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诚然,对于裴栎他们这些不知内情的人来说,姬洛身上带着点金令,确实令人咋舌。
  谢玄伸手给裴栎拿了个杯子,淡定道:“喝茶!”
  “哎呀,大人,你怎么还喝得下茶!”
  可在场能如谢玄旁观清者又有几何,帝师阁那几位倒是灵台清明,处事通透,可人非圣贤,关心则乱,顾念大局之下,心中不免也生了一层隔阂。
  方淮和令颜面面相觑:本以为姬洛力挽狂澜,但现在却牵出了秦国,如今师父的死还没查清楚,重夷叫阵难说此事与他们无关,难道这小子真是一枚暗子?但若是这样,那风马默万万不该自行暴露,可姬洛只字未反驳,看样子点金令确实是他所拥有,生死关头,不敢贸然尽信。
  世上凡夫俗子,多半容易被牵着鼻子走,若说起初叫嚷的是风马默安插的人,这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之后,根本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故意撺掇,谁又跟风瞎猜。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放下,宁可错杀,也不敢漏过。更何况,姬洛出尽风头,除了惊艳羡慕的宽厚之人,也不免有嫉妒刻薄的小人。
  “赵兄你耳朵灵,刚才可有听见那风马默说什么?”
  “听见了!我这一双招风耳,听得可清楚了。”那姓赵的刀客立刻夸张附和,“他说是龙王庙,自家人!”
  有人趁机狠狠啐了一口:“我就说嘛,一个黄口小儿,怎么可能打得过成名已久的六星将,原来是一伙的!白瞎了我这双眼睛!”
  只有慕容琇狠狠跺脚,拽着施佛槿的僧袍咬牙切齿呵骂:“可恶!气死我了,刚才小洛儿还帮着他们,这一被人煽风点火,他们怎么就……怎么就反咬一口呢?”
  “倒不全怪他们,外族欺压已久,江南人人已是惊弓之鸟,固有的印象已成,哪里敢轻言信任?”施佛槿倒是还算冷静客观,他素来心肠软,当即打圆场:“这当中肯定有奸细挑拨。”说完,他看向四周,果然觅见一人目光闪烁,顿时足下一点,飞出看戏的人群,以大掌擒拿。
  那人被捉,连连哀呼,却是个机灵的,知道被看破了身份,立刻瞎嚷嚷起来,好来个浑水摸鱼:“别杀我!别杀我灭口!”
  就近的人被引去目光,纷纷指点:“怎么回事?你们不可以滥杀无辜!”
  “他……这个和尚他无缘无故捉我!”那人一脸委屈,当即恶人先告状,“我知道了,他跟那个叫姬洛的认识,说不准也是一伙的,他身边那个姑娘不就是个鲜卑人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慕容琇跳脚,抽出鞭子要揍人,换了往昔在邺城王府,有人敢这样泼她脏水,早被她绑到市井去游街了!
  慕容琇这一怒就更乱了,好在,楼西嘉已经跟了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暂时收回了长鞭,随后扔下三字:“别中计。”而后,楼西嘉又与白少缺挤到了前头,冲大和尚摇头:“大师此时不便参与。”
  那人松了口气,正准备要跑,却被白少缺堵了个实在,后者却没什么好心眼儿,一手拍在他背后。
  “你做什么?”那麻衣小哥仓皇失措。
  “嗯……”白少缺笑开了花,“别怕,只是拍了一只蛊虫在你身体里,这虫又名‘真话假话虫’,若说真话便无事,若说假话便会被噬咬得肠穿肚烂,既然大家都各执一词,不如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那人哆嗦,却还是不信白少缺的鬼话,世上哪有这等神虫,于是张口复述,可说到一半,竟真的痛得抱头倒地打滚儿,看得白少缺哈哈大笑。围观的人更加迷惑不已,好几个颇为拥趸姬洛风范的文士重新开始审视反思。
  楼西嘉撞了他一肘子,低声在其耳边道:“你不是不会蛊术吗?”
  “我骗他的。”白少缺有些得意,哈哈大笑:“刚才我只是打了一点儿内力在他穴枢内,他说不说都会痛苦不堪,就冲他咬人的劲儿,我看着就不顺眼,更何况,姬洛都没出声,哪需他们先嚼舌根,我最讨厌这样的人。”
  这事儿别人都多有掣肘,可对白少缺来说,反正他伤人又不需理由,一个眼神不顺,说不定都能揍上一拳,这些灰色的事儿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好容易有点儿突破了,就在这时,有人忍不住先一步发了话。说话的是令颜,眼下这番情景,帝师阁不好不作为:“姬洛兄弟……”他话没说完,但犹疑不绝的余音已作出表态。
  方淮小声插话:“令颜师兄,要不然我们去请夫人来主持公道吧。”
  令颜料想师夫人这几日忧心思虑,这会子应该还在休憩,往后及至出殡下葬,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于是咬牙,强硬挺身而出:“不用,我来。”令颜善于弹阮,他说罢,向后招来一个弟子,取下乐器冲姬洛拨奏了两声,看样子是要跟姬洛对打。
  “方才多谢小兄弟,不过帝师阁的事情还是需我阁中之人出手,料理摆平。”令颜还算讲理,但这三两句官腔落到姬洛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大家快看!”
  有人吆喝了一嗓子,刚才处理“奸细”的四人瞧见这边局势再变,也都管不得那么多了,纷纷随人流又挤了回来,冲到前头。
  可是,对峙的两人已经上了太微祭坛,看样子毫无回环。
  令颜弦声急奏,或拍或弹,那音律仿若一道屏障将他包裹起来,姬洛出手,却能感觉到一股气劲将自己推开。
  渐渐地,目中眩晕,耳廓吵嚷,姬洛分出内劲封闭双耳,好容易稳住心神,但这样却没法听脚步声辩位,只能靠感觉抢身上前同抱着阮的令颜拆招。
  “姬兄弟。”令颜知道自己并非姬洛的对手,趁两人错身而过时,皱眉低呼。
  姬洛听不见,却能从唇语辨出他喊的名字,再观那一副隐忍的表情,欷歔一声,一退再退,退至最后方。
  姬洛明白了令颜的意思——
  帝师阁不便真的“恩将仇报”,但眼下情势,要堵住悠悠众口并不容易,于是令颜想了个下下策强出头,只要姬洛输给自己,那么最后长脸的还是帝师阁,风马默的毒计会不攻自破,姬洛也能勉强得证清白。
  在令颜看来,这一场斗局本就是出手相助,赢了得个头筹,输了也不伤大雅,姬洛那么个干脆果决的人,一定会欣然接受。
  果然,姬洛慢慢放手,收起攻势,这确实是个兵不血刃的方法。
  令颜见此大喜,趁势而上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一进再进直到近身姬洛,手中丝弦化作飞刃,刺破姬洛的防御,在他一侧脸颊划下一道血痕。
  “小洛儿怎么不还手啊!”慕容琇急了,死死扣住衣角,就差抽出长鞭上去替他挡下一招半式。
  作者有话要说:  戏精风马默已经登场。
  点金令出了,本卷结束以后,下一单元要开长安线了~
  么么哒小可爱们~
  感谢花开不记年小可爱投的营养液~


第164章
  姬洛抬手抹了一把细口上的血珠,眼中是不见星子的夜幕, 无波无澜, 那种深邃当场震慑住了令颜。
  令颜滑头, 平日就爱反复揣度他人心思,当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失了轻重后,突然看姬洛有了动作,下意识以为他是被自己伤到脸面而心有不悦,想要反击, 登时惧怕计策不成,咬牙补招。
  姬洛愣了一下,他本来想挂了彩,然后找个机会随口认个输, 可令颜妄自揣测后追来的一击, 让他变了念头。
  仿佛那一瞬间不是在做戏, 而是生死搏杀。
  “呵。”姬洛呼出一口气,脑中飞过思绪万千:我本好心顺应他的下下策, 可他却逮着我不放, 难道我还真要在这儿给他揍得鼻青脸肿?
  于是,只听得当啷一声,少年伸手攫住了令颜的琴头, 眼中里盛满金色的流光。
  在令颜的错愕中,姬洛挥手一扭,接了一招“玉兔捣药”,将人扫了出去。他本来可以断阮琴的弦, 但想想还是算了,没什么大恩怨,稍稍给他点警醒,让他别陷在自我的情绪中。
  可是,令颜脑子反应没那么快,他根本没想到姬洛会反手一招,无防备之下,这一推,差点飞出太微祭坛。等落地时,他不由地面红耳臊,仿佛回到了及冠时,和同辈弟子比武拔筹赛上,众望之下却只得了个草草成绩的那一刻。
  令颜气息不稳,难以置信地低语:“他……他出手了?突然反击?难道他……”
  “什么情况啊?”裴栎看着被打退的令颜,感觉自己脑子里盛满了糨糊,越瞧越糊涂,“这俩人换着来吗?噢,他先一边倒,然后再掉个个?”
  谢玄收拾棋盘玉子的手忽然一顿,不禁摇头。
  在一旁摇扇的风马默看人都落了圈套,不由得意一笑,幸灾乐祸道:“帝师阁一代不如一代是不争的事实,换个稍稍心志坚定又机灵的,也不会被自己的怀疑和情绪牵着鼻子走,可惜啊,人的心是最难以被估量的,千古以来,信任的建立往往需要日积月累,可摧垮信任却只需要一瞬间。”
  “不好!”施佛槿拨动念珠的手骤然停住,仓皇抬头:“姬兄弟没有胜负心,可不代表这个令颜没有。”
  他话音未完,令颜已经手持阮琴,大喝一声冲了上去,这一次看样子没打算再留手。
  如果继续刚才的谋划,照这个情况,输是小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走下太微祭坛都很难说。
  姬洛觉得有些可笑,不由想:他打我,难道我就真的任人宰割不还手吗?这真的是唯一的出路吗?若换作旁人,没有我这样的武功,就活该被打死在这儿?那之后呢?给一点抚恤,谁又会再出头费心证明清白?
  放在平日,一时一地的输赢确实算不得什么,可眼下,已经不是简单的胜负可以概括的,涉及的东西太多,譬如脾气,譬如骨气。
  “我只说一遍,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爱信不信。”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姬洛只开口辩解这一句,言简意赅,隐有锋芒。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姬洛本不想伤人,只是现在好像由不得他了。
  只见少年身形一转,霎时出现在令颜背后,后者将阮琴倒持,正欲拨弦,手臂却被压住,在钳制之下不得动弹。这一瞬令颜才知道,刚才姬洛是真的在让他。
  “那点金令怎么说?”令颜心绪不稳,不由愤然。
  姬洛沉默,似乎想起了什么,变得有些犹豫。他的眼珠一时清亮无比,本是炎炎夏日,但好像透过他的目光,能看到冬日的暴风雪。
  “这会怎么又不反驳了?”慕容琇纳罕。
  这种奇怪的僵持让观战的人很不适,连大和尚也觉得有些古怪:“恐怕这点金令确实是他的,你还记得姬兄弟曾经被掳去长安吗?”虽然这几日姬洛将从洛阳分别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三两年的故事,哪是几个时辰能说得清的,不免隐去了许多细节。
  慕容琇想了想,道:“会不会跟阿娘有关?”
  “难说。”大和尚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姬兄弟心里有别的谋划和打算,只是我们信他,旁人未必信他。”
  本以为姬洛会再反驳上两句,但令颜瞧他没说话,心中也突然敲起小鼓,一时竟然连想好的说辞也忘了。
  而姬洛更是干脆,不再纠结犹豫,直接将人打了下去。
  随后,他站在祭坛中央,一指摁住额心揉了揉。
  自从和重夷相斗时脑中又回忆起那个声音,他始终觉得神思有些混沌,有时候不自觉会想,过去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大善人,还是个大恶人?这样多思多念,以至于反应都快有点儿跟不上手脚动作。
  令颜落败,有琼京上一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心思各异。
  刚才被白少缺收拾了一顿的那个人,趁机又出来跳脚:“你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知道这点金令是怎么来的,九使之一的‘洛河飞针’就死在长安,说不定就是他杀的,立了这等功,苻坚狗贼赐他个点金令也不算什么!”说着,他还贱贱地朝冲他瞪眼的慕容琇露齿一笑,“不然苻坚狗贼凭什么给他小牌,就因为武功,那武功高的人多了去了!慕容姑娘,你说是吗?”
  “你……”慕容琇听不惯他的口气,但心里确实有些奇怪,那时在洛阳婚礼上,姬洛中了霍定纯的“惊变破合指”,阴力封脉会阻塞穴枢,姬洛纵然没死,但也使不出武功,那苻坚为什么要给他点金令呢?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人幽幽插嘴:“不止是‘洛河飞针’,还有整个北系白门,听说是个叫吕秋的鲜卑弟子勾结石雀儿等贼子,害得一门惨灭,我曾经亲眼在洛水的乌脚镇上,瞧见他和吕秋行为亲密!”
  提到吕秋和白门,本来以指舒缓头痛的姬洛霍然睁眼,目光如剑狠狠探视前方。说话的是个小个子,事过三年,姬洛虽然记不太清样貌,但当日镇中老槐树下,那个以气剖叶的小贩轮廓,大致还有些印象。
  原来伏兵是在这儿等着他。
  姬洛一跃,从太微祭坛往人群后方飞掠,顺手抽走近旁一人的佩剑。说话人很给面子地往后一躲,瞧着害怕极了,实是弱不禁风。
  杀心在这一刻乍起——
  姬洛不轻易伤人,但吕秋和白门几乎是他的逆鳞。更何况,能这么清楚的说出当年事情的人,就算没有参与到白门围山事件,至少和阴谋脱不了干系。
  既然吕秋的死跟天都教无关,恐怕便是栽在幕后黑手手中,叫姬洛怎能不杀之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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