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古代架空]——BY:酒痕

作者:酒痕  录入:03-10


年节
武川城里张灯结彩,各家各户挂起了红灯笼,街上走的立的都给绑上了一段大红绸子,顺便打上一个巨大巨丑的花结,武川爷们给取了个老实不做作的名字——吉祥如意结。大营里从不动的兵器架箭弩匣,到满地跑的战马,都拥有同款红花吉祥如意结。
卫思宁从大营溜达到街上,再溜达回来,对行伍糙汉们的审美有了深刻且沉痛的新认知。
简直惨不忍视。
夜幕之时营地里燃起十几堆巨大的篝火,红光直冲天际,营区亮如白昼。赤羽军在火堆旁围成圈,跳着从武川军那处学来的北疆民俗舞。
战鼓被抬出来当踩点的拍子使,咚咚响得人兴奋不已。
篝火旁分布着零星的小火堆,这是专门烤肉温酒的。众人疯玩了一阵便可闻见酒香和肉香。
酒是盛京城运来的桂花酿,这是每岁年节里的皇室特赐,盛京城官宦家皆可得。远在盛京的父母亲朋将自家的御赐酒挪了一半,拼拼凑凑集了八个大箱子,不远万里送来北疆。
卫思宁一口酒灌下去给激出了泪花,“今年的酒好醇啊。”
喻旻坐在一块兽皮上,跟着灌了一口,目光飘出去看不远处载歌载舞的赤羽儿郎们,“嗯,比往年的都香。”
林悦跑出去跟战士们疯了一阵,胸上挂了个吉祥如意结跑回来,硕大的结随着他跑步的步子上下乱颠。
卫思宁指给喻旻看,“你看那傻子。”
喻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林悦并着一颗绯红大球一齐滚过来。
曲昀将剔好的鹿肉递给他,瞅着他兴奋潮红的脸蛋忍不住啰嗦道:“背上汗湿了没?夜里风大当心风寒。”
“不怕,有酒暖着的。”林悦一手塞了几口肉,便探身去勾火上暖着的酒,“可馋死我了,老远就闻见味儿。”
喻旻笑道:“喝吧,今晚喝个够,开春一来战事可喝不着了。”
“来!”林悦把酒坛一举,“我们喝一个。”
其余三人拿着自己的酒坛,往上一凑 ,四个酒坛发出清脆悦耳的碰击声。
林悦的新岁吉祥话又土又没新意:“愿咱们来年还有好酒好肉!”
曲昀挽起嘴角,柔声道:“人海沧沧,顺遂无忧,愿咱们求梦得梦。”
喻旻听着这话有些耳熟,卫思宁病着时他出门借酒消愁,曲昀似乎说过他此刻求梦的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看了看卫思宁,又看了看营地上空飘着的赤红朱雀旗,这都是他少年时想要的梦,在今夜竟都圆满了。
此时突然传来一声长号,提醒着人们新岁已到。随后便有齐整整的焰火在一里外的城墙上冲天而鸣,五色的流光印在夜空。
喻旻在流光下悄悄牵上卫思宁的手,说出了自己的新岁祝词,“愿咱们百事都入意,好梦皆以偿。”
卫思宁手里握着喻旻修长温热的手指,万般情愿被堵在心口,一时不知要如何宣之于口,半晌才开口道:“......新年胜旧年”
卫思宁说完,四人便仰头喝了,完了之后林悦又举起坛子,“这次敬阿旻,愿大帅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喻旻拎起坛子喝了,这酒醉人,他半边身子靠在卫思宁身上,偏头看林悦给曲昀敬酒,“曲兄无欲无求的这吉祥话真不好说”他略思索了片刻,“就祝你早日觅得良人,早些生个小神医吧。”
喻旻:“.......”傻子就是傻子,偶尔说几句人话还是掩盖不住傻子的本质。
曲昀却神色如常,笑着喝了。
卫思宁忙举过酒坛,等着林悦跟自己喝。不料林悦停了一阵,朝喻旻迟疑道:“不然你俩一起吧。”
卫思宁不干,“怎么到我这就不是单独的了。”
“这话得你俩一起听,阿旻快点。”
喻旻倒没拿起自己的坛子,直接覆在卫思宁的手上,两人一起圈着一只酒坛子。
到这林悦的话就多了起来,“你俩这么多年,总算有点样子了!我十五岁刚入盛京城就知道殿下喜欢你,三天两头往京北营跑就只盯着你看,好吃好玩的都拿给你,我白捡了不少便宜。我挺羡慕你俩的,你看我虽然自在吧,可伤了碰了也没人记挂我,当然我不是想要找媳妇儿啊,我就是觉得吧有时候有个媳妇儿也挺好。但是媳妇儿也挺累赘的,没有也挺好,就像上回殿下昏睡不醒,阿旻急的吐....”
喻旻见这傻子嘴上又开始没把门,急忙打断:“哎哎——喝不喝啊,手都举酸了。”
林悦收了话头,认真道:“你们一定要两心相伴,地久天长。”
“多谢。”卫思宁喝了,就着给喻旻也喂了一口。
桂花酿萦绕在喉头,突品出一丝腻人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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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好事难长久,新年气氛还正浓,一纸战报便从邺城加急送来。
武川城往北三十里是雄关固阳,这是八万武川驻军的使命所在。邺城是便是七十二部南下入关所经的第一道屏障。
赤羽军闻讯而动,日落时分卫队以上将领齐聚帅帐,郎岚抱着一摞抄送的军报挨个分发。
喻旻立在挂壁地图前等着众人看完。
卫思宁先简要说了情况,“北胡两万大军压境,城内满打满算有八千战力,邺城告急,统帅还是莱乌。”
林悦把战报往桌上一扣,嗤道:“都瘸了还不老实。”
杨云也将战报放下,朝喻旻问道:“咱们即刻驰援邺城么?”
“北胡大军还未攻城,目的是不是邺城还未知。”卫思宁道:“等下封战报来吧。”
北胡和柔然的交易破产,乌桓和北夏一个也没吃下去,反而折了不少兵力物力。此刻正是应当休养生息的时候,万不会再来大军压境。况且明眼人一看就知,北胡没胆子跟大衍对着干,除非背后有柔然。
此次围攻邺城如果所料不错也是柔然在背后搞鬼。
可让人想不通的是柔然大军在哪里,北胡应当没有蠢到给人当枪使还跑这么快的地步吧。
天快亮时第二张战报传来,几个时辰前北胡军攻城,驻军全力守城,北胡未得手。
喻旻想了片刻,邺城经不住两万大军的车轮战,迅速下令驰援。
一个时辰后全体赤羽军在晨光熹微中鱼贯而出,朝北行军。
午后即到邺城脚下。
喻旻所料不错,北胡人果然使的是车轮战,赤羽军到时一波北胡军正在攻城,云梯已经架上了城壁。
邺城城墙上一桶桶棕油泼下,云梯瞬间被火舌吞没。一名老兵费力搬起北胡投石车砸上来的石块,举过头顶狠狠往城下砸,“王八羔子让你爬!爬上来爷爷给你钻裤裆!”
投石车的机括声越响越密集,把城墙上竖起的巨大铁盾墙砸得像是风浪里的小帆船。密集的箭雨从铁盾缝隙射|出去,堆成山的箭矢很快就被挪平了。
云梯被烧得噼里啪啦一阵响,间或伴着北胡军或邺城守军的惊叫和惨叫。邺城军校尉赵昳挽着一把大弓,五根手指都勒出了血痕。
有人破着嗓子喊:“还有油吗?!又架上来两条云梯!”
守在油桶旁的士兵一脚踢开脚下的空桶,“啥他娘也没了!拿刀砍!”
赵昳在巨石落地的哐当声中隐约听到这声,一把甩开大弓,抽出腰间配剑就往云梯边上跑,“弟兄们守住了!上来一个砍一个,弓箭手别他娘瞎搞,都往这招呼!”
一架云梯边守着十来个士兵,死死守着要上来的北胡人。
不大一会有人在后面大叫:“快!!快下来点人,顶城门!快不成了!”
赵昳头也回,咆哮道:“哪他妈又不成了?!云梯都架到下巴底下了!你们是在打仗还是打瞌睡!”
圆头粗腰的副将喘着粗气跑过来,一开口像是堵漏风的墙,“将军,城门快破了!”
“搬石头去堵!堵不住就给老子用人墙去堵!叫你们平日吃的满脑肥肠,正好派上用场!”
圆木撞击城门的声响像是敲在心上的重鼓,赵昳往下看了一眼,足足四排北胡军各自抱着怀抱粗的圆木在城门口。
他狠狠唾了一口,跨剑往城门底下跑去。
城门里码了两人高的沙袋,随着北胡军的撞击不断有沙袋掉下来,外围挤着一层又一层的邺城军,叠成一道人墙。
“南门怎么样?”
副将挎着剑回道:“勉强能守住,北胡人的劲儿都往咱们北门使了。”
赵昳回身就是一脚踹过去,“你脑子被屎糊住了!不知道去南门调人过来!”
副将人高马大,下盘稳如牛,挨了赵昳一脚却纹丝不动,诉苦道:“南门李校尉您又不是不知道,哪能给咱们调人呢。他也怕人走了他那处守不住。”
北胡人突然一阵猛力撞击,码好的沙袋从顶处落下来,瞬间就把下马顶门的士兵砸趴好几个。
“将军将军将军!!”一名年轻的小将士从楼梯上跑下来,边跑边叫气息喘不均,嘴上也刹不住,一叠声的将军叫完人才奔到近前。
赵昳眼熟他,这是瞭望塔上的哨兵,他一把拉住,把人摆正,“城墙上如何?”
小将士扶住膝盖喘气,边喘边道:“援军来了!我看到赤羽军的...军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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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阿酒还是要海星!!!

迷雾
赵昳忙不迭跑上最高的瞭望塔去看,果然在山间隐隐约约有骑兵奔马的影子,赤红军旗在树林和山石间穿行,估摸再有一刻钟就能到了。
赵昳大吼道:“战鼓给我往死了擂!”
喻旻跑马在前,身边跟着卫思宁,听见这阵猛烈的战鼓料想守城军知晓他们来了。
喻旻在马背上下令,“骁骑营一二卫队跟林将军去南门,其余的弟兄随我来。”
原本直行的队伍瞬间分成两列,分朝两个方向奔去。
队伍停在山包处,刚好能隐匿行迹,方便喻旻看清城下形势。邺城军守得艰难,箭矢发射地越来越吝啬,想是储备已经不多了。
北胡人毫无知觉仍在酣战,云梯砍断一架又竖起一架。
喻旻拇指缓缓顶开剑鞘,露出嗜血的锋芒。
下一刻身后的骑兵便如开闸的洪水朝城门泄去。
卫思宁“铮”地一声抽剑出鞘,朝喻旻露齿一笑,“大帅,新年第一战,我帮您取敌首去。”说完便打马随大军奔出去了。
乌狸见卫思宁跑了,攒动蹄子也想跟着跑,等不着主人下令急得尾巴不住地甩。喻旻勒了勒缰绳,朝身旁副将道:“你跟上去看着殿下。”
北胡军的攻城阵应对不及,很快便被赤羽军击溃。再次仓促结起来的阵被邺城杀出来的守城军直接冲成两道。
南门北胡军败得更快,林悦很快调转队伍过来支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敌军打退至城外五里。
喻旻从始至终都在原地观战,皱着眉觉得有些端倪。战场上并没有看到莱乌的身影,要么是根本没来,或是同他一样隐在某处暗自观察。
北胡将领只需稍微仔细一看就知道赤羽军的兵力不及他们,结阵再战完全有可能叫赤羽军吃亏,但他们却退的很干脆,甚至退败过程中的奋力抵挡都显得很刻意。
“莱乌有意引咱们来邺城的?”卫思宁一把撂了配剑,大刀金马地往椅子上一坐,他今日敌首没斩成,仅仅在背后劈中一剑,正郁闷着。
邺城守将是个老将军,须发都白了一半,恭恭敬敬朝喻旻一揖,肃然道:“从昨日入夜北胡大军一直全力进攻我南北门,末将等死守才不至于城破,看不出是在做戏。”
“赵将军劳累了,邺城全体将士功不可没,各赏两月饷银。”喻旻道:“莱乌企图本帅也尚未看明白,诸位暂时也不要妄自猜疑,务必稳固军心守好邺城。”
赵齐带着一干邺城守将躬身答了声:“是。”
待赵齐等人一走,喻旻刚舒展开来的眉又不由自主地皱起来了,卫思宁见状起身走过去替他揉太阳穴。
担忧道:“怎么了?这里头果真有事?”
喻旻摇头,“就是想不出有何事才觉得愁人,总觉得柔然人在后头谋划着什么。”
卫思宁替他宽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悦在旁边盯了半晌沙盘,突然转头问:“柔然人会不会去攻武川,这是出调虎离山?”
喻旻蓦地睁眼,想了想才道:“不会,固阳关易守难攻,除非成倍多于守军的柔然骑兵压境,若是朝武川去的,咱们一路上不会没有发觉。”又沉吟了片刻,“来攻邺城还有可能。”
卫思宁道:“柔然人不是一直眼热雍州四州么?来武川做什么。”
“那是他们之前的打算,如今柔然和北胡的交易进行不下去了,从前那套计划自然作废。武川驻军是各边镇最少的,来这找突破口也是情理之中。”
帐内静默了半晌,这场战役来得快收得更快,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昨日他们还在营地里过节,今日就被拉上战场,仿佛一场闹剧似的。
更让人抑塞的是事情似乎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过了许久,卫思宁开口问:“若真是柔然骑兵来攻邺城,能守住么?”
喻旻将他手捉住,拉到自己身旁坐着,耐心讲道:“咱们守城镇关,底线便是寸土不让,但是往往需要考虑的并非是守不守得住,而是怎样控制战损比。人在城在,人死城亡。”
“战争的胜负,说到底就是看谁最后活着。”
卫思宁似懂非懂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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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风平浪静地过去,武川没有任何动静,邺城的创伤也快速恢复着。
第五日清早,一队骑兵飞至邺城北门,为首的那人一身气派乌黑铁甲。胯|下战马鼻息沉闷又有力,同样材质的铁甲包裹住战马的背腹部,连马带人活像一尊不可撼动的铁灌雕像。
来人喊着字正腔圆的大衍官话,“我主送来拜帖,请喻大帅亲阅!”
那人喊完一行人便训练有素地齐刷刷下马,在喊话将领的身后列成两队立在城门口。为首那人双手端举着一叠米白纸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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