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难道不是花前辈让他们来的?”殷涟反问道。
花琼是这里的主人,这些人想上来,应该要先问过主人,可他们观察过,这里什么人都有,有些还很粗暴,花琼为何会让这些人上来,破坏梓木山的宁静。
他们正揣测着花琼的想法,当事人就正好站在他们身后,“不是我。”
殷涟睁大眼睛,指着那些人道,“那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
“好像是来找裴芝的,”花琼解释了一句,又问顾徽,“听说枫阵受伤了,他现在伤怎么样?”
“伤到了手臂和大腿,有一段时间不能动。”
两人边说,边走进屋内。
殷涟看着攒动的人群,按花琼所说,这些人是来找裴芝,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挑战。
要不去看一眼,殷涟伸长了脖子,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
而裴芝更惨,一堆人围在他屋外,吓得他连门都不敢开。
“这什么第一,连比试都不敢接受,”有挑战者不满道。
“以前就没听过这个人,是不是他半夜去换了榜单,”还有人怀疑道。
“不会吧,榜楼这么多护卫看着。”
“说起来他到底有何佳作?”有人茫然问同伴。
同伴同样很茫然,“你问我,我也没见过。”
一堆人嚷嚷着要和裴芝比试,而剩下的人则是来看热闹,顺便看一下书榜第一是否名至实归。
“这是?”又有一人被这阵势吓到,不敢上前。
殷涟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是施渊,这几天一直来找裴芝,今日也不例外。
“好像是找沅芷挑战的人,”殷涟道。
“为何这么突然?”
“先生不知?”殷涟反问道。
按照他们的猜测,榜楼极有可能是施渊所写,可现在施渊却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想来是为了隐瞒身份。
“我怎会知晓?”
“先生也不用瞒我,我虽然知晓,但不会乱说,一定会替先生保守这个秘密。”
施渊听后,更觉得莫名其妙,他一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秘密需要保守?
不过他也没多想,找不到裴芝,他便先去看望枫阵。
屋内,花琼帮枫阵重新看过,又敷了药,药刚洒在伤口上,一股凉意传遍全身,原本隐隐作痛的地方也不疼了。
枫阵惊讶道,“前辈还会看病?”
“以前跟人学过一点。”
这哪是一点,枫阵虽然不懂医药,但家中上好的伤药不少,却没有哪一种伤药能达到这种效果。
“那一定是位神医吧。”
“不是,他只会下毒。”
早知道就不该多问的,枫阵想道,不知道还是比较幸福一点。
撒完药,伤口重新包上,不像原来那般,包的跟个粽子一样,枫阵抬起手臂,做了些简单的动作,立刻就被花琼按住。
“这两天都不能乱动。”
枫阵乖乖点了点头。
花琼又道,“这些书劳思伤神,也不能再看,”说着,将书收起来。
“我只是伤了手,又不是伤了脑袋。”
话虽如此,枫阵还是乖乖躺好,待花琼走后,又立刻爬起。
顾徽取笑道,“蕴容,你忘记前辈说的话了,不能乱动,也不能看书。”
“你把书给我,花前辈就是太爱操心,这么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枫阵爬起身想抢书,顾徽偏偏放在他拿不到的地方。
“说起来,蕴容你是不是也做过这样的事?”顾徽忽道。
此时的场景与记忆相重合,顾徽还是个小包子,长得很可爱,还喜欢赏花,常常被认作女孩子,而当时也是如此,有个恶劣的家伙抢了他的花,还插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顾徽没有忘,而枫阵也没有忘。
每每想起那段往事,枫阵都觉得自己蠢透了。
“好像还说过要娶我的话,”顾徽笑道,其实这件事他已经忘得差不多,只是今日偶然想起,顺嘴说出。
两人都知道那只是句玩笑话,但有人不知。
殷涟指着两人,惊诧不已,“你,你们。”
枫阵本想解释,殷涟后面又走出一人,正是施渊。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枫阵瞪了顾徽一眼,让你管不住嘴巴,不,让他小时候乱调戏正太。
施渊走到两人身边,施了一礼,道,“刚才走出去那人是何人?”
枫阵道,“那是这里的主人,花琼花子玥。”
施渊听后,凝眉深思。
本以为施渊是对花琼感兴趣,就如他看到裴芝那般,花琼也是当世少有的人物,枫阵早有介绍两人认识的想法,可现在一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花前辈可有什么问题?”枫阵试探着问道。
施渊面色沉重,是枫阵从未见过的,就算他受尽责难与□□,也未曾露出过这般神情,如此观来,不止是有问题,还有大问题。
殷涟也收拢心思,等着施渊的回答。
施渊道,“我从未见过像他这般,满身邪气,还能保持理智的人。”
“满身邪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枫阵急道。
“普通人都会存在正气和邪气,有时正气占上风,有时邪气占上风,但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很弱,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破坏,就拿这一盆水来说,”施渊指向放在地上的木盆,木盆里装着枫阵清洗伤口的水。
“这盆水拿来泼人,只是湿了衣衫,回家换一身衣物即可,但若是一条江的水涌下,那就不同,那是能夺人性命的洪水,而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看似理智,实则随时有爆发的危险。”
在这之前,枫阵就察觉到有异,只是没想到问题会如此严重。
昔日洪水夺走千万人性命,漂浮的尸体,数不尽的流民,那场景犹在眼前,枫阵怎会不明白那种痛苦。
而现在,花琼正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他竟然没有细问。
可他问了又如何,他能解决什么?他连东陵碑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还想着别人的事情。
顾徽问道,“那能消除这些邪气吗?”
施渊摇头,在消除邪气这一问题上,他还不如枫阵的作用大。
枫阵忽道,“我会消除邪气。”
“恐怕不行,”施渊道,“我虽不知他身上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邪气,但那绝不是一朝一夕形成,怨气纠缠,积聚成邪,邪入内里,化而成魔,凭你一人,只是徒增受害之人。”
☆、第 80 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车行至半途,被一伙人拦住,四周山林之中,还有弓箭手等待时机,一声令下,数箭齐发,转瞬之间,便有护卫中箭。
有人想趁着空隙逃出,外面早早有人等待,一剑刺下,带出淋漓血迹。
“是谁派你们来的?”与敌人交手的瞬间,颜颐问道。
那人没有搭理颜颐,在他眼里,眼前这人就是领赏的头颅,哪有和头颅废话的道理。
颜颐又问,“你们的目标是谁?陈筠宁?还是我?”
那人依旧不答,手中剑影变化,眼中所观,也只有敌人。
他的剑法毫不拖泥带水,一招一式,只为取人性命,与颜颐的剑法全然不同。
颜颐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法,以前也有一人如此,对敌之时,全心全意,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周围人都很怕他,唯独自己的大哥与他交好。
“你难道是冯大哥?”
剑影一滞,对方的攻击更加猛烈,然而颜颐感觉得出来,对方气息乱了。
远处,一人悄声接近马车,向内扎了几刀,却没有扎到人的实感,掀开车帘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车内没人。”
“什么?我们被骗了。”
从陈筠宁进马车那一刻,他们就日夜跟随,紧紧盯着,一路上,马车内的人都未出来过,怎么现在车厢内空无一人。
突发的变故让他们慌了神,身后的护卫见状,利剑刺下,在他身后,又有剑刺入。
“冯大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贲雷调整呼吸,过往烟云,尽数消散,他又恢复了一贯的狠厉。
他要取下这人头颅,就算是故人之弟又如何,他的生命是属于主人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主人。
然而事实并没有那么轻松,颜颐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孩子,举着剑摇摇晃晃,走三步停一下,也不是他随意一剑,就可以轻松挑落,多年不见,他成长了许多,已经能和他过数十招,而不需要他让步。
不,还不止如此,他还在成长,每经历一次对战,就从对手那里学习,学习他所缺少的东西。
与碧昕那一战,碧昕对剑意的执着改变了他。
颜颐虽然天资聪颖,但终归是颜家的小少爷,受尽宠爱,无人敢真正对他展露杀意,也无人告诉他剑是何物,除了保家卫国,剑还能是什么?
碧昕不同,他离开千花,抛弃皇子的身份,苦苦追寻多年,就是为了寻找他的剑。
他所找到的东西为何物,别人不知,只有与他对战过的人才能领会。
在殷家地牢,与单影那一战,交手短短数回,单影对他的评价却不低。
“那小子真可怕,早知道应该杀了他。”
单影是贲雷见过最擅长学习的剑客,通过观察对方招数,他能瞬间领悟对方剑法的奥妙,并将其化为己用。
而现在,与他交手的那柄剑还是颜家的纯璇,可剑法却并非颜家的剑法,但却丝毫不见生涩之感,反而流畅无比。
虎口微微生疼,贲雷大惊,照这样下去,输的未必是颜颐。
就在这时,一柄剑加入战局,化消颜颐的攻击,又对贲雷道,“走,陈筠宁不在这里。”
“可他?”
颜颐也是目标之一,现在二对一,正是好机会,若是以后再见,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我就说那小子不靠谱,”单影郁闷地挠了挠头,“总之先走再说。”
一行人撤离,贲雷心中仍有疑惑,按照他们的人数,不能杀了陈筠宁,至少能杀了颜颐。
“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杀了他?他的成长实在太可怕了,假以时日,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到那时再想杀他,难如登天。”
“不是我不想动手,而是有人干扰。”
“谁?”
他们出来之前,明明已经确保颜颐没有援兵,怎么还会跳出一个人来。
“碧昕。”
“怎么会是他?”
“他说颜颐必须死在他的手里,真是麻烦,也不知道主人怎么想的,竟然让碧昕刺杀颜颐。”
凌乱的山道,堆叠的尸体,任谁看到,都会知道这里经过一场战斗,而战斗的幸存者寥寥无几,借着有限的条件清理伤口。
此时的他们仍旧保持着警惕状态,一有人进入攻击范围,便会小心注视,有时也有这种情况,有人走入他们周身,却无人发现,若是他要出手,这些人全无活路。
“告诉颜颐,三个月后,问心崖。”
“你是谁?”有人拔剑,警惕地盯着他。
那人却并无攻击的意思,说完话,便离开此处。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问心崖,”有人反应过来。
“好像是问心崖。”
“有谁听过这个地方?”有人问。
“你们出身世家,所以不清楚,”有人解释道,“那是江湖人决斗的地方,说是崖前问心,功成埋骨。”
“这是什么意思?”
“决斗获胜的人,将会死在那里。”
“那要是平手呢?”
“无人生还。”
“这跟找死有什么差别,”作为家族培养的人才,他们可以为了功名而亡,但决不可死得毫无意义,当然如果功成名就,荣归故里更好。
“有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当然有,不过能活着出来,证明他根本没有实力,没有得到问心崖的承认。”
“为了证明自己很强,所以去找死?果然江湖人的想法很奇怪。”
有人问道,“那小郎君会不会答应?”
“不知道。”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将此事告诉小郎君。”
“后面,后面,”有人对他使了个眼色,众人回头一看,颜颐已经拿着水壶回来。
“问心崖?”颜颐道。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一人道,“我们在聊江湖趣闻。”
护卫企图蒙混过关,颜颐却道,“我刚才碰到了碧少卿。”
“郎君,你不能去啊,”几个护卫抓住颜颐,山间一阵鬼哭狼嚎,惊走一串飞鸟。
☆、第 81 章
站在门口,枫阵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门,手未碰到门,门却先开了。
里面那人道,“我不是让你躺在床上休息,你怎么又乱跑。”
“前辈,我有事想向你请教。”
“进来吧。”
枫阵跟随进门,这还是他头一次来找花琼,目光掠过四周,屋内摆设很简单,唯独有一物很显眼,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木偶。
两人坐下,花琼道,“你想问什么?”
“之前前辈说杀人的手不可能有正气,那杀人是否会染上邪气?”
“会。”
“那如果是怀着救人的心呢?”
“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其它理由,每沾上一条生命,就要承担相应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