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腊肉色泽和香味都属上等,但味道如何还是要尝过才知道。
他最初也找过北地的厨子尝试做过这东西, 但腊肉家家户户的做法都不尽一样, 做出来的味道也是差强人意,并不符合他的期许。
所以虽然心里激动,但童掌柜心里还是抱有怀疑的。
霍成对卫云做的腊肉还是有信心的,便爽快的答应了。
掌柜有令, 后厨自然是全力以赴,很快, 一盘香喷喷的蒜苗炒腊肉就被端上了餐桌。
大厨是董家的老人儿, 手艺好人也忠实, 整盘菜腊肉红蒜苗绿, 偶尔还能看见被吵得焦黄的蒜白,扑鼻诱人。
从色和香上来说, 已经完全及格了, 童掌柜想, 他抬手去夹菜,准备尝尝味道。
卫母虽然没有正式的教过卫云腊肉的做法, 但配料和做法却是跟他讲过很多次。在卫母心里, 腊肉不仅是一种美味, 更是久远的记忆里温暖和乐的家。
虽然这个家已经不在了, 但她仍希望通过一些东西去重新触摸它, 而这些曾经日常最为熟悉的味道, 就是最好的媒介。
卫云听过无数次卫母的念叨,看过无数次卫母腌制,也吃过无数次,所以尽管没有人教,在操作时也本能的想要去追寻和卫母一样的手法和味道。
因此,甫一入口,童掌柜就立刻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种味道!
这种北地人第一口会觉得有些怪异的烟熏味,才是南地人最爱也最日常的腊肉!
他矜持的放下碗,勉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清了清嗓子评价道:“尚可。”
霍成瞥了一眼他桌子底下激动的抖来抖去的双脚,低眉垂眼,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
童掌柜咂咂舌,心道这人看衣着就是个种地的,但这表现和见识可不像是个种地的。对方明显是打探过才来的,必定是对自家情况颇为了解。
想了想,童掌柜还是放弃了自己原来的想法,开口问道: “不知这腊肉作价几何?”
霍成呷下一口手中的热茶,不紧不慢的说道:“四十文一斤。”
“四十文?”童掌柜有些不敢相信。
现如今一斤肉要二十二三文左右,但一斤猪肉是做不出一斤腊肉的,风干和熏制以及腌制,都会使猪肉的水分流失和蒸发。
加上运送和调料的费用,四十文基本没什么赚头。
他眉峰微皱,警惕的说道:“阁下可是有什么条件?”
霍成轻轻勾起了唇角,“童掌柜果然是聪明人!”
童掌柜撇撇嘴,暗暗翻了个白眼,客气的恭维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痴长了几岁,比不上您年少有为。”
霍成得了这么一句绵里藏针的话,也不在意,淡定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四十文卖给掌柜您,几乎是成本价,因此,童家酒楼每月和腊肉相关的进项,除去成本,我要两成。”
童掌柜眼神骤缩,恨不得破口大骂,但霍成下一句话却让他生生把怒火咽了下去。
“但这一项只持续五年,五年后,腊肉的方子悉数奉上。整个清远县,只有童家有我家的腊肉。”霍成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童掌柜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四十文的价格他实在心动,两成的利润听起来多,但和五年后就能拿到方子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况且他们本身还有八成的利润,这样的条件换成任何人都会心动,这人完全就是在捏着别人的底线出牌。
霍成垂下眼,没有错过童掌柜眼里的挣扎。
这个价格和条件是他特意琢磨过的,清远县鱼龙混杂,童家酒楼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后面必然有靠山。腊肉的生意利润不小,真正的有钱人不会眼红,但还是会召来许多贪婪的目光。
把方子给童家,其实也是一种投诚,有童家在前面顶着,他们完全可以隐藏起来。
况且四十文的价格也不是真的无利可图,清远县比平县繁华,东西也比平县贵的多,一斤腊肉的成本,就算是从平县运到这里,也要比在这里腌制便宜一点点。所以四十文绝对有赚,且利润并不太小。
童掌柜很心动,但节奏被别人把握的节奏却又让他很是憋屈。
他缓了口气,不冷不热的说道:“阁下果然是智谋过人。”
霍成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回道:“童掌柜过奖了,不过是乡野小民罢了。”
乡野小民,乡野小民要都跟你一样这般有见识,那他这个掌柜就不要当了。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童掌柜也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这腊肉比他吃过的所有腊肉都要好吃,做的人显然有着和普通人家随便做做完全不同的配方,更为精细,也更为美味。
“不知阁下贵姓?这腊肉又是从何而来?”这样的味道一般只会存在于那些钟鸣鼎食之家,但这样的人家向来不会有吃食卖与外人,更不会将方子公布于众。
“免贵姓霍,这腊肉不过是自家夫郎鼓捣出来的。”霍成说。
童掌柜有些不相信,但霍成的嘴巴很严,除了这点信息别的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但就这样把到手的肥鸭子放跑,童掌柜完全不愿意。
知晓霍成此次带了二十几斤腊肉,童掌柜想了想,便开口商量道:“霍兄弟,不如这样,你手里的腊肉五十文一斤,我全都要了。咱们先在店里试试,若是好卖,那就按着你说的方法咱们再谈,如何?”
霍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五斤,三日内童家酒楼若没有答复,在下就只能另寻买家了。清远县这么大,总有能做这笔生意的酒楼。”
童掌柜磨了磨牙,点头同意了。
等店小二跟他们一起回去拿了东西离开,霍大勇两兄弟是满心叹服,“大成你可真厉害!这才第一天,就做成了生意!”
顾鸿志瞅着两兄弟激动的样子,想了想,问霍成:“不只这五斤吧?你是不是跟童家掌柜还说了其他?”
毕竟这人可是有前科的,上回这人头回跑商就倒腾了一大笔药材,眼界和魄力都不缺,这次却只做成了五斤的腊肉生意,他不信。
霍成也没打算瞒他们,这三个虽然性格不同,但嘴巴还是很严的,因此便把跟童掌柜的商量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霍小勇张大了嘴巴,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脑子里只剩下鲜红的三个大字:发财了!!!!
霍大勇却没那么乐观,有些担忧的说道:“要是童家不同意怎么办?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人家可是地头蛇,真要是强抢……”
顾鸿志倒是不太担心,闻言安慰道:“应该不会,童家在清远县传了好几代,是县里有名的善人,做生意实诚,人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况且他们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对头,如果童家真的敢强抢,咱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是到时候他们怕是要受些无妄之灾不说,还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成摇了摇头,“不会走到那一步的。黄家酒楼近来花大价钱从南地请来了一个厨师,童家的厨师虽然也会做南地菜,但双方打擂台,手里的底牌要越多才好。绝不会将一个潜在的底牌推给对家。”
大周严禁人口流动,跑商的还好,但若是像黄家请的厨师一般长期定居在一地超过三个月而不迁户籍,是要被投进大牢的。
但户籍迁移并不是那么容易,没有朝廷的命令,擅自迁移可是死罪,黄家这次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把这位厨子从南地弄了过来。
顾鸿志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所在,“既然黄家有南地的厨师,怕是黄家也会有腊肉,这可就不是一门独门生意了。”
霍成:“目前来说是,黄家请的厨师还没到,而且腊肉做成需要时间。”而他们恰好可以通过这段时间,抢占先机。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霍大勇有些疑惑,大成也不过是第二次来清远县,怎么对这里这么了解?
“一个故人所说。”
见霍成不愿多说,其他人也就识趣的没问。
反正如今童家已经拿了腊肉走,他们只要等结果就行了。
在众人焦急等待的时候,霍家的小院里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卫云今早是被翻腾的肠胃惊醒的,一醒来就疯狂的吐了一场,整个人都是蔫唧唧的。
卫小弟被他吓得眼泪汪汪的,跟屁虫一样在他后面转了一个早上,见他吐完又吃的欢腾,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霍婶子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看到他吐完又好吃好喝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对,感觉只是单纯的肠胃不舒服。
卫云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自己可能什么东西没吃对,但霍婶子坚持要请郎中,他也慢慢回过了味来,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期待。
怕是真的怀孕,霍婶子也不敢让卫云去找郎中,便自己亲自去了,卫云就带着俩孩子在家里等。
谁知道霍婶子没等回来,倒是先等来了霍二两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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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世的亲戚留得有遗产,也不太多,但是一家还是闹了起来,这几天陪着老妈一直在处理这事儿,最近都更新不固定,大家就早上起来再看吧。抱歉,等稳定下来会和大家说的,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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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霍二两口子上次出师不利, 不仅没得到好处,还挨了顿打, 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卫云卖糕实在是挣钱,天天听着左邻右舍谁家又买了什么, 他俩这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 心痒的不行。
但是霍成他们是不敢惹的,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好不容易盼到霍成出了远门,两口子合计了许久, 还是被贪婪驱使, 上了门。
卫云怕自己是真怀了娃, 一见人上门就打发卫小弟跑去喊村长, 自己则靠墙坐下,一脸严肃, 甚至还在手边放了根木棍以防万一。
“老三家的,咋在这坐着, 不冷啊,家里其他人呢?”霍江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这人上次才被打出去, 跟这家人还有仇。
卫云不吭声,小心的护着肚子, 盘算着怎么安全的把人打出去。反正自从上次霍成跟他说过之后, 卫云就特别讨厌也看不起霍二两口子。
趁着霍成不在家这会上门, 怎么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不安好心,不打出去还留着过年吗?
霍二嫂见他不说话,鄙夷的训斥道:“你这小哥儿,没听见你二哥跟你说话呢?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话太难听,卫云一下就觉得血气上头,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棍子就已经挥了出去。
他连忙收回力道,但惯性让棍子还是落在了霍二嫂身上,她“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破口大骂。
“你娘个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老娘!!!我就知道你是个面慈心狠的,这才嫁过来几天,就敢打长辈!既然你没娘教,老娘今天就好好管管你!”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卫云,一旁的桐哥儿急得重重推了她一把,把人推了个大趔趄。
“好啊!你瞧瞧瞧瞧!这自己不学好也就算了,还带坏了孩子!长嫂如母,我今天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她一边说,一边面色狰狞的往前扑,一旁的霍二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不仅不拦,还刻意挡住了俩人的去路。
霍婶子一路焦心的不行,好不容易把郎中带到门口,就听见二儿媳妇尖利的咒骂声,心里急得不得了。卫云可是有可能怀着娃娃呢!这可是老三的第一个孩子,他们老霍家的命根子!
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霍成回来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她也不管郎中了,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进院子里,一把抓住了霍二嫂的头发,往后一薅,身子挡在卫云两人面前,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还长嫂如母,放你娘的屁!老娘我还没死呢,啥时候轮到你来长嫂如母了!还有你,你媳妇闹也不知道拦一拦,老娘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们不可!”
霍二嫂的头发还在霍婶子手里抓着,疼得她哇哇大叫,险些破口大骂起来。
仅存的理智让她没能骂出来,而是求救般的将目光望向自家男人。
霍二只当没看见,专心安抚自家老娘,“娘,你看你说的,孩儿他娘就是脾气坏,心眼不坏,就是觉着大成夫郎从小没娘,好多事不知道,所以交交他罢了!”
霍婶子拽着头发的手送了力道,失望的说:“大江啊,这颠倒黑白的话你也说的出来,你的良心真是都被狗吃了!”
霍二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的模样,“娘!我怎么就颠倒黑白了?我看您才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不知道东南西北,分不清好赖了!”
霍婶子冷笑,压根不理他们,转头对桐哥儿说:“去,去把你村长爷爷叫过来!”
“娘娘娘!你叫村长干啥?咱有啥事不能说,非得让外人掺和进来!”
霍二一边说一边去用身体挡桐哥儿,开玩笑,要是村长来了,以对方的脾气扭头就能把自己送到县衙去。
他环顾四周,猛然间发现一进门就没见过卫小弟,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耳朵里就听见了村长熟悉的声音:“可不就得让外人掺和吗,不然回头闹起来,没有外人,这亲戚间的龌龊事儿可是不好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