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古代架空]——BY:四月流春

作者:四月流春  录入:12-28

  “怪我。”瑞王饱受惊吓,脸色发白,唇亦无血色,懊悔道:“是我邀请你师姐来赏花的,如果她不在场,兴许——”
  麻烦临头,宋慎无暇悲伤,竭力强迫自己振作,打断道:“没有‘兴许’,此事是个阴谋,我师姐倒霉被盯上了,即使你没邀请,幕后主使也会设法将其推进圈套。具体情况,待解决了眼前麻烦,我再告诉你。”
  “阴谋?”瑞王一怔,旋即点头,“好,回头再详谈!三哥,走吧,父皇要见咱们。”
  庆王率先迈步,严肃嘱咐:“稍后见机行事,回话前务必再三斟酌。” 
  瑞王尾随兄长,因着夏莉被自己父亲诛杀,深感无法向对方交代,小心翼翼道:“待会儿,你一定要沉住气,切莫与圣上硬碰硬。”
  “知道。”宋慎深吸口气,抬手轻轻一推,把对方推向庆王,自己落后两步,三人先后迈进书房。
  毡帘一掀开,一股浓郁血腥味扑鼻袭来,血腥味中杂糅温暖熏香,违和怪异,令人毛骨悚然。
  宋慎站定,飞快扫视一圈:承天帝端坐上首,脸色沉沉,被一队带刀侍卫簇拥着;
  几位皇子侍立,神色各异;
  瑞王的亲信太监王全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上首是皇帝,有权诛人九族。
  宋慎经历过大风大浪,理智一恢复,便知不能激怒皇帝,规矩行礼道:“草民宋慎,参见圣上。”
  瑞王默不作声,也跪了下去。
  庆王若无其事,躬身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承天帝不悦地瞪了一眼三子,随即审视宋慎,紧接着对四子说:“你说是去传你三哥,为何半晌才回来?朕还以为,你一去不回了。”
  瑞王刚张嘴,庆王却抢先解释道:“方才在门外,儿臣好奇问了四弟几句话,耽搁了片刻,请父皇莫怪。”
  承天帝的怒火顺势对准了三子,“你怎么有空来赏花?北营的军务忙完了?”
  “急务,已经处理妥了。”庆王的胆识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不慌不忙,“难得四弟有精力办宴会,兄弟们只要能抽出空,自是乐意捧场。”
  “你若是真关心兄弟,就不该任由老四胡闹!”承天帝黑着脸,“欺君,该当何罪?”
  庆王撩袍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
  “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辩解的?”承天帝刚才大发了一通雷霆,下令就地处死夏莉,见了宋慎,怒火重燃,重重拍桌,厉声问:“宋慎,你可知罪?”
  宋慎跪立,腰背挺直,“草民知罪。”
  “何罪?”
  宋慎字斟句酌答:“草民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罪该万死。”
  “你也知道辜负了朕的信任?”承天帝老迈,目光却仍锐利,气势慑人,冷冷道:“朕叫你给瑞王治病,你却偷偷逾越本分,对瑞王犯下不敬之罪,毁了瑞王的名誉,朕饶不了你,也容不下南玄武一类的邪道歪门!”
  宋慎神色一凛,“草民自知有罪,甘受任何惩罚,但鄙派绝非邪道歪门,求陛下明察公断。”
  “父皇,”瑞王忍不住插嘴,“宋大夫正直仗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靠医术救了许多人,纵无功劳也有苦劳,求您——”
  “住口!”承天帝失望训斥四子,“你刚才替贪官女眷求情,现在又替宋慎求情,果真是被迷昏了头了,自己解释不清,还有闲心关心罪人!”
  这时,大皇子开腔,用打圆场的语气添油加醋,“父皇消消气,当务之急,是叫宋慎解了情蛊,看能否令四弟清醒。”
  承天帝一听,怒火更盛,指着桌上的药膳盅,“瑞王的药膳里头,居然有蛊虫,那贪官女眷供认曾养过蛊,并供出你精通巫蛊之术,你可承认?”
  宋慎恨极了阴谋诡计不断的大皇子,隐忍问:“草民能否看一眼蛊虫?”
  承天帝使了个眼神,其侍卫会意,把已被杀死的蛊虫放在宋慎身边。
  宋慎研究一番,确认乃情蛊,恳切表示:“草民成长于南境,自幼学医,对巫蛊之术略有了解,但并不精通,因为鄙派历代掌门皆严令禁止随意使用蛊术,除非为了救人,否则不准养蛊。”顿了顿,他涩声说:
  “至于草民的师姐,她犯了糊涂,确曾养过情蛊,但草民一发现,当场便下令烧毁!她跟过贪官,一个险些死于株连的女人,根本没有谋害皇子的胆子!情蛊莫名出现在瑞王药膳里,是一个阴谋,草民已经查明了真相,求陛下看一看证据。”
  阴谋?证据?帝王多疑,承天帝半眯着眼睛,漠然道:“贪官女眷本就该死,她活到今日才死,已是侥幸。”
  宋慎失神闭了闭眼睛,无法反驳。若非他全力相救,夏莉的确早已被处斩。
  庆王发现父亲脸色稍缓和,趁机说:“父皇,宋慎固然有错,但您冷静想想:倘若他真的包藏祸心,能下手的机会简直太多了,可他入宫行医时,一向勤勤恳恳,从未出过岔子,您——”
  “你也住口!”
  承天帝自有考量,面对器重的三子却气不打一处来,劈头怒斥:“宋慎是你一手推荐的,所谓的‘人才’,瞧瞧,他都干了些什么?你作为兄长,未能引领好弟弟,属于失职,可知错?”
  大皇子暗中得意,兴奋暗忖:父皇最好废除你的爵位,看你今后靠什么跟我争储!
  庆王无奈揽下罪责,“儿臣知错。儿臣平日不够关心四弟,今后一定多来看望。父皇,情蛊一事,的确是个阴谋,凭宋慎的头脑和本事,他若有心下手,岂会回来?回来便是插翅难飞了。”
  “哼。”承天帝严厉质问:“巫蛊之术是其一,勾引皇子是其二。这其二,宋慎,你可承认?”
  瑞王紧张屏住呼吸,心高高悬起,“父皇——”
  宋慎意识到瞒不住,郑重点了点头,坦率答:“千错万错,皆是草民一人的错,与瑞王无关,求陛下莫怪错他。”
  “不是——”瑞王意欲周旋,嗓音却被大皇子盖过,“唉,事已至此,生气无济于事,怕只怕消息传出去,到时,不仅四弟名誉受损,皇室也没脸。”
  承天帝不由得拉下脸,怒斥四子:“糊涂东西,你自己不顾体统,令皇室也蒙羞!”
  “父皇,别动怒了,保重龙体要紧。”在场皇子均知晓瑞王和宋慎的事儿,尴尬旁观,心思各异。
  瑞王刚才亲眼目睹夏莉被处死,极度害怕宋慎也被处死,逐渐无法承受紧张恐惧感,心脏隐隐不适,脸色雪白,唇不仅白,甚至开始透着灰,仰脸,膝行往前,“儿臣求求父皇——”
  “够了!”承天帝别开脸,“丢人现眼。”
  宋慎见状,忙提醒道:“陛下,瑞王是个病人,他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禁不起打击,您看他的脸色,乃发病之兆,您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求您允许他去休息,罪责有草民承担!”
  承天帝倍感头疼,端详病弱的四子,沉思半晌,最终心软了,长叹一声,起身背着手,下令道:“皇四子私德有亏,即日起,禁足反省,无旨不得外出。宋慎涉嫌谋害皇子,即刻收监关押,择日审判!”
  “是。”皇帝动了肝火,侍卫丝毫不敢磨蹭,飞快扣住宋慎臂膀。
  瑞王见大哥搀扶父亲踏出书房,白着脸唤了一声,“父皇——”
  庆王拽着弟弟站起,“四弟,父皇已是容忍了,你再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四哥,冷静些。”五皇子等人叹道:“父皇正在气头上,等他老人家冷静了,再设法救宋大夫吧。”
  瑞王不可能不焦急,心乱蹦,追出门外,却被兄弟们拉住了。
  宋慎被侍卫押着,逐渐走远,不放心地扭头嘱咐:“不用担心我,快回房躺下休息,请个可靠的大夫给你把把脉!”
  瑞王思绪混乱,意欲回答,却被兄长们捂住嘴架走了。
  午后·监狱
  牢门“吱嘎~”关闭,狱卒锁门离开。
  牢房低矮阴暗,宋慎面无表情,慢腾腾走到昏暗角落里,疲惫坐在了草堆上。
  良久,他倏然一掌狠拍墙壁,咬牙切齿,暗忖:韩贵妃?韩太傅?大皇子?
  我若不死,早晚找你们报仇!


第58章 驱逐

  历朝历代的皇室,皆忌惮巫蛊之术。
  皇子的药膳里被下了情蛊, 罪名非同小可, 轻是恶意蛊惑, 重是蓄意谋害。
  因此,承天帝一怒之下,夏莉当场殒命,宋慎则下了狱。
  宋慎入狱后, 因着师姐的死, 哀恸得数日难以入眠,眼睛布满血丝。
  腊月下雪,天寒地冻, 低矮阴暗的牢房冷得像冰窖,日子甚是难熬,宋慎有越狱的本事,却从未动过越狱的念头——一旦越狱, 即刻会被敌人扣一顶“畏罪潜逃”帽子,陷己方于危险境地。
  他按捺焦躁, 耐着性子等候消息。
  足足十日后, 才等来了消息。
  清晨,两名狱卒交头接耳,掏出钥匙,麻利打开牢门,大声唤道:“宋慎?宋慎?你可以出狱了!”
  宋慎从昏暗角落里站起,戒备走出牢房, 诧异问:“我可以出狱了?不用上堂受审吗?”
  “不清楚。”狱卒道:“我们奉命办事,接到了上头的命令,特来放你出狱,少磨蹭,赶紧走吧。”
  宋慎沉思须臾,点了点头,沿着曲折狭长的夹道,缓缓走出大牢。
  隆冬,大牢外北风呼啸,雪花扑面,宋慎久未见天光,眯着眼睛仰望天空,身上迅速落满积雪。
  少顷,斜对面拐弯处突响起一声马嘶声,马蹄“咯吱~”踏雪。
  宋慎循声望去,发现是庆王的一名侍卫。
  他定定神,大踏步走了过去。
  “吁!”便服侍卫骑一匹,牵一匹,勒缰下马,冻得鼻尖通红,小跑凑近,歉意道:“宋大夫已经出来了?抱歉,我来晚了点儿。今早一接到消息,我立即收拾东西赶了来,没想到,仍是迟了。”
  宋慎嗓音沙哑,“不晚,我刚出狱没一会儿。”
  相熟的侍卫定睛端详,关切问:“您的眼睛满是血丝,嗓音怎么这么沙哑?病了吗?莫非……受刑了?唉,相熟的人听说您被关押,都挺担心,好些人想探监,狱卒却死活不肯通融!”
  “多谢关心,我没事,没受过刑。”
  “这就好,这就好!”
  宋慎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监狱,招呼道:“此处不适合谈话,走,边走边聊。”
  “您先请。”
  宋慎见对方冻得脸白唇青,顺手帮其牵马,一牵才发现:黑马马鞍侧,挂着一个颇大的方形蓝色包袱。
  他牵着马步行,随口问:“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侍卫脚步一停,叹了口气,小声答:“令师姐的骨灰。”
  “什、什么?”
  师姐的骨灰?宋慎瞬间呆住了,倏然停下脚步。
  侍卫使劲搓搓红肿发麻的手,并不知晓对方义兄弟已决裂,简略告知:“据说,那天,瑞王府的几个小厮把令师姐的尸体运到南玄武医馆后门,令义兄恰巧在场,得知你被关押下狱,险些吓坏了,一群人干着急,商量后决定:被圣上赐死的人,不宜治丧,尽快从简处理掉为宜。”
  “他们考虑到令师姐生前常礼佛,便将其焚化,方便你携带。”
  宋慎失神盯着蓝色包袱,颤抖的手慢慢覆上去,“携带?带去哪儿?”
  “出城。”
  侍卫一边说,一边移交物品,“我们殿下有令,让您一出狱就出城,至于出城后如何行动,我就不清楚了,您到时便知。喏,您的掌门印信和佩剑,还有几壶御寒酒,请收好。”
  宋慎沉默接过,腰悬佩剑,背负夏莉骨灰,包袱不重,却压得他垂首,原本熬得发红的眼睛更红了。
  “唉,事已至此,只能劝您节哀了,想开些,快打起精神出城吧,。”
  “多谢。”
  宋慎深吸口气,硬生生把涌上心头的悲恸摁下去,振作抬头问:“我入狱期间,有没有人去找过紫藤阁和南玄武医馆的麻烦?”
  “贵医馆无事,但紫藤阁被官府查封了。”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被抓吗?”
  侍卫摇摇头,“目前没有。”
  “瑞王……他怎么样了?”
  “瑞王殿下被圣上勒令禁足反省,禁足令解除之前,无法离开府邸。”
  宋慎皱了皱眉,“我如今腾不出手办私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只要在下办得到,非常乐意为宋大夫效劳!要不是您,我的旧伤恐怕永远无法痊愈,医治之恩,理应报答。”
  “哪里,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宋慎现在是请求,而非要求。”
  “您说来听听?”
  宋慎嘱托道:“紫藤阁受我连累被查封了,有劳你给周彦清周阁主带句话,请他把属于我的积蓄分发下去,安抚并遣散阁中人,切莫忿忿不平嚷嚷,以免遭致灾祸。”
  “行,在下记住了。”侍卫不由得赞叹:“宋大夫真大方!难得您肯信任我,放心,此事交给我了,一定尽快替您转告!”
  宋慎从前懒,决裂后忙,积蓄一直由周彦清打理,临时交代别人倒不妥,抱拳道:“有劳了,改天有机会请你喝酒。”
  “小事一桩而已,您客气了。”侍卫望了望漫天飞雪,憨憨道:“风越来越大,不耽误您赶路了。”
  宋慎虽焦急,却努力为受牵连之人作了安排,利索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那,就此别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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