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也是如此吗?”
身上背负着多少性命,而他们的怨气又有多沉重,这些全部都要你一人承担,这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的事不是你该关心的。”
枫阵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看能否将邪气去除,之前治好了黄虎,这回说不定也能成功,就算不能成功,至少分担一点痛苦,然而他失败了,对方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他离开后,散落一地的木偶站起,“你刚才会不会说得太过了,他也是一片好心。”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他所想。”
颜颐将陈筠宁送去医治,医治完后,陈家的人等在门外,不等陈筠宁从后门逃跑,便将她半威胁地带回了陈家。
“等等,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件事没做。”
陈简道,“如果你还惦记着逃跑的话,村头和村尾都有人把守。”
“我是真的有事,哥哥,你就再等一会。”
“好吧,但别想着再跑,爹很担心你。”
担心陈筠宁的当然不止她爹,作为一个妹控,陈简会承认他担心妹妹吗?
至于那个叫枫阵的,千万别让他碰见。
“哥,我有事要单独跟他说,你能别跟过来吗?”
“什么?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陈简怒视颜颐,难道短短几月,妹子又喜欢上了这个小白脸?
陈简不满道,“我不准你跟他单独相处。”
“你再不走,我就跟爹说你欺负我。”
“好好好,我走,”陈简温言安慰,离开前,又冷冷瞧了颜颐一眼。
确认陈简听不到了,陈筠宁开口道,“他之前说的话是不是不完全是谎话?”
他说他喜欢颜颐的妹妹,然而那个妹妹不是妹妹,而是颜颐本人,所以一切都不成立,这只是枫阵婉拒她的借口,他只是不喜欢陈筠宁而已。
刚开始,陈筠宁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不甘心,想试着有没有可能改变,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偷偷跑去找枫阵。
可是,如果是假的,为何枫阵的眼神会如此温柔,眼中只有那一人。
“父亲确实想促成两家姻缘。”
“那你呢?你也同意?”
爱情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陈筠宁会到处找颜颐的茬,就是源于那一份占有欲,在她的理解中,颜颐也该如此,可她猜错了,她并没有得到预料的反应。
“你真是个懦夫,”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泪水不争气地滚落,明明打人的是她,可不知为何,她却如此难过。
她不顾世人想法,离家千里,差点被人杀死,只为追寻一人,可颜颐凭什么,连努力的勇气都没有。
陈家的马车接连离开,村子又恢复往日平静,一个小孩抱着药罐走出屋子,却见自己的地方被人占着。
小孩道,“你脸上有死相,如果找个道观出家,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
“你还会相面?”
“如果你觉得这是相面,那就当相面好了,反正医卜本为一体。”
“我还有事没做,”颜颐握紧手中剑,缓缓朝村外走。
颜颐回到梓木山时,每日来找裴芝的人不仅没少,反而多了起来,人一多,事情也多,每日吵吵嚷嚷,连枫阵几人的生活都受到了影响。
枫阵想去石壁写字,就会有十几双眼睛看着他,看得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里是花家族地,不是菜市场,”枫阵道。
殷涟道,“不如我们修复那些机关。”
“可我们也是客人,”顾徽迟疑。
“我去问过花前辈,他说他没时间修复机关,让我们随意。”
“你会修机关?”裴芝惊讶道,咬在嘴里的饼一个不留神,掉在地上。
其他人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殷涟,殷涟挺了挺胸膛,“那是自然,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殷家擅长机关,不管殷涟喜不喜欢,耳濡目染之下,他的手艺确实不一般,制出的弓箭也比寻常弓箭更耐用,射程更远。
“这箭威力太强,射死人怎么办?”
顾徽收回弓箭,计算了大致的射程,普通弓的射程不及百步,而这种弓却能轻松超过。
殷涟恍然,“那我就减弱一半威力,再改变机关的顺序,将文试放在前面,如何?”
“上来的都是士人,不如都改成文试?”枫阵建议道,“他们为求书道而来,也不能全都拒之门外。”
“这箭?”颜颐夺过顾徽手中的弓箭。
殷涟道,“你不会是想偷学殷家的技艺,我可告诉你,这是不传之秘,不过若你真能看看就会…”
殷涟话还未说完,衣领被人揪起,他不屈道,“你就算威胁我也没用。”
“你说这是不传之秘?”
“当然。”
“那要是我在其它地方看过呢?”
“你在哪里看过?”殷涟也紧张起来,“难道是那次?”
殷家曾经丢失过机关图,可至今没有找到凶手,若是颜颐在他处见到,极有可能就是那次泄露出去。
“在张郡的郊外,有士兵在试验兵器。”
这一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不仅将殷涟镇在当场,还令其他人忧心忡忡。
在漫长的历史当中,有和平的时期,也有战乱,在这美好的年华,他们却很不幸地处在和平的末尾,这一小小的消息就像一点火星,微小而不易察觉,但他们或多或少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唯独一人,毫无所觉,自顾自地把玩着箭支,又拿箭支当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第 82 章
“又失手了?养你们有什么用?”怒不可遏地砸了一通东西,云阳子道,“这回又有什么原因?”
“这失手也未必是坏事,”单影回道,然后小心地看了云阳子一眼,见云阳子没有再发火,便道,“颜颐死在国师手上,和死在问心崖,哪个更好?”
“这话如何解释?”
“碧昕约战颜颐,三个月后,问心崖。”
这问心崖他也听过,江湖人的决斗之地,而且很多人以死在那为荣。
“颜颐的排名在碧昕之下,若他输了怎么办?”
“若是他输,我们就在外面安排人手,那时他已耗尽体力,想取他的性命,轻而易举,当然,若他赢了,就不必我们动手。”
云阳子深思片刻,沉声道,“无论输赢,你们都要等在外面。”
贲雷惊道,“那万一?”
单影给了贲雷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再说。
出了房,贲雷终于忍不住,问道,“按主人的意思,是连碧昕也要杀?”
贲雷不理解,主人一心为了千花,为何现在却要杀千花的皇族。
“主人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既然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而且碧昕这人反复无常,不好控制。”
梓木山,花家
“孝正,路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你所料,路上确实有人偷袭。”
“这件事你已经跟我说过,我是问你有没有事没说。”
昨天颜颐回来,枫阵就觉得有些不对,本以为是陈筠宁出事,可陈筠宁安全抵达陈家,病也痊愈。
那些偷袭之人的身份也逐渐明朗,和偷袭顾徽的人出自同一个组织,而那两位领头之人的身份也已经弄清,名剑榜第八的贲雷,以及名剑榜第七的单影。
按理说,没什么值得颜颐挂心,就算有,颜颐也不会瞒着不说,除非事情只跟他一人有关。
“没有。”
“孝正,你这毛病真是一点都没改,你应该知道,你不说,我会自己去查。”
查的对象也有,比如那几位嘴不是很严的护卫。
“我不想让你知道。”
这样都没用,颜颐果然瞒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那我去问你的护卫,”说着,枫阵转身便走。
“等等,”颜颐伸手拦住枫阵,“陈筠宁猜到了。”
“什么?”枫阵一头雾水,这事怎么还跟陈筠宁有关系,她不是治好病,就被陈简送回家了。
“她猜到了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枫阵一时没转过来,“我们不是兄弟吗?”
“嗯,那之外呢?”颜颐柔声问道。
山夜静寂,湿润清冷,然而枫阵的脸颊却热得发烫。
世上有人偏爱甜言蜜语,有人喜欢稚拙朴实,然而,只要是心中所想之人,一句简单的话胜过千言万语。
“孝正,你今天很不对劲。”
少年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颜家小郎,那个骄傲的小孩越长越高,就像一块美玉,磨去了棱角,温润雅致,风神俊秀,还学会了撩人。
“蕴容。”
和往常不同的语调,似百转千回,又似低吟。
“孝正,你早点睡吧。”
枫阵刚走出几步,衣袖被人抓住,后背多了些重量。
“那要不我陪你,”枫阵假装如平常一般,在友人家借宿。
抚着柔软的发丝,枫阵轻轻哼起童谣,那是母亲以前哼给他听的,时间久了,他哼得乱七八糟,但也起到了催眠的作用,枫阵很快便入睡。
见枫阵睡着,颜颐起身,走到房外。
“小郎君深夜到访,是有要事?”
“如果蕴容问你们,绝对不能透露问心崖的事。”
护卫连连应下,见颜颐要走,又问道,“那要是碧昕说了出去?”
“你们只要保证话不是从你们嘴里出去的。”
次日清晨
“孝正,我怎么觉得脖子痛,”枫阵摸着后颈,用手按揉。
“你昨晚靠着床柱就睡着了。”
“哦,”枫阵随口应了声,脑中迷迷糊糊,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何时睡着,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门外还有人敲门。
门外传来顾徽的声音,“孝正,蕴容在你那里吗?”
“你让季乱先等一等,”枫阵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若是往常,他也不会如此,可当他产生了旖旎的想法,一切就不一样了。
穿戴好衣物,又一阵兵荒马乱,顾徽见到了枫阵,脸还是那张脸,人也是那个人,可他觉得有些违和,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季乱找我有何事?”
一提起这事,顾徽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也没空注意那所谓的违和感,“对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紫萧的声音,我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原来是跟花前辈的声音相似。”
枫阵道,“他们之间差了几百年。”
颜颐也道,“而且花前辈能模仿所有人的声音。”
“你们说的也有道理,”顾徽低头思索,“可他们的声音太像了。”
枫阵分析道,“若是能见到画像就好了,紫萧说不定真跟花前辈有关系,花前辈的琴这么好,也许也是得了紫家传承。”
“那花家的模仿又怎么说?”颜颐问。
“花家真的擅长模仿?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不通,如果花家擅长模仿,那为何历史上没有记载,而且我发现前辈在模仿的时候,身上的气是停滞的。”
顾徽不解,“这有何问题?”
“据若明先生所说,香花刀和纯璇都需要大量的气,才能发挥它们本身的力量,但这也需要使用者相互配合,不仅是香花刀,黄家的画阵,碧少卿的苍崖剑,卫景范的雀屏双刀都是如此,可以说,各个家族所具备的能力都与气的使用和配合有关。”
两人听后,都明白了枫阵所要表达的含义。
这些兵器只能由特定的人使用,就是因为家族传承不同,也正是有了这些传承,才会诞生这些兵器。
顾徽道,“若花家的模仿也是一种能力,那应该也要用气,可花前辈却没有用,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模仿人的说话声音,动作习惯,模仿剑法,笔法,似乎真的什么都难不倒花家的模仿能力。
枫阵看着两人,他们各自都有猜测,却谁都不敢说。
“花前辈靠的也许不是模仿能力,而是惊人的记忆,还有大量的练习。”
然而他们谁也不信,若花琼只精于口技,或是棋艺,或者剑法,他们尚且还相信,世上多是偏才,很少有全才,就算有,也是全而不精,因为人的时间是有限的,花琼的天赋再惊人,也需要适应环境。
几人想不通,便直接去找花琼,然而进了内院,才发现花琼不在,只有一个傀儡尴尬地掩饰。
这回却不像上回,几人早知活傀儡一事,自然将目光放在它身上。
木偶尴尬无比,想着如何掩饰,偏偏兄弟不给力,‘蹭蹭蹭’跑了过来。
“他怎么不在房里?又出门了?”
这回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过去了,两个木偶和三个人静静立在那,掩藏秘密的不知如何解释,发现秘密的不知如何开口。
等了半晌,顾徽问道,“花前辈在吗?”
先来那木偶答道,“不在。”
“那前辈何时归来?”
“不知。”
“那打扰了。”
几人迅速告辞离开,两个木偶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木偶道,“你刚才回答得太僵硬了,都快赶上姬望那张万年不笑的脸。”
“那我要怎么回答,难道要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然后毁了我们的一世英名,”木偶全身零件咯吱作响,他生前脾气就暴躁,换了副身子,没有那张凶狠的脸,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