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魏麟这种从小被当成将军培养,长大之后又颠沛流离,最终在边境打仗的军士相比,岑黎江的功夫是真的不够看。魏麟丝毫不乱,左一下右一下的把岑黎江的攻击尽数接下,甚至脸上还带着无赖的笑。
他边阻挡着,边戏谑地说道:“二皇子阴谋诡计玩的不错,就是手上功夫有点弱。”
二人来来回回过了几招,旁边的人看得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倒是岑黎近最先反应过来,抽出佩剑指天,大声喊道:“岑黎江弑兄、犯上作乱!企图夺走皇位!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言就像是点燃了引线,顷刻间就把矛盾点燃了。
趁此时机,薛子钦像是跟岑黎近早已经商议好了似的,一声嘹亮的口哨声自他口中响起,宫里各处即刻响起同样的口哨之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
魏渊廷双眼警惕地眯起,当即明白了薛子钦早已经在宫内各处安排了自己的人马。他高声喊道:“禁军!禁军!保护皇子!!!”
数百名禁卫听见高喊,纷纷拔剑冲到大殿之上。岑黎江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大事不妙,还只身在此。大殿的偏殿之中,早在皇后的协助之下安排了许多亲卫。如今场面混乱,他藏于偏殿的人马也即刻冲出,当即跟禁卫打成一团。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样像什么样子!”皇后在高台之上大声喊着。
只可惜各路人马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她所言。文臣更是各个吓破胆,屁滚尿流地往殿外涌。
岑黎近趁着局面混乱,一边躲闪着刀剑,一边逃到薛子钦身边,轻声道:“薛将军一早便有准备?”
“那是自然。”薛子钦甚至都未拔刀,镇定自若道。待他说完这句不过片刻功夫,外头的文臣便又缩回了门里,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抖如糠筛,好几人都架不住这局面的可怕,摔倒在地,还在往后爬。
紧接着,跟着大臣们进入大殿的还有明晃晃的刀尖,以及穿着薛家军服的将士们。
岑黎近得意地笑起来,紧紧跟随薛子钦身后,以求他的庇护。他轻声道:“岑黎江大势已去,皇位已经是囊中之物。”
“正如三皇子所言。”薛子钦说着,声音突然拔高,中气十足道:“给我把这弑兄的狗东西拿下!”
“是!”
魏麟跟岑黎江过了好几招后,实在是有些烦。岑黎江一刀刀朝他砍,却一刀未中,他还想继续,可大殿上涌入的薛家军,矛头直指向他,他根本招架不住的节节败退。魏麟因此得了空,他高声冲禁卫喊道:“你们,暂时听从魏大将军调遣!”他说完后,便找趁着场面混杂,从偏殿直接出去了。
只要是厮杀,哪可能不死人,不过一炷香时间,大殿上已经到处沾着血。岑黎玊躲在某根立柱之后,看着眼前人与人的厮杀,心里竟愈发得痛快起来。
很快这战斗便以岑黎江被抓而结束了。
两名薛家士兵将其扣押,岑黎江手里的长刀应声落地,被迫跪在大殿之上。
皇后被这场景惊得忍不住眼泪直冒,跌坐在台阶上,形象全无。
看着薛子钦的人拿下了岑黎江,魏渊廷终于再顾不得冷静,大声质问道:“薛将军只是公然造反吗!”
“魏大将军才是,想要包庇这个弑兄,被先皇废黜的皇子么?”薛子钦毫不犹豫地还嘴道。他说完,从怀里掏出当初那份口供,向前走了几步,将其递给了原稚道:“不如还请诸位大臣过目,这份口供上的内容全部已经查实。”
原稚眉宇紧皱,快速读完后,递给其他朝臣传阅。
薛子钦继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的岑黎江道:“二皇子可还有辩词?”
“你们!你们陷害于我!”他大声道。
口供最终递到了皇后手里。她擦了擦眼泪,一字一句仔细看起来。越看她脸色越差,直到看完最后一句,她将那口供狠狠扔在岑黎江的脸上:“逆子!逆子!”
“母后!母后你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岑黎江还想反抗一二。
一早就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七皇子岑黎众此时才走出来,扶起摇摇欲坠的皇后,哆嗦着道:“皇兄,大势已去了……”
皇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抓住岑黎众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问道:“众儿!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对不对?你告诉母后,是不是真是他杀了你尚儿!”
岑黎众无力地点点头,事已至此,他根本没有必要再替岑黎江隐瞒。
从小到大,他身为老七,本就对皇位没什么指望。大哥对他淡淡的,他只能依附老二,能跟着老二吃香喝辣。
可弑兄这件事,真是让岑黎众无法理解,更是时时处于被杀的恐惧之中。倘若为了皇位,岑黎江可以谋杀亲哥,那他继位后,为了稳固皇位,就算把他这些手足兄弟都杀尽,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稚这时才开口道:“奉皇上口谕,二皇子岑黎江,谋害手足,嫁祸大臣,其罪当诛,念及身为皇室血脉,将其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回都。”
岑黎江看着皇后失魂落魄的脸,再看了看四周大臣的脸色,其中不乏讥讽之意,终究低下了头,颤抖着道:“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薛子钦接着命令道:“带下去。”
第185章
江也正靠在墙上小憩,外头一阵动静吵得他总是无法入睡。他睁开眼烦躁地想出声骂两句,话还没出口,那吵闹声已经到了他牢门前。
“夫人,可到你出场的时候了。”魏麟带着两队禁卫,嬉皮笑脸道。
“……谁是你夫人。”江也不爽地反驳了一句,从地上爬起来,“你这是要劫狱啊?”
“不劫狱你怎么出来?”魏麟道。
他手里正抓着天牢的狱长,刀尖闪着光,就抵在狱长的脖子上。狱长瑟瑟发抖,一直念叨着:“魏统领饶命啊,魏统领饶命啊……”
“别吓唬人了。”江也说着,很猥琐地在自己胸口半敞着的衣襟里掏了掏,掏出那个藕色的香囊来。从香囊里,江也拿出皇帝随时佩戴的玉佩,给那狱长看了看道:“这是先皇亲赐的玉佩,劳您放我出去。”
“……这我也不敢不放啊。”狱长哭丧着脸,又看看颈间的刀,想点头又不敢点头,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抹了脖子。
“赶紧开啊。”魏麟收了刀,将人往牢门上一推,“里边这人拿着的可是先皇的玉佩,你还不懂这意思?”
狱长吓得魂都快没了,双手在腰间一阵摸索,半晌才把那串钥匙取下来。好不容易他找到了正确的钥匙,拿起牢门上的锁,却怎么也插不进去。
魏麟以为两三下就开了,倒也没当回事,反而隔着栅栏跟江也说起来:“宫里头打起来了。”
“我猜到了,不然你也不会来接我出去。”江也道。
“我本来不打算来的,看他们吵得热火朝天,我又没什么好说的……”魏麟说着,贱兮兮地笑起来,“还不如来看看我如花似玉的夫人。”
“你最近是吃错了什么药?这么喜欢玩夫人相公的游戏?”江也说着,眼睛一瞟牢门,不耐烦地问道:“你行不行啊?还没打开呢?”
“就是,你会不会插啊?”魏麟跟着问,他说完这句便直接上前,从狱长手里夺走了钥匙串,三下五除二便把牢门打开了。魏麟随手将钥匙朝着狱长一扔,狱长慌慌张张去接的功夫,魏麟已经拉着江也从牢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还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我是奉先皇遗命来接他的,天牢里其他犯人你可要看管好了,尤其是前几天送来那个。”
“是……是!”
出了天牢,许久不见日光的江也,霎时被光线照得睁不开眼,他便抬手遮了遮眼。
魏麟还在他耳边聒噪着:“你可想好了?”
“什么?”
兴许是视觉受了损伤,江也一时有些恍惚,竟没有听明白魏麟的意思,也没注意到魏麟身边一队禁卫正在等着他。
“我是说,你若不去,便是他们争个你死我活,跟我们没有关系。”魏麟轻声说道,“你若是去,就等于是……”
“我知道。”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江也放下手,睁开眼道,“我已经想好了。”
眼前日光下,魏麟就在他的面前,他身后是一匹俊俏地黑马。只见魏麟动作利索地上去,然后朝他伸出手道:“上来。”
江也犹豫片刻后,伸手搭上他温热的掌心,魏麟一发力,便带着江也上了马,坐在他身前。转而,魏麟双手牵着缰绳,反倒像是把江也圈在怀中般,带着些暧昧的意思。
江也早已没了那种二人稍稍亲昵些就会翻涌不止的悸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安稳感。好似即便下一刻他们就要双双赴死,也同样无所畏惧。
魏麟手臂一震,随即缰绳便轻轻抽在马儿身上,载着二人跑起来。
马朝着宫门跑去,一路上,江也却看到了自己从未曾想过的情景——他们策马路过的街市,空无一人,以往的喧嚣烟火气彻底不见了踪影,尽显萧条。明明没有战乱,没有外族入侵,何至于此?紧接着,四面八方传过来的马蹄之声,就给了江也答案。
他在魏麟怀中探了探头,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仍可以得出结论:有重兵入城了。从这声音覆盖范围之广,可以知道,并非一家的兵力;再联想宫里头现下的情景,恐怕是三方势力,唯恐谁家来晚,齐齐入了城。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应该要涌进皇宫,以鲜血完成他们主子的江山大业。
“是三路人马进城了么?”江也问道。
“是啊。”魏麟下意识问道,“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正因如此,我更要进去。”
“为了七爷?!”
“为了天下太平!”江也说道。
这话平时在脑子里想想也就罢了,如此大声吼出来,江也当即又觉得十分羞耻,做好了准备等待魏麟的嘲讽。
可是魏麟没说话,他只是拉着缰绳又唤了一声:“驾!”
……
“既然二皇子被贬为庶人,三皇子便是长子,自当继位。”原稚道。
岑黎江被人带了下去,眼下也不知道薛子钦要怎么处置他,或者说如何处置他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眼前到处沾满鲜血的大殿内,究竟谁才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原稚跟岑黎近对视一眼,当即说出这句话。
没了岑黎江这个劲敌,这大殿上的三位皇子,无论怎么想,都是岑黎近最名正言顺。
众人手中出鞘的刀剑没有一人收回,却也没人出声质
疑原稚的话——眼下大殿之上,除了禁军,最多的就是薛子钦预先安插在宫中的人马,二皇子失势,现在谁也不可能打的过薛家。
魏渊廷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有些恍惚,可又说不出一个“不”字。
难道还指望那个现下扶着皇后,一直碌碌无为的岑黎众继承大统吗?这话就算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大殿上再无一人说话,岑黎近缓缓走上高台,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且慢。”
薛子钦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悠然自得地往前走了两步。不远处,岑黎玊也突然有了动作。他高高地仰着头,以从未有过的高傲姿态,走向岑黎近,然后在他身前咫尺处停下,戏谑地问道:“除了立长,还有立贤,皇兄真的能担当如此重任?”
“九弟这是何意?”
“这是九皇子更适合继承大统的意思。”回答的并不是岑黎玊,而是薛子钦。恰逢此时,有禁卫急急忙忙地跑进大殿,左顾右盼不知向谁汇报,最后只能跪下朝着立于大殿之上的诸位道:“不好了,外面有大批军队强行入城,先已经到了南宫门!”
“报——北宫门有大批军队正在往皇宫来!”
“报——西宫门……”
第一个禁卫还未说完,后面接二连三地来人汇报。
魏渊廷当即拔剑指向薛子钦,大声问道:“薛将军和九皇子这是要逼宫吗?!”
岑黎近也满脸惊慌地看着薛子钦。
薛家支持他早非一日两日,若不是背后有薛家军的支持,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走上台前,要继承大统。
可到了这千钧一发之际,薛子钦居然……突然转向了岑黎玊?!
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曾有过过多交集的幼弟,却只觉得满脸的陌生。过去种种立刻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
“你一直在谋划此事!是不是!”岑黎近低吼着问道。
岑黎玊对他如此激动的样子嗤之以鼻,并不作答,反道:“皇兄如今的表情真是难看,若要继承皇位,至少把脸上的心思收收吧。”
“你从日日在安上殿侍奉父皇开始就在算计此事!对不对!”岑黎近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皇兄谬赞。”岑黎玊淡然自若,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朝着岑黎近规规矩矩地作揖,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
“秦大将军,你怎么看?”薛子钦回过头,面带笑意地看向秦牧。
秦牧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但却又明白了许多事。难怪岑黎玊会来求娶他的女儿,只因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先皇会来不及立储便离开人世……若要如此考量的话,那先皇突然驾崩一事,是不是也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想到这里,身经百战的秦牧竟对那个瘦弱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惧意。
可就算是这样,先皇没有遗诏,他没有理由不帮着岑黎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