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笼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海森堡的门徒

作者:海森堡的门徒  录入:03-13

  霜寒掏出腰侧别着的一对细锏,在手中握定,道:“那你们能追到这儿来,也是皇后让你们这么做的了。”
  重鼓摇了摇头,语带遗憾道:“不值当!不值当!我们丢了一个饵,你们的老巢就都暴露了!”
  “寒哥,别和他打嘴仗了,”刑鸦急切地说,“我们先撤吧,他们点了夫子,等会儿再来人就走不脱了!”
  “你走,”霜寒头也不回地说,“我今晚就解决这个硬茬,他咬住我们有些日子了。”
  “可戍队禁止我们和‘鞘’火拼啊!你忘记老周怎么说的了!”
  “还老周。老周个屁,堂口都要丢了,”霜寒将双锏相碰,擦出一串金石之声,“我可不管你了,你等会儿别碍事就成。”
  重鼓慢慢伏身,扎下马步。他将古剑斜陈于身前,刀锋切开了他的视线。他紧盯着对方手中的武器。
  “寒哥,你这一打,之后可就没完了——”
  霜寒猛地向重鼓冲了过来。
  但在他们交手之前,一声沉重而缓慢的钟鸣忽然响了起来。
  先是一下,随后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传来了相似的钟声回应。
  他们都停了下来,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向。
  又一下钟声响起。离得很近,正是从不远处的钟鼓楼传来的。
  铜钟又敲了许多次,那些声响串起来,穿透了整座京城。重鼓在心里默数,数到第十二下的时候,钟停了。
  钟声停止之后,四周比先前更寂静。没有人行动,似乎这钟声卸去了他们身上慕求战斗的杀气。
  不远处的一盏灯笼被点亮,随后,整个坊都亮了起来。灯火在整座京城间蔓延。
  直到一声啼哭打破了寂静,他们才从睡梦般的犹疑中被惊醒,脑海中同时闪过相同的念头——
  帝崩了。
  (第二卷 ·击缶谣 完)


第13章 番外1
  注:长庚在辽府长跪一夜之后的故事。
  长庚醒来时,天色已近正午。强烈的阳光将空气中的灰尘照得纤毫毕现,屋里有股淡淡的草药味。床脚的炭盆已经冷了。靠墙有两把圈椅,其间是张八仙桌。
  有人给他换了件新的里衣,是用粗糙的竺麻做的。他掀开被子,想站起来,但腿在不停地打颤。他攥紧架子床的栏杆,向墙壁挪去,但下肢一麻,几乎是将自己摔进圈椅的。
  膝盖很痛,似乎碎裂的髌骨楔进了肉里。长庚将裤子向上撩起,这才发现膝盖处已经上好药,用布条规规整整地扎好。不仅是膝盖,他手臂上的鞭伤也被重新包扎了一遍。
  会是谁呢?长庚暗忖。昨晚,他在清谈厅门口跪了一夜,仍未能见到辽公子,只依稀记得似乎有人发现了他跪在那里,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这才把他搬来这间屋子。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他必须找到辽公子。
  窗外忽然传来阵阵破空声响。长庚将木窗撑开一条缝,向外探望。
  园中的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尘,古松挂满了白霜。朱红廊檐下,一个玄衣少年正在舞枪。他右手负在身后,左手握在枪杆的三分之一处,或刺或扫,身随枪动,迈出的每一步都扎实稳健。一套枪法已近尾声,他猛地将枪劈落地面,向外一扫,扬起纱雾般的雪粒。但单臂挥枪时,过重的枪身让他失去了平衡,他右脚一滑,肩头结结实实地向地面撞了上去。
  长庚缩了缩脖子,替那人吃痛。
  那少年将枪一扔,翻过身来,四肢大敞地躺在阳光下,似乎失去了继续舞枪的兴致。
  长庚连忙推开窗户,对那人喊道:“别睡地上啊,很冷的!”
  少年警觉地爬起来。看清从窗边探出脑袋的长庚,喊道:“你是谁?”
  “我……”长庚欲言又止,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皇子,“我叫长庚!你呢?”
  “霍鸣!”少年干脆地说。他收起枪,向这里走来。“我以为这院中就我一人呢。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昨天晚上。”长庚对他笑笑。
  霍鸣身型挺拔,犹如一棵白杨。一缕碎发从他额前坠落,他把头发拢到耳后,长庚瞥见他拇指上戴着枚粗重的墨玉扳指。霍鸣走到窗边,将肘撑在窗沿上,往屋里望了一眼。因为方才的练武,他气息有些不匀,鬓角也被汗水打湿了。
  霍鸣朝长庚扬了扬下巴。“你怎么坐那里,不出来走走?”
  长庚苦笑道:“我的腿麻了。”
  “麻了?怎么回事?”
  “跪太久,就这样了。”
  霍鸣讶异地看着长庚,像没有理解他的话。“辽府还有罚跪的规矩?我都不知道。”
  “是我自己要跪的,”长庚神情转黯,“我……算了,你想进来坐坐吗?”
  “你往后退一点。”
  长庚挪向一旁,看霍鸣单手撑住窗沿,翻了进来。
  近些看,长庚才留意到霍鸣穿的是短褐,手臂和脚腕都打了束带,以方便活动。他肩头扎了绷带,方才那一下滑倒似乎触到了伤口,让他一直用手捂着那里。
  霍鸣在对面的圈椅上坐下,打量着长庚。长庚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面色苍白,但双眼平和而纯净,还有一丝好奇,看上去比自己年纪还小。
  长庚说:“你是辽府的门客吗?”
  “我不——”霍鸣顿住了,他如今吃住都在辽府,不是辽公子供养的门客,还是什么?“算半个门客,你呢?”
  长庚摇摇头。“我连半个都不是啊。”
  “那你怎么会来——”霍鸣顿住了。他仔细地打量起长庚,愈发觉得对方眼熟。
  “你刚说,你是昨晚住进来的?”
  “是啊。”
  “昨天晚上,”霍鸣道,“我救了个人。”
  长庚似乎也想起来了。他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昨晚逃亡时过于匆忙,自己只顾着往辽府跑了,没留意飞奔过去的那个人影,只是依稀记得,那人带了杆长枪。
  长庚将双手环过胸前,向霍鸣行了个大礼。“多谢足下拼死相助,救命之恩,长庚定当偿报。”
  长庚语气中的郑重让霍鸣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下次再遇敌人,他还要长庚去帮自己挡枪吗?
  “不用了,”霍鸣摆摆手,“我只是见不得别人强仗武术去杀人。这有悖武德的行径,习武之人遇到了,焉有袖手旁观之理?不过,那人的武功很厉害,连我都差点栽了跟头,你到底是怎么惹上那人的?”
  长庚只是苦笑。“其实,我方才撒谎了。我不是什么辽府门客,而是个皇子。”
  霍鸣蹙眉。“皇子?”他思索着自己方才的举止,不知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合规矩。
  长庚没有留意到霍鸣的心思,继续道:“因为在宫里惹上了点麻烦,才会被人追杀。”
  霍鸣道;“你惹上的这麻烦可不小。”
  “我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长庚的声音低了下去,“甚至连任大哥都……”
  “任大哥?”
  长庚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霍鸣。“霍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我要见辽公子,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吗?”
  “今天早上我才见过他。”
  长庚一喜。“他在哪里?”
  “他来我房中探望,”霍鸣语气平淡地说,“随后他便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长庚放在腿上的手紧攥成拳。“我必须找到他,他是唯一能救任大哥的人。”
  雷鸣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冲长庚伸出手。“走吧,我扶你,你膝盖受伤了。”
  长庚仰头看着他,面露难色。“可我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动……”
  霍鸣半蹲下/身,将长庚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脖子。长庚一使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膝盖一阵发痛,像针刷在刺,但他咬牙往前迈了一步。随后是第二步。
  霍鸣将另一只手抱住长庚的腰,好让他走得稳定一些。
  “我能帮你请他过来,”霍鸣带着长庚跨过房间门槛的时候,这么说道,“你不必非得去找他。”
  “这怎么行,”长庚的呼吸不稳起来,“既然求人帮忙,至少要亲自拜访。”
  霍鸣耸耸肩。“你要是走不动了,就告诉我,我背着你过去。”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自己走过去。”说完这句,长庚就闭上了嘴巴。他得紧咬牙关,才不至于叫出痛来。在冰凉坚硬的石板上跪了一夜,再加上寒风侵体,让他身体一阵阵地发晕。但他还没有完全倒地,总是可以走下去的。
  他攀紧霍鸣的肩头,往前挪动了一步,心中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第三卷 ·击缶谣


第14章
  无云的天空下,涯远关矗立于两座山峰之间,腰身爬满积雪。这座关隘自一千年前便立于此处,迄今只被攻下过一次。
  箭楼的飞檐向外伸展,檐下站着一名巡防的士兵。他习惯性地保持向东方的凝视。于他而言,地平线的山脉走势早已熟稔于胸。
  因此,当雪原尽头出现人迹时,他以为那是幻觉。毕竟,敌人还远在一千多里之外。但是那支幻影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那是一支不足二十人的小队,蹒跚向边关行来。伤员被其他人搀扶着,拄枪而行。走在队伍前方的头领所佩之刀的鱼皮翡翠鞘身格外显眼。巡卒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转过头,冲在箭楼里值守的同僚喊道:“梁少崧将军回报——开城门!”
  城门由内缓缓地被拉开了,城内的人与城外的来客站在两端。城内的士兵严阵以待,将统领燕离鸿拱卫于中间。燕离鸿已年过半百,须发黑中掺白,脸颊清癯,双眼极亮。燕离鸿身后还站有一干副将。众人皆着甲胄,神情肃穆。
  守门士兵横陈长戈,将来客拦在关外。
  这一行人正是从乱战中逃出的梁少崧、秦牧川等人。他们一路从雪原腹地行来,饥寒交迫,刀伤缠身,能捡回一条命已属万幸。
  面对守城者的戒备,梁少崧神色未变。他多少已料到了这种局面,但经长途跋涉后,他们的身心都到了极限。以这种方式被迎入涯远关,难免感到心冷与忿忿。
  梁少崧解开颌下系带,将雉翎银盔卸下。他的发丝沾满了血,僵硬地垂在鬓角。他单手解开腰间的佩剑,与银盔一同递给上前的士兵。
  缺了这两样,他似乎矮小了一些。与身后的士兵一样,他们都身穿统一的山字甲,甲片淋上的血结成干褐的乌斑,披膊上布满兵刃的划痕,经雪光反射,显得沧桑破败。有些士兵甚至没了甲胄,只着贴身的棉衣御寒。
  梁少崧垂首向燕离鸿行礼,嗓音被冻得沙哑。“末将梁少崧回报……前锋之伍,在援驰吕平将军途中遇不测风雪,因而失道多日,延误军机。待暴雪稍散,却遇中冶突入之敌包围,未能成功突破。末将率小队仓皇逃出,跋涉多日,九死一生,回报涯远关,报……十六人。”
  周遭一阵倒吸冷气之声,稗将们嗡地议论起来。
  “全没了!怎么会……”
  “一千多人呐!这怎么带的兵……”
  燕离鸿睨视左右,众声顿弭。他沉声道:“具体如何,本将稍后再询。只是东部捷使今早刚到,拼死带回的消息,宁远城已经失守了。”
  梁少崧猛地抬头,似乎不相信这消息是真的。
  “吕将在落星峡遇伏击,两千士卒尽殁,吕将亦折戟沙场,”燕离鸿的语气严厉起来,“你若能及时赶至,战局或不至此。可现在……唉,纵然你在宫中遍历兵法,与实战终是云泥之别。你初战便全军覆没,于朝廷交待是小,可曾思虑过该如何抚恤阵亡士卒之亲眷?失道……这种死法,未免太不值当了一些!”
  梁少崧攥紧拳头,但神色未改半分,只是目光更沉郁了些。“末将愿领受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是自然!”燕离鸿冷冷道,“可如今敌兵已越过宁远城,正向涯远关挺进,眼下当以议兵为要!你的事,容后再谈!”
  梁少崧道:“敌兵?他们还有多远?”
  “这与殿下何干?”站在燕离鸿身后的一副将插话道,“殿下已被削职,无由探询军情机要。”
  秦牧川听对方你来我往,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禁朝那人怒道:“你这小小稗将,岂敢口出此言?殿下即使军衔被革,仍是东宫之主,你焉能逾礼!”
  那副将只是冷哼,似乎不屑回应秦牧川。
  燕离鸿向太子身后望去,寻了一圈,蹙眉道:“太子,白陵都尉呢?”
  此言一出,梁少崧及其余诸人脸色皆是一黯。不待梁少崧开口,燕离鸿便已心知肚明。他嘴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仍未出口。他对两侧的卫兵摆了摆手,低声道:“收缴太子虎符,将其一行押入军牢,俟明日问审。”
  一投入牢房,秦牧川便咒骂道:“他们此举未免太过!还能教我们怎么办?兵败自杀不成!”
  牢房漆黑无窗,地表铺了稻草,近墙根处有堆发臭的麻袋,权作歇息之用。能证明这间牢房关押之人的身份的,是墙角的一处坐便器具。若是寻常牢房,会以泔水桶替代。
  狱卒将牢门关闭,便切断了唯一的光源。牢房一时寂寂,梁少崧与秦牧川相对无言。
  过了会儿,他们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勉强看得清墙壁的轮廓。牢房不足三丈见方,若直起身来,脑袋会碰到顶部。墙壁摸上去是砖砌的。
  梁少崧沉思半晌,道:“牧川,同行的负伤士卒们,也被安置在牢房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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