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有些阴沉,神宗慵懒的抬起眼皮,“他一直都这样,快些休息……太乏了。”
朱常洛更有些蒙,直接在床上就被霍台令提了起来,“房疏去哪里了?!”
一旁王安吓得跪倒在地,抱着霍台令的腿。
“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呀?!”,王安做贼心虚,是怕琏英案被查出,现在又见霍台令夜闯慈庆宫,心里不安放到极大,“有话好好说,什么都要讲个证据的?!”
“证据?!房疏跟你们以后就消失了,还要什么证据?!”
这一顿动作,把一旁铁笼里翅膀绑着绷带的鸟都吓得唧唧乱叫,并四处扑棱。
王安一听不是琏英案,松了一口气,朱常洛正好相反,“先生失踪了?!”
“我们从寿安宫出门后,就分开了,我看天将降雨,本欲留宿他,他说有事便推辞了,怎么就失踪了?!”,朱常洛起身穿衣,“问问城门守门人!”
霍台令看他不是装戏,才松开了手,准备走的时候却见桌上有一副画像——房疏的画像。
画上人只有侧面,却画得栩栩如生。仰头粉面迎桃花,几缕青丝随风摆,百色发带如幻烟,眼角情才动,眉稍意气生。身着青纱手执细剑,书生儒侠恣意潇洒。
并配有题词:
风流青丝随风舞,多情桃花逐水流。
落款出写得是朱常洛,印了他的朱砂章。
再看朱常洛眼底有被发现的慌乱,霍台令恼从心生,“大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台令本想撕了那画,可看着画上俏人,又将它折好,揣在怀里。
“房疏是我的人!殿下可别有什么想法!”,说罢就转身离去,背影有股狂霸之气,摄得朱常洛心有余悸。
一晚上京城就热闹起来了,各个城门加强防守,街上士兵巡逻不断,大街小巷贴满了房疏和祁量的头像,悬赏五百两黄金。
人们见着告示就像看见满满一箱黄金,走在街上都
左右觑寻,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怕是三代不用奋斗了。
在京城到仲先居和去城西的路上安了重兵排查,房疏的消息一点没有,两天下来倒抓了不少鸡毛狗贼,流氓地匪,弄得街上连个吵嘴的人没有了,看上去一片祥和。
霍台令满眼青黑,这两天休息的时间不足三四个时辰,坐在茶楼上,身侧站立了一排锦衣卫,看着闻玄青从楼下进了茶楼,再听得踢踏的楼梯声响,闻玄青便朝霍台令走来那排锦衣卫让了行。
闻玄青气喘吁吁坐下喝了杯茶,“顺天府大兴坡外发现两具百莲会教徒尸体……还有这个……”
闻玄青从怀里摸出一条白色发带,发带有些旧,就起了毛边,霍台令执过,有股淡淡的皂角的香味。
“百莲会?”
“我去问过陈矩了,当时有几个侥幸逃脱,可已经是重伤,本以为是必死无疑的。”
霍台令猛得拍了桌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敢谎报已经全部肃清百莲会!”
“师兄……你现在把京城动作搞得太大了,皇上已经颇有微词了,百官都在说你公具私用,师父也是一面给你抗着呢。我们暗中调查说不定更好。”
“公具私用?房疏他本来就是朝廷命官,现在人不见了,还不能查了?!”
闻玄青叹了口气,“若房大人现在还活着,抓他的人一定会主动露出马脚的,若是……若是死了,搅这般动静也没有用的。”
霍台令没有多说话,执刀起身,刚下楼就有一个小孩儿撞入他怀,“哥哥……有人给你的信。”
那信角上滴着血,霍台令赶紧拆开信,里面一根手指头,信纸上写着:子时大兴坡独自一人,否则不只是房疏手指,将悬其头于西京菜市口。
霍台令再抬头已经不见那小孩。
话说那夜房疏听了朱常洛与王安的谈话,心里万愤懑,也是心痛万分,有些坚守的东西倾刻崩塌。
他不怪惺惺作态的朱常洛,也不恨蛇蝎荒淫的郑贵妃,只是怕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出了宫门便看到一直等着自己的祁量,他现在有些怕祁量心里也有万种算盘。
祁量没有带其他人,只身牵两匹马。
房疏问:“你下面的人呢?祁大人?”
“别埋汰我了,您不是不喜欢他们吗?我没他们跟来了。”
房疏骑上祁量牵来得马,“去一趟城西!”,他现在特别想见到霍台令,虽然不知道能说什么,见一面也能定心中万千彷徨。
亏得一场大雨,街上也是冷冷清清,房疏策马跑得快,祁量紧跟着他,“房大人!你赶着上西天啊!”
这句咒语才说完,两人的马前蹄失衡,房疏反应快,屈身减震然后站立起来。
祁量落地,只见街旁房屋上站立几个通身雪白,只露眼睛的人,手持大刀。
祁量一瞧,口中不屑,“又是这群丧服鬼!百莲会还没有死透?!”
房疏伸手,“风光呢?”
“这群蝼蚁,哪里需要您动手!?”,祁量拔出身侧佩刀。
只听上面一个人问:“这谁是房疏?”
原来祁量身为百户,属正六品,也穿着官服,看起来是比房疏正七品位置还高些。
“管他的!两个都给我活抓了!”
祁量对着手上吐了口唾沫,大喊:“老子就是房疏!今儿就要弄死你们!!”
“你傻了吧!快把风光给我!”,房疏一旁大吼。
祁量解下另一侧风光,扔给房疏,“看我去收拾这些贼子!”
才说罢,就两步蹬地冲上房顶,与其中三人纠缠起来,祁量子一挥刀,屋顶黑瓦翻飞,惊飞了三个白衣人。
其余三人则朝房疏袭来,呈包围之势,房疏矮腰躲过,夜色中白衣配银光,鹭鸶与鸂鶒穿梭。
可这几个百莲会的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既然要留活口,就有些吃不消祁量不要命的打法,一人抓住空隙刺中了祁量的腿,一时间失去了大半行动力。
房疏本来是有机会跑路的,结果祁量入敌太深,自己也无法抛下他不管,只见他受了伤,忙想跃上前,却被身后三人死死拖住。
“大人!你快走!!”
房疏紧咬后槽牙,“说什么胡话!?要么一起走!要么都不走!”
房疏动作行云流水,却也缺乏力道,虽然其余三人抓不住他,可他也拿那三人没有办法。
房疏费劲全力扶起他,白衣六人便包围他们。
祁量一旁低低笑了起来,“大人……我可算知道尔良为何誓死护你左右了……”
还没有等房疏明白话中意,祁量反搂着他腰身,冲向刚刚被他伤的一个白衣人,迅速冲破了防线,他用力全力,将房疏扔出十几米远,大吼:“快走!我房疏怎么会让个下人陪我?!”
此时动静已经惊动了些百姓,有人跑去报官,说是聚众斗殴,白衣人看另外一旁有举着火把的官兵,又误以为祁量是房疏,抓住他便准备撤退,“既然抓到房疏,不便惊动太多,快些走。”
便留下一旁真正的房疏,见官兵来,房疏刚想抬步迎上,不过片刻便选择隐于暗夜。
若他出去,贼人便知道所抓之人非房疏,那祁量必死无疑。
所以在各路士兵几乎要将京城掘地三尺的那两天里,房疏也不敢冒头。
这群邪教之人做个绑匪是太不合格了,居然就让房疏尾随到了大兴坡在一座破庙里。
一路上祁量一直嘟囔,“想我房复炎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在官场以权利做剑,除斩谗佞,倒在阴沟里翻了船!你们这几个庶子!”
“想我相貌堂堂,勾得麻姑乱性,神女相思,嫦娥偷汗,织女变心,可惜怕是英年早逝……”
“你们伤了我,是八辈子人命不够赔的!”
……
念叨得那几人脑袋嗡嗡地响。
屋里只留下四人,其余两人被指示了出去。
“烛照老大断首前不是打了手语说,这房疏与霍台令是苟且关系,急得在牢狱中也要行苟且事!这嘴碎的不怕把人给念叨萎了?!”
祁量还得意洋洋起来,“萎了?霍台令就喜欢我这话多的,喊着‘大人好棒~’,‘大人用力些~’,还不让他魂升南门九天,魄去阴司十殿?”
房疏与他只有一墙之隔,听得都臊得慌。
“真是个贱骨头!给人弄□□儿还得意得很?!真是该死!!”
其中一人抽出剑,就要挑他喉管。
被另一人挡下,“还得留着勾来霍台令,给烛照和兄弟们报仇呢?!迟早是要死的!!”
“这种人留着脏眼睛!”
“我脏眼睛?!你们这群邪教之徒才脏眼睛!骗人保命之财!诱哄妇女与你们行苟且事!诱拐儿童!哪桩桩哪件件都是十恶不赦!我与心爱之人行鱼水之欢,轮到你们站在高处来批判我了?!好不要脸!”
这话说得那几人恼了。
刚刚那执剑的人卡住他的下颌,极尽凶恶,“看我不拔掉你的舌头!”
“贲仁!何必和他置气,反正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只见祁量腿部大出血,湿透了半条裤管,他脸色也逐渐苍白。
“逼人?我看你是挺逼人的,两贼眉鼠眼看着都恼人!”
贲仁一挥剑就砍断了他一根手指。
痛的祁量失声痛嚎。
这里四人,房疏也是救不了他,只能咬牙追着刚刚离去的两人。
房疏一路尾随,他怕自己官服太扎眼,早就脱了乌纱帽官服外套,只留青色内衽,春初树芽抽新,隐于林中,倒真像保护色。
只隐隐绰绰听得一些信息,组织起来的意思大概就是:情欢原来没有被充军,而是被李政用钱财疏通收在帐中,不仅仅是情欢,连他们都是李政用钱财从陈矩手上救下,他们本来就有共同的敌人——房疏、霍台令,现在现在同一战线自然不在话下。
他们再絮絮叨叨房疏就有些听不清了,就想靠近一些,不料靠得过近便被发现,其中一个白衣人转身便朝房疏方向扔出一把匕首,房疏本在树侧,刀身插入树干,刀锋只离房疏眼球不过几毫米,房疏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已经被发现了,那两人分开站位,立于房疏一前一后,房疏拔出风光。
“昨晚没有杀你!今日自己送上门?!阎王也拦不住你!”。
其中一人擅使链球,链接上布满了铁狼钉,看上起起码有三十斤重,那人长得瘦高力却奇大,转动起来呼呼生风。另一人也是矮胖使着两把十斤砍刀,磨刀霍霍作响。
房疏看出他们有带伤在身,想必伤还未愈就出了任务,高瘦之人腿脚不利,矮胖之人定是伤过腰骨。
风光似银蛇,直逼那矮胖之人攻去,招招打腰取肾,高瘦之人动作迅猛,链球紧紧拴住房疏一只脚,那矮胖人借机用双刀作剪对着房疏脖颈就要剪下,房疏用脚一勾缩了身子,那刀好生锋利,碰到发带,发带便断了。
一头青丝如墨如瀑,泼开一地,房疏眼神更加狠戾,他另一只脚用力点地,猛的起身,手中银光一闪,矮小之人喉管断裂血喷洒了房疏一身。
链球一松,房疏挣脱直立起身,那矮胖看同伴一死,居然掉头便跑了,房疏脚踝被那铁链勒得红肿,一时难以举步,心生一计,忍住钻心的痛,点脚上前欲刺那人背心。
那人察觉身后动静,躲过一劫,只发现房疏已经受伤,又准备正面迎敌。
又带着失去同伴的情绪,几步上前要取房疏项上人头,房疏看他步伐急切已露出破绽,他仰身躲过风光顺势划破他腰腹,他顿住了脚步,看睁睁看着肠脏流了出来,便直剌剌倒在地上。
房疏身形与那高瘦的人差不了多少,正好也是伤了腿,他脱下那人外衣,自己穿上,裹上头巾,捂得严实,只留一双眼睛。
等到房疏再回到那破庙旁,却只看到祁量已经晕了过去。
贲仁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你身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房疏掐着声音还带着惊恐的颤音,说:“刚刚下山时,碰到那晚逃跑的那个人......我好不容易把他杀了.....,我的武器也掉了......”
大家自然也是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也没有再逼问此事,“去找了李大人了吗?”
“没有......腿伤严重了,去不了。”
无奈,只得派另外两人去。
不出一个时辰。
那情欢与李政坐了八人大矫来到了这荒郊野外,并让房疏去门口守着,情势所逼,他便去了。
情欢显得得急切,一下矫步踮着小脚步入了破庙,寻找了半天,“那房疏呢?”
贲仁指着地下祁量说:“不是在这里吗?”
情欢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们是不是眼睛瞎爆了?这个瘦猴子哪里像那种媚态横生的贱人?”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房疏,而且这断袖的口味,我们怎么能琢磨得透,这在好男风的眼里没准儿就是那种妖媚的呢?”
李政进门来,情欢便扑到他怀里,“荣来~看看你手下的人怎么办事的!怪不得要被灭教了!都是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说得那几人青脸红眼,怒不敢言。
“我的好人儿,别气了,我看现在京城还在沸沸扬扬,房疏还没有冒头,怕是这狗腿子他还是看重的,有这条狗,那两人都是要来的。”
李政边轻拂着她头,边在打量着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