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行人[古代架空]——BY:风临玉树

作者:风临玉树  录入:05-17

  一想到这里,时正卿顿时头昏脑胀,他扶了把桌子,拧眉问道:“从琼州和姑苏订的货如何了?”
  “稳了,老爷。只是……”
  “只是什么?”时正卿眉心一跳。
  “姑苏的货被半路扣下了,特殊时期,当地官员说要仔细查查。不过有咱们的人在那边,货是不会被扣下的。”一位下人从容应道。
  前些日子,江南兴起了一些物美价廉的厂子,民间渐渐换了口味,开始对这些新样式上心。时正卿用外地几座时府做抵,花大价钱买下了这些厂商,并且垄断了另外一些大厂的绢缎。不得不承认,时家产业已然开始落败了。
  但时正卿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他辛苦打拼多年的基业,怎能说完就完?他十几岁时就离开家乡,远走高飞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最难的时候,甚至要乞讨生存,他也未曾放弃退缩过。那几年,他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嘲讽,过了不知多少寄人篱下的生活,其中心酸滋味,谁能懂得。
  不知怎的,时正卿脑中忽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时夫人时候的情形。
  那时他的事业已经小有成绩,京城的商贾都认得这个年轻的小商人。
  那天,丝丝的冰雨夹杂着雪花毫无征兆的落下,时正卿早习以为常,从布袋中抽出一把旧伞,边走边默默核对账目。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杏黄衫子。这样好看轻盈的衣衫,时正卿真想抬头看看是什么样的人。他思索一番又怕冒犯,忍不住瞥一眼那人的衣裙。杏黄衫下是层层叠叠雪白的丝绸,边角绣着零星的碎花。
  一定是哪家的小姐。时正卿这样想着。
  少年内心纯真的悸动给他带来一点隐隐的欣喜和羞涩——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他这样的人同那位姑娘,是永远无法走到一起的。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看她长什么模样。想到这些,时正卿平静了些许,随即又有一股浓浓的落寞与伤感涌上心头。他正想快步离开,不料那人开了口。
  “这位公子,方便借你的伞走一程吗?”
  时正卿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明眸。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今天出门急,忘了带伞……”
  时正卿才看到她浑身都给淋湿了,雨滴正顺着她白皙的脸庞一滴滴滑下。
  他吓了一跳,赶忙冲了过去。
  家庭和事业,是沉在时正卿肩上重重的担子。时正卿长舒一口气,用袖擦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突然,门边传来一阵舒朗带笑的声音,时夫人回来了。
  时正卿稳稳心神,对手下人低声道:“都下去吧。”
  时夫人一进门,就看到时正卿在桌边发呆。她走近一瞧,拿起那张书法题字,眼光扫到落款,眉开眼展:“哟,这不是知萧的字嘛!”
  笔锋净利,气势如虹。随狂草而做,又不显凌乱。看样子,题字人落笔前也思忖了良久,最终下笔却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时夫人喜道:“好字!真是好字!”
  时正卿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予以回应。
  时夫人小心的把题字卷起来,道:“许家夫人前些天来找过我。是……关于雨眠的婚事。”
  时正卿吃了一惊,怎么他未曾听说。他转身道:“婚事?”
  “我同许夫人打小便一起长大,算是结拜的姐妹俩,”时夫人拢着鬓间的碎发,“我们二人自有了身孕,就打算让自己的孩子结成伴侣。”
  时夫人见他不吭声,又道:“恰好知萧明年也将弱冠之年了,知萧待雨眠也好,两人也算是天定的缘分……”
  没等她说完,时正卿正色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是真心的呢?他什么样你不清楚,我可清楚的很!从小到大没个正形,谁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雨眠若是嫁给这样的人,叫我怎么放心?”
  时夫人没想到时正卿说了这么多,怔了一下,道:“可雨眠对他……也是真上了心啊。”
  “上了心?这……”时正卿瞠目,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时夫人的话,他一向是最信任的。
  他脑子飞速的转着,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干嘛给他们俩创造了那么多独处的条件!
  许知萧对时雨眠的心意,时正卿很早就察觉到了;但万万没想到,时雨眠会对他动情。时正卿才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毕竟感情是互相作用的,没有一段不平等的感情能维持的这么长久、这么真挚。
  时正卿有点头疼。他不喜欢许知萧是真的,怕他影响自己的利益也是真的。当然,他也知道,时雨眠或许可以牵制住许知萧,甚至让他维护自己……
  但时雨眠,终究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亲女儿啊。
  他生意场上再怎么奸诈、狡猾,也不愿利用自己的女儿做这个工具。
  但若是时雨眠也喜欢许知萧……
  半响,他说:“好,既然雨眠喜欢,那就这么定了。”
  时府的隔院内,许知萧刚把时雨眠送回家来。
  时雨眠从许知萧手中接过一盒饼,笑道:“这么好吃的饼,有一两天我就全吃完了。”
  “好啊,”许知萧笑了笑,“吃完这个,再去尝其他吃的。”
  时雨眠有点不好意思,心想我吃这么多,他会不会嫌弃我啊。
  没想到许知萧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双手抱在胸前,头一歪,看起来玩世不恭却又无比正经的说:“能吃是福。”
  时雨眠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许知萧看着她的脸又要变红,不再逗她,正色道:“最近怎么没有给我回信啊?”
  “嗯?”时雨眠抬起头,“离得这么近,想说什么就直接去找你了啊。”
  “是吗?”许知萧惋惜不已,轻叹一声,“可你好像也没有来找过我。”
  “啊?我……”时雨眠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夜色如同水墨一样,渐渐晕染开来。月光皎洁,衬着树林楼阁的倩影,在许知萧的脸上和身上形成明暗的交错。他的头微微动了下,一双眼从黑暗中露出,眼瞳深邃而冷清,好像蒸着朦胧的水汽,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许知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时雨眠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心如捣鼓,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被许知萧抢先了。
  “雨眠……”许知萧开口,语气意外的温柔,“是你自己想给我写信,还是你爹让你给我写信的?”
  “爹……”时雨眠犹豫了下,“主要还是我想写啊……但开始确实是爹提议的。”
  “嗯。”许知萧眉眼弯了下,“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刚才啊,”时雨眠有点不好意思,“准备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许知萧嘴角一扬,靠着树干无声地笑了。
  时雨眠呆呆的想:许知萧很温柔的时候,跟许知愚真的很像,但又比许知愚强势了一点;他们的眼睛也有点像,不过许知萧的眼神更冷淡生疏……
  凉风瑟瑟,夜将深了。
  许知萧上前一步,未等时雨眠反应过来,他轻轻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顷刻间,时雨眠身外环绕处,充满了那个人身上凌冽的气息。她整个身体都倒在许知萧的身上。她的鼻息,她的眼底,全是那个人所在的证据。
  那是她的意中人。
  时雨眠的整个大脑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也心甘情愿的,被那气场霸道地占领。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最后,她听到许知萧轻声说了句话,然后隐入了夜色中。
  他说:“晚安。”
  时雨眠的脑中好像有个炸雷响起,身体密切的触感还在,她的脸瞬间红成一只番茄。
  她刚刚……跟许知萧……抱了?
  许知萧回到家中,压抑住自己难耐的情思,用水冲把脸,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他直接去了许知愚的房间。
  许知愚好像刚睡醒,正坐在桌边打哈欠。看到许知萧进来了,他揉揉眼睛,笑道:“哥,你这么早来找我干嘛?”
  许知萧拎起装饼子的纸袋,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早饭。”
  许知愚哈哈大笑道:“谢谢哥。不过你给我送吃的怎么这种表情?”
  “表情?”许知萧一挑眉,“我脸上有什么表情么?”
  不等他回答,许知萧拉开桌边一张椅子,坐下说道:“我找你还想问你点事情。”
  许知愚摆摆手,打个哈欠:“好吧,我就知道。”
  “你跟周径,”许知萧开门见山道,“是什么关系”
  听到那个名字,许知愚眯了下眼睛,他并不回答,反而问道:“你看到了?”
  许知萧盯着他道:“我不管你跟他有多熟,但我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哥。”许知愚垂下眼帘,伸手解开了装饼的纸袋,“那你跟他熟吗?”
  许知萧冷冷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

  ☆、交锋

  许知愚从桌肚取出一小包茶叶,轻扣在茶盏中。
  许知萧愣了一下,看他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出他要的答案了。
  茶都准备上了,真把他这个哥当客人待了。
  许知萧心中不忿,纵然他们之间个性不合,闹过不少不愉快,他终究是他许知萧的亲弟弟。而周径如今眼见在朝堂之上站住了脚,大有立为太子的趋势。周径性行虽不同与常人,但幼时便从皇宫长大,圣上颇喜爱他。周径的唯一的兄长周夕常年带兵镇守边疆,论起功劳苦劳,周夕实在比周径大得多。
  皇子、权臣……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那个位子呢。
  就连许知萧自己,都不敢贸然同周径往来。
  皇室之间政权的争夺,必然会引起腥风血雨。其中过程艰辛不必说,古往今来无一不是血流成河。而且,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往往会牵扯更多无辜的人。
  即使周径败了,但他毕竟是皇后所生,周夕未必会要他的命;但同周径结交过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周径胜了,他或许觉得不需要这些曾经的门客了,而门客们,多数都知道他争权时的过往。
  这些过往一旦落入有心人的手中,一定会引起朝中动乱,动摇周径的位置。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周径也会想到。谁知道周径会不会提前杀人灭口,搞一出死无对证呢?
  许知萧心中一阵恶寒。
  从看到许知愚跟周径在一块亲密无间的样子,到现在他对周径的避而不谈,许知萧心中的不安愈来愈浓烈。
  眼看火烧眉毛了,他这傻弟弟还毫不知情,悠然自得。
  许知愚眼看着他哥的脸色变化莫测,即将要破口大骂。
  许知愚倒好茶,轻轻摆在许知萧面前:“哥,喝点茶吧。”
  许知萧撇他一眼,端起茶,努力压住升腾的怒火。
  “哥,我和晋王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许知愚垂着眼,小声说。
  许知萧看他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怒火消了大半。他心中一阵恍惚,莫不是他们的关系真的没那么好,是自己看走眼了?
  “晋王前几日受了风寒,实在是几位太医都束手无策,他才来找的我。我和他之前见都没见过的,互相都不认识。我也只是给他开了点方子。”许知愚抬起眼,小心翼翼道,“哥,晋王那样的人,怎么会跟我往来呢?我又不走仕途,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
  “可我走。”
  许知愚怔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知愚,那天在时府,你们俩在一起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别告诉我你们不熟。”许知萧严肃道,“至于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你自己晓得。但是我告诉你,周径这个人,老谋深算,城府深的很。你离他远一点罢。”
  顿时,许知愚心里涌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感。
  上一次许知萧一口气跟他说这么多话在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得了。
  他们俩之间总是聚少离多。许知萧年纪长他四岁,他开始记事时,许知萧已被送去读书。即便两人偶尔见一次,也非常生分。
  许知萧天生性子淡漠,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许知愚则正好相反,跟街坊邻里的小孩都处的很好。他也曾主动找许知萧说过话,虽然许知萧回应很少,但那是两人之间鲜有的和平时光。
  父母对许知萧的严苛与对许知愚的疼爱形成鲜明的对比。毕竟就连外人看来,许二都要比许大更有礼貌、更懂事。
  两人都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就算有什么争执,也从未动过手。
  大多数时候,他们俩在对方的眼里就是空气。
  不过许知萧看谁都是空气。许知愚这样想着,后来也懒得理他。
  许知愚知道许知萧话少,而他们之间更没什么话可说;他所未料到的是,许知萧多年不开口,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好不容易说几句话,却这样咄咄逼人。纵然许知愚脾性再好,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这时也有些心烦意乱。
  他叹口气,蹙了眉,无奈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既然如此你何必要来问我。”
  许知萧哑然。他飞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言辞好像有点激烈……但他的出发点绝对是好的。许知萧转念一想,一切都是他的猜测,而且周径将来若要加害许知愚,也应当从他这里下手。
  许知萧一想明白,感觉有点尴尬。他摸摸鼻子,有点不自然道:“不……我只是担心你。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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