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古代架空]——BY:酒痕

作者:酒痕  录入:03-10

少时,城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厚重的精铁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杨云带人从门里出来,打眼就看见为首那人衣领处白线绣成的狼头,作月下引颈而嚎的情状。
柔然孤狼军。
杨云走上前象征性行了一个武人礼,故意问道:“何人的拜帖?”
为首那人单手抱在胸前,微微倾身,沉声回道:“柔然统帅伽来吙。”说完便恭敬地将手上拜帖呈上。
杨云扫了一眼,伸手接了。
“阁下稍留,我主还有一句话带到。”
杨云半撤回身子,示意他有话快说。
那人不着情绪面无表情地复述自家主子的话:“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下兵伐城。喻帅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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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来吙也太狂妄了!他凭什么断定咱们要去赴这趟鸿门宴。”林悦看完拜帖正愤愤。
这哪里是封拜帖,分明是一纸通牒。
贴上说为使北胡大衍两族重归旧好,特设宴款请大衍主帅与北胡主帅过帐一叙,极尽全力消弭两族恩怨。
卫思宁冷哼一声,“哪有什么旧好,山中蛮夷也配。”
他看了看喻旻,道:“他定是为莱乌报仇来了,咱们不能叫他牵着鼻子走。”
喻旻若有所思地拿着帖子重新看,将杨云带回的话在心中过了几遍,摇头道:“得去,若不去的话他们会攻城。”
伽来吙不方便将这明摆的威胁写进拜帖,便让传信人带了这么一句话。
意思明白得很,上兵伐谋,下兵伐城。谈判桌上能解决的事情就看喻旻要如何选择了。
林悦皱了皱眉,忧愁道:“孤狼军营地岂非龙潭虎穴。”
“伽来吙没那么轻率,私扣对方主帅等于不宣而战,他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
卫思宁道:“你人都到虎口了他还需光明正大地扣你么,随便捏造点意外也能叫你有去无回。”
“伽来吙好歹是一方战将,威名赫赫不仅仅是因为马背上那点功夫,阴沟里的那些手段他不屑做。”
卫思宁听了忍不住皱眉,“人心隔肚皮如何看得清,当初撺掇裴丰私开雍州互市,和北胡私下交易,林恂将军遭袭,不都是他们搞出来的。”
听到兄长名字林悦神色变了变,抿嘴想了想道:“殿下,一码归一码,这些事未必就是伽来吙策划。”
卫思宁愣怔了,“什么意思?你也觉得非去不可。”
林悦道:“赴这宴也并非全无用处,起码咱们可以探探虚实。”
卫思宁气闷闷地坐回椅子里,想不通怎么每次他都跟阿旻和林悦想得不同,觉得挫败又懊恼,嘴上忍不住开始说气话,“迟早都是一战,探不探有何区别。若谈判桌上真能不战屈人之兵,就能凭嘴皮子把柔然骑兵说出天堑河外么。”
喻旻给他的样子逗笑了,嗓音里不由带了些纵容,“自然是不能的,但是有时候该低头就得低头,聪明人没有拿头撞屋檐的道理对不对。”
林悦在旁帮腔,“对啊殿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说咱们要是不去,伽来吙那疯子转头就来攻城怎么办。”
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护着阿旻,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
卫思宁老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他是个门外汉,军师一职也是厚着脸皮讨来,之所以这么久没有受人诟病全仗着赤羽军的弟兄们同他亲热。
他又想了一会,提议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林悦:“歇了吧殿下!我俩仅能自保,再带个你可就说不准了,你身份金贵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卫思宁恹恹地还想垂死挣扎,喻旻道:“你在雍州大刀阔斧地撤了他们的互市,他们正记恨着呢,你去不是添乱么。”
卫思宁:“我可以扮作护卫。”
喻旻:“不行。”
林悦:“别了!”
林悦不留情地嘲道:“您对自己的演技未免太自信了些,往那一站通身哪里像个寻常护卫,万一恰巧有人认得你,反倒显得咱们别有居心了。”
喻旻道:“你安心留在邺城吧,我和林悦都不在,赤羽军还得靠你主持大局,万一有个什么变数也要有人应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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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寒夜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呜咽着从上空掠过,像是垂死野兽的哀鸣。
北胡黑色的狼首旗在风中撕扯,连带着那颗狼首更加狰狞可怖。
在营地最深处,更大的一面狼啸旗立在上空,乌黑的底色,白金的狼头,银色的弯月,一幅完美的月下狼嚎图——这便是柔然孤狼军的军旗。
相较之下,北胡人那中规中矩的狼头旗看起来就像个东施效颦的产物。
林悦站在山头望了一会,兜不住寒风刺骨,拢了拢领口回头钻进临时搭建的帐子里了。
想起北胡那面同柔然如出一辙的军旗,林悦忍不出讥嘲道:“北胡真是条好狗。”
喻旻正敲敲打打修着手里的轻箭弩,头也不抬地回道:“东原人信奉戈壁狼,以狼为图腾也正常。”
林悦冷笑一声,“柔然么,自诩东原狼王。”
“也算实至名归,”他抬手试了试瞄准器,将箭弩举到眉间,快速按下机括,帐子里的小油灯“咻”地一声熄了,“有探马。”
两人立即起身一左一右站在帐帘后,果然不多一会就有呵斥声从帐外传来。
乔装过的赤羽军操着刻意伪装过的口音,用异腔怪调的大衍话说:“军爷通融,我们是山下的猎户,这不快开春了出来瞧瞧有没有狍子野猪啥的。养家糊口么。”
喻旻听着来人的口音,大衍官话说得还算纯正,料想来的是柔然军的探马。
那一行人盘问了少时,又勒令尽快下山,这才走了。
林悦擦燃火折子,重新将油灯点上,“你说这柔然人也是怪哈,明明同咱们势同水火,恨不得孤狼铁骑踏到江淮去。偏偏还要学咱们的官话,律令,刑法,连小孩启蒙都学咱们的四书五经。”
喻旻盘腿坐回矮案前,继续摆弄他的箭弩,随口答道:“会学也是本事,就怕学点皮毛就要自诩正统。”
自从孤狼铁骑威服整个东原,柔然便逐渐贪心不足,野心昭昭,这任柔然大汉尤甚。先后征伐许多东原小部令其归附,又扶植原本不属东原部落的北胡崛起。北胡蛮夷兵强马壮之后立即搅得东原乌烟瘴气,北夏一灭,各部更是人人自危。
柔然的做法显然已经不顾及东原的稳固和谐,他图谋的已经不是东原狼王,而是四方共主。
林悦嗤笑一声,“蛮夷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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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北胡营地,莱乌被属下推着进了帅帐。他的膝上盖着一层厚厚的兽皮毯子,并不是因为冷,而是下面本该是右腿的地方空无一物。
他见不得这副残破的身子。
他的幕臣接过轮椅把手,将帐内的人都打发了。莱乌被推到火堆前,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伸出双手放在烧得很旺的火盆上。
他将手放得很低,火舌时不时便窜上来舔舐他的掌心。
“大帅,明日他们就到了。”
莱乌铁灌似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鹰一样的眼睛迸射出不加掩饰的阴毒,“预备得如何了?”
幕臣躬身答着:“一切就绪。”
“好。”莱乌缩回手,碾了碾掌心燎出的细小水泡,在晦暗的帐中发出一声渗人的低笑:“小年轻啊,还是嫩了。软肋叫人一戳便爬也爬不起来。”
幕臣跟着附和,末了还不忘拍马屁,“全靠大帅英明,瞧出大衍那位皇子和统帅关系不寻常,咱们很快便会一雪前耻了。”
“雪耻?”莱乌将手里沾着血点的白帕往火盆中一丢,“这哪够,我要他百倍、千倍偿还。”
上参两万北胡将士魂灵,他的断腿之痛、败军之辱,统统都要百倍索回。
幕臣看着他重新拿出一张白帕,开始细细擦另一只皮肉溃烂的掌心,在燃得旺旺的火盆前无端打了一个寒噤。
他试探着开口:“可要知会伽来大帅一声....”
他们所谋之事若不同伽来吙说明,无疑是将他当枪使,往后若露出端倪怕会徒添麻烦。
“本帅不过是杀个人罢了,”莱乌露出一个半是不屑半是讥诮的笑,“况且我那义兄惯会装仁人君子,免不得又要教训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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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旻两人探好敌情连夜回城。卫思宁正在城下等着,见着跑马在前的喻旻和林悦才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这样晚?”他上前拉住乌狸的缰绳,乌狸亲昵地在他胸前蹭了蹭,“有什么异样么?”
“没有,”林悦率先跳下马,“人来得也不多,约莫就三千上下。周围也正常得很,陷阱路障统统都没有。”
卫思宁一手牵着乌狸,一手拉着喻旻,疑惑道:“难不成柔然真是来说和的?”
三人慢慢往城里走,喻旻回道:“怎么可能,柔然巴不得北胡同他联军。伽来吙从不打两眼一抹黑的仗,做这一出八成是想试试我的深浅。”
“对一仗不是试得更清楚?”
喻旻:“他谨慎得很,不会贸然同我对战的。我年轻,又是头一次领兵,或许之前他连我的名字都未听说过。但是我破了北胡大军,重伤了莱乌,劫了北夏储君,桩桩件件都是坏他好事的,所以他心里摸不清。”
“他拜帖里点名请大衍大帅和先锋官,可能是猜想我身边的先锋官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
明日午时赴宴,喻旻和林悦赶紧回帐抓紧时间补了个觉。
第二日喻旻起来卫思宁已经不在帐中了,用过早饭才见他怀里拢着一包东西回来。
摊在桌上是一对大大小小的药瓶,喻旻疑道:“这是做什么?”
“都是应急用的伤药,你一会都拿上,万一.....”
喻旻看着一堆药罐哭笑不得,打断道:“我的好殿下,别人赴鸿门宴都是身揣杀器,你给我弄一堆药,算准了我要血溅堂上么。”
“呸呸呸!”卫思宁心里的弦早就绷得直直地,最听不得血啊伤的,气急道:“说什么屁话,叫你拿就拿!”
喻旻拗不过他,只好敷衍着从一堆瓶罐里捡了两只最小的揣怀里。
*****
一轮朝日升起,夜里凝结的一层霜花渡上好看的金边,再过一会便会被太阳晒成一汪水汽。
喻旻同林悦一路飞奔至柔然营地。
接待他们的是那日送拜帖的那名柔然兵,那人站在营帐前,先行了个礼,然后道:“请喻大帅卸刃。”
喻旻未作停留,直接将手里的长剑交出,林悦紧随着也交了自己的佩剑。
那柔然兵看着林悦倒是微微露出丝讶然,这一晃而过的神色未逃过林悦的眼睛,他忽的扯起嘴角吊着眉梢,做出一副狷狂而不可一世的自傲的模样来。
两人被领着往伽来帅帐走去,那柔然兵的眼睛有意无意往林悦身上飘。
林悦好笑道: “你猜的没错,他们果然认为我才是大衍军中的厉害人物。”
喻旻小声回道:“莱乌知道你是林澍将军的儿子,虎父无犬子,推得合情合理。”
“那一会到了伽来吙面前我接着演?小爷给他们摆一出瞒天过海。”
喻旻点头,嘱咐道:“别用力过猛,伽来吙不是好糊弄的。”
半盏茶的时间才走到营地中央,那柔然兵直接领着他俩进去了。
帅帐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黑皮大氅的男人,方脸圆鼻,眉目重墨,身量精壮,半坦露的胸膛上露出獠牙森森的狼嘴,那里刺着一只完整的狼首。
稍下首的地方坐着熟人莱乌,膝上搭着兽皮毯,见着来人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没有过多的表情。
两侧的矮案上已经坐满了柔然和北胡的高阶将领。
喻旻暗自将帐内情景收在眼底,神色自若地上前见了个平礼,“久仰伽来大帅威名。”
伽来吙从主位上站起来,底下坐着的人便哗啦啦立了一排。
伽来吙单手抱胸,礼数周全地换了一礼,客气道:“喻帅才是青年才俊,不料竟是这般仪表堂堂。”他看向喻旻,少顷又将双目停在林悦身上。
林悦察觉,敷衍地一抱拳,双手一触就散,嘴皮都懒得掀。
伽来吙招呼这两人落坐,随后便有柔然歌姬鱼贯而入,渔鼓咚咚响起,宴席便就此开始了。
“冒昧问一句,勇毅候喻安是喻帅何人?”
大衍喻姓重臣翻来找去只有一个喻安,喻旻大方承认,“是家父。”
他爹昔日虽是赤羽军骁骑营统帅,在西在南都有过不少战绩,却没同东原七十二部叫战过。因而喻安这个名号在东原远不如林澍响亮。
舞跳过了一轮,伽来吙拉家常似的七七八八说了许多话,喻旻滴水不漏地应着,答话之时有意无意地瞥眼看林悦,不多时伽来吙的注意力便从他身上移开了。
伽来吙看着林悦道:“小林将军年轻有为,林澍将军后继有人。”
林悦老大不情愿地将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道:“过奖。”
喻旻端杯掩住唇边笑意,林悦这话痨演起戏来尽职尽责,进帐半天这才说了头一句。
莱乌掰下一只羊羔腿,笑道:“林澍的两个儿子,皆胜乃父。”
此话一出,伽来吙脸上的表情便僵了一瞬。今天这样的场合本就不该提陈年积怨,如今莱乌这样说了一嘴,真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不赞同地看了莱乌一眼,正待圆场,忽听下面传来一声轻笑:“莱乌大帅说错了,我大哥可不如我。他一贯醉心诗词歌赋,花鸟虫鱼,尽爱些不入流的东西。”他割下一大片烤得半熟不熟的羊羔肉,新鲜的血迹染在唇角,边嚼边戏谑道:“所以才短命么。”
那神色和语气,仿佛说的是街边摔死的阿猫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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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林上线。
最近忙就隔日更哈,读者大大见谅。还是厚脸皮想要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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