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古代架空]——BY:酒痕

作者:酒痕  录入:03-10

“城墙列盾!等着变筛子吗!”
惊魂未定的守军被这一嗓子吼回了魂,方才举着铁盾跑过来站队。
箭雨从暗黑的天空中压过来,赵昳隐身在盾墙后,气急败坏地往城外看。
就看了一眼,他便想要一口气抽过去晕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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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狼
通身寒铁的攻城车看不到尽头似的轧过来,车上的重弩机括响成一片,小儿臂粗的特制精箭从舌口喷出来,带着铁器撞击的闷响砸在城门上风雨飘摇的盾墙上。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攻城车,甚至都听不到车轱辘轧地的声音。像夜行鬼魅一样逼近,赵昳头次看见如此大手笔的军队,放眼一望竟然车比人还多。
敌方用战车开阵,他们的弓弩弓箭射出去跟螳臂当车没什么两样,半点作用没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阵距离城门半里不到,却还看不到后阵在哪里。
赵昳小腿肚直抽抽,硬着头皮又撑了一会。重型骑兵终于在车阵后面露了脸,从人到马个个披着黑甲,往那一戳就是一尊煞神。
敌军还在往前移动,月下狼嚎旗慢慢露出一个边。
他一口气想喘不敢喘,憋得脸红脖子粗。战车的数量已经是不敢想的了,后面跟着的骑兵有多少数他猜都不敢猜。
突然前排的攻城车齐齐发出“刺啦”的声响,火苗次第燃起,伴着浓烈的焦灼味道。
赵昳心里咯噔一声,下一刻,燃着白光的火球劈天盖地从城下砸过来。飘摇的盾墙“嚯”地一声开了一个口子。接着像是开裂的墙面,簌簌往下落着碎片。
那火球不知是什么材质,落在砖石上的声响既轻又闷,倒像在外裹了一层厚实的棉。
赵昳蹲着身躲在城墙拐角处,拿剑扒拉一只火球到身前。燃了些时候火球像是变小了,地上有液体的痕迹,料想应是助燃的酒精或者棕油。有烟灰色的灰飞出来,辨不清是什么东西留下的余烬。
里头的东西被火包围着,隐约能看见是黑色的。赵昳又用剑扒拉了一下,忽然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这气味并不陌生。是什么东西仿佛就在嘴边,一滚就要说出来了。
他越急反而越混乱,方才的猜想刚一冒头就落入记忆的深渊,一点毛也抓不到。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突然“轰——”地一声炸开,冲天的火光印着赵昳的脸,冷汗一下就爬上了背脊。
他眼疾手快,用剑柄将身旁的火球扫下城墙,充分引燃的火球在下落的途中发出爆裂的声响。赵昳伸头往下看,险些被灼热的气浪掀翻。
“离火球远点!”赵昳抹了把脸,一嗓子嚎开,“丢城下去!”
城墙上的士兵被这自爆的火球慑住了,正惊慌着不知怎么办,闻言立刻拿着盾牌将地上的火球铲开,往城门底下丢。
带着巨大火尾的圆球在城墙上、城门底下爆开,又惊又惧的邺城守军连战鼓都擂得失了节奏。
伽来吙立在攻城车上,朝左右吩咐了一声,挟着战书的长箭便“咻”地飞出去。
喻旻听到一阵时急时缓的战鼓声,皱着眉从督战位折去擂鼓台。刚站上去就见一支全身精铁制造的长箭钉过来,他想也未想,抽剑截住。
箭杆处绑着东西,他抖开一看,果然是柔然下的战书。
喻旻随手将那团布一团,扔到就近的火堆里,下令道:“先把火扑灭。”
邺城本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边陲军镇,几十年来都安稳无事,最大的干戈也不过蛮人暴民流窜。如今一个月内突遭两次大战,从士兵到将领都是懵的。
半晌才如梦方醒去拎水过来灭火。
喻旻朝城下看了少时,攻城车在慢慢移动,后方的骑兵从中间挤上前来。
柔然人见爆炸声少了,料想邺城军找到了对付办法,攻城车上满载的火硝球便没有用处。
仅仅入目的重骑兵就足有三万,轻骑无数。还有隐在暗夜里看不见的后阵,喻旻粗略估了一个数字,决定不出城了。
免战牌很快挂出来,伽来吙倒是毫不意外。他本就是想先震慑住邺城军,随后再慢慢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喜欢先摧毁敌方战意,后续战斗便要轻松许多。
城墙上的铁盾重新列起来,喻旻挎着剑站在城头看伽来吙。
两方主帅就这样隔着一道火海相互窥视。伽来吙下半张脸藏在狐裘披风里,迎着喻旻的视线,伸了伸脖子,宛若一头孤傲的头狼。
喻旻不明意味地挽了挽嘴角,吩咐杨云:“叫弟兄们下去歇吧,今晚不会再攻城了。”
杨云往里走了几步,站在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朝城下严阵以待的赤羽军招呼了一句。人群顿时爆出整齐划一的嘘声。
没睡饱的少爷们怨声载道,“唉哟我去!是大帅涮我们还是伽来吙涮我们,大晚上的——”
“我裤子都|脱|了从被窝被拉出来,这就溜完啦?”
杨云挎着剑冷声道:“你要想留在这顺便溜个鸟我也不拦着你。”
杨云挥手,“赶紧散了,明早训练照常。再废话今晚都别睡。”卫思宁驾着马过来,正和稀稀拉拉往回撤的赤羽军打照面,他勒着缰绳,疑惑道:“怎么了?”
王炀打了一个哈欠,精神一松懈下来困意便挡也挡不住,揉着眼道:“大帅说今晚没战事了,让咱们回去歇着。”
“大帅人呢?”
王炀往城墙一指,“那呢。”
喻旻和杨云正往城下走,城门紧闭着看不清是何情势。卫思宁叮嘱了几句便驾马跑过去。
石阶上有许多火硝球爆炸的碎片,地上深深浅浅的黑色印记。喻旻蹲**拿手指拈了点黑灰,凑到鼻尖嗅了嗅。
杨云也蹲着去闻,他鼻子灵,率先识出这味儿,“硝石和硫磺。”
喻旻拇指和食指细细搓了搓,将沾上的硝石粉搓尽了,“助燃时间太长。”他嗤了一声,评价道:“残次品。”
“看看有没有完好的,拣回去叫常锋瞧瞧。”
卫思宁从马上跳下来,“这种东西咱们在盛京也玩过,伽来吙就拿这个来丢人现眼?”
几年前卫思燚登基大典时,他同几个世家子弟商量着送什么贺礼。废了些劲儿制成声响势大的礼炮,在登基典礼上赚足了风头。几门震天礼炮将卫思燚的登基大典装点地很是有排场。
这东西好是好,派头足有气势,但制起来废钱又危险,所以盛京城里勋贵们也只会在重要日子燃一两炮。
卫思宁看不上蛮族的很大原因就是这些人什么都学大衍,偏偏又学不好。学得一些皮毛就要反过来攀咬。
喻旻道:“硝石可能处理过,威力可比咱们燃的礼炮要大上不少。”
杨云顺手捡了几个被水淹过的火硝球兜进怀里,“比咱们用的更纯,用量也大。”看地上乌黑的爆炸痕迹就能瞧出来。
喻旻掂着手里湿漉漉的球,面上裹着厚厚的一层棉,里头浸了饱饱的棕油。外层燃尽后,高温便可引爆内里的硝石。跟他们用机括打出的礼炮相比简直不够看。
“这东西尚且不足为惧”喻旻道:“我担心的是孤狼骑兵。邺城守军不足两万,加上赤羽军也只能凑足三万。”
卫思宁脚步一顿,“伽来吙带了多少来?”
“七万。”喻旻补充道:“保守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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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药这里有些私设。莫要考据啦,感谢观阅,啾咪

美梦
饶是卫思宁对这数字没什么概念也被惊到了,要知道全部武川驻军都不过才八万。三万邺城守军对上以一当百的七万孤狼骑兵,毫无胜算。
卫思宁忧心忡忡,一边盘算着要如何打这场硬仗,思来想去也没个稳妥办法。
兵力差距,只能用兵来补,可武川最缺的就是兵。
战事一开,喻旻就跟着忙碌起来。白天推测敌方的进攻线路,商量应对办法。夜里还要着手规划布防,警惕晚上再来敌袭。
这日晚上喻旻照常坐在案前看布防图,卫思宁催了两次,他只是应着,屁股挪都没挪一下。
催到最后实在有些恼火,卫思宁走过来把画了一半的布防图抽出来丢到一边,沉声道:“火烧眉毛也得休息,看看你的眼睛熬成什么样了。”
喻旻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干涉酸痛,确实有些难忍,不用想也知道是血丝满布。
其实他倒没觉得有多辛苦,相比熟睡后如影随形的噩梦,这点疼痛什么也算不上。
第一天晚上他忙得顾不上睡觉,天亮后竟然一身舒畅。
第二晚他故技重施,效果依然很好。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一口喘息,那漆黑又绝望的深渊他再也不想去。
“听话,再要紧的事也不及你这个主帅重要。”
喻旻略一想,不再固执。
他用这样的方式将自己隔绝在噩梦之外,无疑是饮鸩止渴。
便由着卫思宁拉着他进了卧间。
*****
卫思宁爱睡前坐在床头看会书,被窝已经被他暖好了。喻旻褪了外袍,换上干净的里衫。
卫思宁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换衣服,常年包裹在甲胄里的背脊和肩胛格外白皙,再往上是颜色略深的脖颈。
他伸手环上喻旻的腰,“你瘦了好多。”他单手搂住喻旻,量了量,“我一只手就抱住了。”
喻旻系上衣服,先躺了上去。眼皮重的很,却没有多少睡意。
卫思宁侧身搂过他,将人全部圈进怀里,指腹轻轻压上他眼下的乌青,“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喻旻以为他焦心战事,便宽慰道:“还不至于到绝地,邺城小虽小,也不是那么好攻的。”
卫思宁摇头,“有你在我怕什么。”怀里的人真的瘦了,背脊上都能摸到凸起的骨头,“明日叫曲昀过来看看是怎么了,你这么瘦下去怎么得了。”
起初他以为是吃得不好的缘故,他留心看着,喻旻每日进食并没有减量。
吃穿他向来没什么要求,能吃就不挑,可人还是这么一天天瘦下来。军队里的饭食虽味道差点,该有的营养一样也不会少。
喻旻应了一声,他身体什么毛病也没有,毒早就没有了,曲昀看不看都没什么用处。
心症本就药石无医。
曲昀说要他自己走出来,心智坚定些什么阴诡伎俩也侵害不到他。但凡梦中他有一丁点神志,他都会强迫自己醒过来。但这样的幸运不是每次都有的。
更多的时候他都行走在黑暗里,绝望和恐惧遍袭全身,眨眼便被拖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他忍不住会想,若卫思宁真的死在北疆怎么办。
曲昀要他忌多思,这样的问题他只敢在脑子里过一过,再多想一点他就控制不住地胸闷。
或者不是卫思宁,是自己呢,卫思宁要怎么办。
喻旻强行扼断思绪,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脑袋,又往卫思宁怀里缩。
好半晌,卫思宁听见他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闷闷地:“假如...假如我回不了盛京,你要怎么办?”
卫思宁反应了一下才弄明白他这句“回不了盛京”是什么意思,胸口像是被尖刺戳了一般细细密密地一阵痛。
这个问题他在盛京时想过,所以他想尽办法也要阻止喻旻来北疆。
反而到了北疆之后想得少了,他的阿旻是天生的战神,盛京城喻小侯爷的光耀不及战场上身披重甲的喻大帅万分之一。
他享受驰骋疆场,他爱这方土地。前二十年被囚在盛京城的希翼和渴望,他都找回了。
像是回归穹灵的雄鹰,他就是这片天的最强者,没有天敌。
卫思宁把下巴搁在他头顶,听着棉被底下传来的呼吸声。
突然心酸难忍,他能问出这话来,说明在心里已经想了多时了。
卫思宁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怀里的身子僵了一瞬,声音隔着被子传上来,像是裹着一层不透气的布,“娶妻是不可能的,你也不喜欢女子。找个贴心顺意的人,陪着你。过几年...就把我忘了吧。”
卫思宁听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皱眉,听到最后已然绷不住了。他伸手把人拽出来,一双柳叶眼不加掩饰地蓄满怒气。他不料这人竟存着这样的心思,下意识就想教训。
他挑起喻旻的下巴。强怕他看着自己,入眼便见喻旻唇下一排泛白的齿印。
“......”卫思宁愣怔着,下一瞬便把人粗暴地按进怀里,狠声威胁道:“...你若再说这种屁话,我就...”
喻旻被大掌制住后脑,紧紧地贴在卫思宁胸前,险些换不出来气。
不知为何也固执起来,强行抬了半个头,看着卫思宁道:“你若听我的,我便高兴。你想让我死了也......”
“闭嘴!”卫思宁忍无可忍地呵斥,恨不得缝上他这张糟心的嘴。
卫思宁深吸了口气,闭眼求他:“给我闭嘴吧。”
卫思宁抱着他半晌没有动,他甚少这样惹卫思宁,卫思宁也几乎不跟他发火生气。今日不知怎么了他就是想要刻意招他,招完之后又后悔,乖乖待着也半晌没动。
久到他以为卫思宁已经睡着了,突听头顶一声质问:“你方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喻旻又是一僵,时间比上次长得多。卫思宁冷笑一声,继续问:“跟我玩心眼?”
被戳穿的喻旻觉得难堪又窘迫,悄悄涨红了脸,徒劳挣扎道:“我...”
“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达到目的,”卫思宁打断他,“你偏偏选我最不喜欢的一种。我是不是同你讲过,想要什么就说。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把自己托付给我。信我就这么难么?”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挟上一丝失望。
喻旻听这话越说越不对,从他怀里挣开,望着卫思宁急急辩驳道:“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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