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和江亦唯一的血脉。
不知道激动过度还是欢喜过头,弈承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神情,是一种失而复得。
派出去寻找晏家众人的暗卫回来了,衣衫褴褛,长剑上染上了鲜血,弈承看着这副场景,眉头微皱,问道:“发生了何事?”
暗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手臂上还不断的渗出血,二喜见状立马撕开了他的衣袖,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道很长的剑伤,血肉都被翻开,可见下手之人力道有多狠。
“属下无用,找到晏二公子的家人后遇见了袭击,对方武功高深,属下招架不住,只好先行撤退。”
弈承沉着脸问道:“是南陵的人?”
“并非,为首的男人戴着面具,手法身形阴狠毒辣,面具上的图纹倒是像西楚的曼陀花。”
西楚曼陀花,已经濒临绝种的花卉,这种东西含有剧毒,但也是入药的上好药材,西楚奉为至宝,但通常在女子服饰上绣制,自从三十多年前那位西楚公主去世以后,西楚便已经禁止这种花卉出现在市面上。
弈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晏南很少和他们那边的人接触,想必是远山道人和智尘大师的告诫,但这西楚又为何前来走这一趟浑水,还要晏南的命。
这里面绝对不简单。
他看向了一直站在屋中没有开口的智尘大师,心里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大师,朕有些事情需要大师解答,还请此次如实相告。”
智尘大师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转身走向了另外一个房间。
南陵皇宫这边,长月冷着脸站在殿外,凌厉的眸子扫视着地上跪着的一群人,他手里还拿着刚才刺客的一些衣服布料,脸上神情阴沉得可怕。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是来凑热闹的吗?热闹凑不够还把人给我弄丢了?”
众人跪在地上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这人气势太过于强大,压迫得他们简直连喘气都是十分的困难。
他阴鸷的面容连若尘见了也是不敢多说一句,低着头,长月的情况是他们无法掌握的,甚至这次动作瞒住了皇上原本的人格,这种意识太过于可怕,简直就是一种极端。
“等云青这个废物醒了告诉他,自己好自为之,弈承的手段不是南陵可以对付,如果在不按照我的计划去做,南陵就等着血流成河。”
“是。”
长月转身之际,瞳孔猛地放大,若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主子。”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出来的时间也只有这几天了,所以晏南和南陵的仇他必须要在这几天内尽数奉还,以告祭他父皇母后已经南岳死去将士们的英魂。
暮楚不想做的,他来做。
暮楚做不了的,他来做。
暮楚舍不得杀的,他长月来杀。
他是因复仇而生,这辈子存在的意义也就只能是复仇。
晏家造反,全家被打入大牢的事情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王城,茶馆里,酒楼里,说书的无一不是在讨论这件事,有嘲讽的,有愤愤不平的,更多的却是冷眼旁观。
楚衡刚到王城的那一刹那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还特意找了一个人问路,他去了一趟将军府,大门上面被贴着长封条,原本这一条街道应该是热闹非凡,但现在却是人烟都很少看见。
他找了一个酒楼,人多嘴杂的地方消息也灵通,一进去就看见说书先生在台上津津乐道的说着什么,无非又是一些关于晏南的事情,但十句话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这位公子来点儿什么?”小二走了上来问道。
“桃花醉。”
小二听着酒的名字脸色有些难堪,打量了这人一眼便开口问道:“公子不是这儿的人吧?”
楚衡一愣,随意编造了一个身份:“本想着到南陵来做生意,但看见这每个城关把守森严,王城一直议论着什么造反之事,敢问小二哥这儿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摇摇头,叹息道:“这个啊,我其实也不清楚,据说在半个月前,将军府那位晏将军造反了,被皇上关了天牢后又被人劫了出去,这整个晏家啊,完喽。”
“的确是完了。”楚衡沉着眸子,神色莫明,接着他又问道:“那,现在还没晏南的消息?”
“没有,翻便了整个王城都没找到,可能是逃出南陵了,你说这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造反了呢?”
的确,好好的人为何就造反了呢?
楚衡估摸了个大概,也猜到了个大概,归根结底无非就是有人在南陵作妖,而按照晏南的性子在不确定云青是否能担当大任之前是不会将所有的东西交给云青,毕竟这是云镜的心血。
但云青又急于求全,一直认为晏南是想一家独大,晏家想取代他,加上丞相那个老匹夫从中作梗,晏南自然是腹背受敌。
这个造反倒是来得可笑。
接连几天,楚衡在王城中寻找着有利于自己的信息,按照他对晏南的了解,至少在没有完成一件事情时不可能出王城。一定是藏在哪里,而且劫走他的人也绝对有势力,要不然这么久王城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他写了封信飞鸽传书到其他几国,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封锁住消息不让他人知道,但东岳临近南陵,就算是云青手段再厉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暮楚这么关心他的师父,半个多月没有一丁点儿消息,又怎么不会怀疑?
楚衡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头,楼下大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场景,人来人往,直到一抹熟悉的人影进入大堂里,他双眼微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了下去。
二喜今儿本就是替房中那位公子带点儿酒,这人一醒来就要喝酒,还喝什么桃花醉,他愣是问了一路都没有,最主要的是他家皇上一脸宠溺外加纵容是什么意思。
“那个..掌柜的,我..”
“二喜?”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二喜猛地一愣,身体僵硬着转过身,楚衡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是黑了一点儿,他正要开口薯片什么,一行官兵就闯了进来,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人。
二喜看了一眼那些人,神色有些怪异,伸手将楚衡拉了出去,等到了,没有官兵的地方时才停了下来。
楚衡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先不说这人为什么见了官兵就跑,就是他一个大燕的御医,怎么会跑到南陵王城来了。
他好奇的问道:“几年不见,你不是在大燕做官,为何到了这南陵?难不成是大燕陛下虐待你了?”
“师兄你这就打趣我了,说来我也是陪着我家皇上来的。”二喜和楚衡是师兄度的关系,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早在年少的时候他和楚衡拜在了神医名下为徒,学习岐黄之术,然后他才得知了自己这位师兄居然是北国未来的皇帝。
“对了,你过来的也是时候,晏南的事情你可曾听说了?”
“你知道他在他在哪里?”楚衡神色激动的看着他:“晏南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事,身体里的毒怎么样了?”
见二喜不说话,他面露焦急,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你倒是快说啊。”
“晏二公子现在是没什么大碍,皇上照顾着他,倒是一醒来就要喝酒。”二喜一想着那人一副不怕死想要找死的人就头疼,偏偏他家皇上还一副你高兴什么都可以的模样。
楚衡一听要喝酒就不怎么淡定了:“兔崽子要喝酒,命不要了是吧,你家皇上是脑子有问题吗,他都病了还给拿酒喝?”
“他要作死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二喜小声的嘀咕道:“其实我们皇上是不答应的,结果看见晏二公子不知道又着了什么魔怔,居然点头答应了。”
第74章 重生2
“我深刻怀疑我家皇上有哪方面的癖好。”说着还不忘抱了抱自己,万一哪天自己被皇上玷污了呢。
“弈承都可以当阿南爹了。”楚衡看着自己师弟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待一些脑子不灵光的人一般:“先过去再说,阿南身上的毒耽误不得。”
他这一年的游历只是为了给晏南寻找传说中的解药,机会渺茫但他还是瞒着晏南瞒着北国所有人走遍了大燕和西楚,只希望能够让阿南好起来。
两人来到驿站,是各国来使居住的地方,城里的守卫找不到晏南的身影大概就是因为不敢擅闯这里,弈承派人在驿站周围守德严严实实,一旦有人闯进来就会有人禀报。
他坐在床沿上,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梨子,堂堂大燕皇帝居然亲手剥皮,还一脸讨好似的,完全没有那一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模样。
晏南在三天前就已经醒了,醒来后便一直由着弈承亲自照顾,昏迷之前他是知道有人一直跟着,但却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弈承。
他的生父。
多么可笑的字眼。
弈承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还让自己儿子受到这种痛苦,这几天也是尽力想要弥补,所以晏南怎么嫌弃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梨子番邦进贡之物 ,南陵很少看见这个,现在梨子皮已经被剥完,他划出一块喂到了晏南面前,轻声哄道:“乖,把这个吃了,二喜说多吃雪梨对身体好,这样你也能早些下床走路。”
所以,等二喜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自家皇上这腻得渗人的话飘了出来,他浑身都打了一个抖,然后推门进去:“皇上,微臣带了一个故人前来。”
“楚衡?”晏南沙哑着嗓子说道,说完便捂住嘴不停的咳嗽着,才有一些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吓人,楚衡推开挡在跟前的二喜,走到了床边,伸手搭上了晏南的脉搏。
忽然,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取出口袋里的药丸给晏南喂了下去:“银针拿过来。”二喜赶紧把东西递了过去,楚衡取出几根银针扎在了晏南身上的几处大穴上,过了些许时间,晏南的才停止住咳嗽,眼神渐渐恢复神智。
“毒已经开始蔓延到五脏六腑了。”楚衡缓缓的说道,“如果再不治,你可能会看不见任何东西,然后..四肢麻木直到无法动弹,最后七窍流血死去。”
“北皇可有办法?”弈承焦急的问道。
“有,用以前那个大夫的办法,引毒,但因为他体内的情况特殊,不能全身,一部分余毒可以用药物解决,但往后不能习武,不能使用一丝的内力,虽然不会触及性命,但会有一些并发症在。”
弈承一听,什么也不想直接说道:“引我身上。”
“你出去。”晏南冷声说道。
“阿南..我..”弈承还想说什么,晏南却在此刻又咳嗽了起来,指着他厉声说道:“给我出去。”
“好,好,我出去。”他看着晏南激动的神情,心里也是百般难受,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二喜用一种特别奇异的目光注视着他,而且这种目光似乎似曾相识。
弈承瞬间沉下了脸,被自己亲儿子赶出来不说,还要被下属用这种异样的眼神盯着,好歹他也是一国之主:“二喜,给朕滚出来。”
“那师兄你们聊。”二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家不太正常的皇上拖了出去,楚衡看着关上的大门,目光微沉,刚才他不难看出大燕陛下是认真的,那么他和晏南又是什么关系?
“那个,弈叔叔...”按照辈分他的确该喊一声弈承叔叔,楚衡看向晏南,眼只带着几丝探究。
他其实也和二喜想到了一起,听说这个人还没有娶正宫皇后,莫不是...弈承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想老牛吃嫩草?
晏南看着他神色怪异,心里猜到了什么,想伸手一巴掌拍过去,奈何自己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只好瞪了一眼,说道:“他,是我生父。”
“哦,生父。”楚衡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生父,不是...等等,生父?他猛地一怔,脸上浮现出惊愣的神情:“你父亲不是晏城大将军吗,怎么又多了一个生父?”
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些事情。
“你可知我娘亲是续弦,而且是怀胎十月才嫁进的晏家,父亲对外说是他的孩子,但我娘亲就是以前的大燕承王妃,被我弈承舍弃之后才来的南陵。”
“师父用他们一族的秘术改变了娘亲和我的容貌,所以弈承才一直以为我们死了。”
楚衡一时半会儿是有些理不清这种关系,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况且那时候他才几岁,要是弈承真的是晏南的父亲,那就是原配之子,嫡子,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殿下啊。
这关系有点儿乱。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南陵现在是容不下你了。”他很想说要是南陵容不下你可以到北国来,但是楚衡知道现在的晏南有太多的选择,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机会。
“云青现在手里有晏家的人,他们是无辜的,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那些人。”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将晏家的人救出来,晏南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些许鲜血,他噗通一声倒在了楚衡怀里,呼吸越发的急促,脸色也渐渐的变得苍白,楚衡大惊,这是毒发的症状。
仅仅在半月之间就发作来两次,毒也越来越靠近心脉,要是再不换血可能就真的没救了。
楚衡将银针推进了他穴道几分,晏南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他沉着脸,转身打开了房间门。
弈承在门口一直守着,里面多多少少的对话与他也听了些,他看见楚衡打开门出来时脸色有些尴尬,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有尽职尽责,甚至以前连自己孩子是谁都不知道,还真是讽刺啊。
嘴唇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