“确定要将其修复?”
除此之外,对于两人身份,此笔来历等等,皆没有多问。
“修复此笔最少需要一个月,那之前不要再来。”
说完,那人关上门,将两人扔在茫茫夜色中。
两人只能在山中捡些柴火,点了火堆,勉强过了一晚。
次日,两人在山脚吃了早饭,骑上马,前往蝘国。
蝘国地处东南,西临离州,北临越州,商人往来于两国之间,又将东夷的特产卖往各地,居住在此的居民形貌各异,有两国人,也有一些穿着奇特的人。
有的披发文身,还有一些穿戴各色饰物,文化风俗皆与两国不同,但在这里,没人会觉得奇怪,反倒是两人吸引了不少目光。
为了减少怪异感,枫阵弄了两套异族服饰,颜颐却死活不肯穿。
“孝正,你就穿一下,你穿上一定好看。”
“饮食有量,衣服有制。”
颜颐不穿,枫阵一人穿出去,更加引人注目,索性将这些衣物扔在一边。
蝘国养虫之人不少,街上有治病的药,便以各种毒虫制成,还有专门表演虫戏的人,初看惊人,然而每日观看的人很多。
几日下来,两人跑了不少地方,拜访了不少养虫人。
依书册之上所说,这里以人祭傀儡,以虫控人,实际观察下来,枫阵觉得书上所言乃是耸人听闻,当地人养虫,多用来表演,或泡药酒,换些银钱糊口。
也有人给虫喂毒,两人跑了几日,找到类似的人家,那人一人独居,与人极少往来。
枫阵四处打听,又前往拜访,那人确实给虫喂毒,却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让一让,让一让,”一队士兵披盔戴甲,排开众人。
枫阵和颜颐也退到一边,那群士兵却在两人面前停下,问也不问,便将两人捉走。
身为高门子弟的枫阵本来永远都没有进监牢的机会,可从他附身之后,一连两次被人捉走,不问青红皂白,便关在牢中。
殷家那次,荒山老林,殷家又遇窃贼,倒也不算奇怪,可这次满街的人,其中还有雪伏和扇月国人,他们又非偷渡过境,那些士兵能准确地找到两人,枫阵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意针对。
枫阵想从那些士兵嘴里问出点消息,不过言语不通,那些士兵完全不理他。
相比殷家,待遇也差了很多,给两人的饭食简陋,闻上去还有股酸味,这些士兵欺凌惯了犯人,一不顺心,便打骂二人。
不仅如此,犯人每日还要做苦力。
一日下来,纵有颜颐帮他,枫阵还是受了不少伤,到了晚上,腿上伤口泛出青色,颜颐并不比他好多少,只是不像他这般,受了伤也咬牙忍着。
“嘶,痛,孝正你轻点,”枫阵抱着腿大叫。
“哪里还痛?”
“脚那里。”
旁边一人冷讽道,“哭哭啼啼,跟个小娘子似的。”
“你说谁?”枫阵站起,瞪大双眼,只是这动作没坚持多久,又痛得跌在地上。
“哼,这点伤就站不起来,不是你还能是谁?”
对方是个不怕挑事的,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枫阵面现羞恼,不再与那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