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让人去抓了一些川乌,防风,天麻,半夏等一些缓解头疼和治疗风寒的药。
“这位大人,劝你还是防护一下,你这样裸露着很容易染上的......房大人平时裹得严实也染上了,会不会是通过眼神传染?”,两个郎中又讨论上了,“难道人与人之间对视也不可以吗?”
“有可能啊!!我们以后别看病人的眼睛了!!”
“哎,肯定是玉皇大帝怪罪了!瓦役砖钞赋税这么重,酷吏横行,天上的神仙都看不下去了,只是房大人这么好的人,都误伤了,哎,天上人间一样不开眼啊!该惩罚坏人才是!”
这两个郎中在这里腻腻歪歪,讨论起了生活百态,霍台令又怒又气 ,大吼:“出去!别在这里吵到他了!”
药是姬容熬的,端进来之后,霍台令端过木拖,不加善意地看了她一眼,“我来喂!”
刚刚姬容让人搬了一方矮榻,房疏一动不动躺在上面,他脸色时红时白,身上却一直高热不断,身上黑斑也有蔓延之势。
姬容不舍离去,每一眼都可能是最后一眼,她静静杵立一旁,看霍台令扶起他靠自己身上,灌一勺就漏一勺出来,最后只能以嘴喂之。
“大人,你这样.......真的会感染上的。”,姬容说了之后,又痛恨自己站不清立场,竟然担心起了仇人,若是老天收了他,也是好的。
霍台令当她不存在,只如碰珍宝般小心给房疏擦拭着汗水。
当天晚上房疏是被痛醒的,他五脏六腑如被火烧油煎,四肢百骸如被蚁食,疼得他几乎没有意识,霍台令一眼不眨的守着他,见他半夜发狂,只紧紧抱住他,房疏拼命撕咬抓挠,霍台令身上衣襟被撕破,露出的皮肉上全是抓痕,好些出了血,肩膀手臂上也被咬了好几口,有几处连皮带肉被房疏牙口撕咬下来。霍台令仍以最开始的动作抱着他,安抚着他的背,他不痛,至少和房疏的痛比起来,他这连蚊叮咬都算不上。
姬容守在附近,一听得乒乒乓乓和房疏嘶吼,不管不顾冲了进来,看到房疏眼里血红,全身处于癫狂模样,这是一个和儒雅书生沾不上边的形象。
而霍台令一直低声宽慰:“乖......乖......一会儿就不痛了。”,这又与一个朝廷冷血鹰爪不相符的形象。
姬容害怕极了,她不想房疏死,也怕对尔良交待不了,她得做些什么。
“死人瘟区里,这样发作的人.......最多就活了七日.......”,姬容开始啜泣起来,“病入膏荒.......”
霍台令只是侧头瞪了她一眼,大有她再说一句,可能受一死的危险。
“九莲教里有一本《奇症志》的书,我小时候看过几眼,一些内容还记得......”,姬容才意识自行暴露了身份,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天下最笨的“反派”了”。
“有话就快说!”,霍台令知道她顾虑,“我知道你是九莲教的人!”
姬容笑得几分尴尬。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霍台令气极,“你倒底是不是房疏的朋友?”
“不是.......哎,只是这方法怕也是乱写,不知道有没有用,而且,七天之内要寻得那东西,怕也有些难度。”
“直说行吗?!”
房疏还在霍台令剧烈挣扎,他不咬抓霍台令了,开始捶打自己头部,如兽低吼,“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霍台令不得已,使了手刀将房疏砍晕。将他扶上床,盖上被衾。给他揉着脖子,怕自己伤了他。只见脖子上肿块有些化脓了。
姬容也吓得冷汗直冒,“上面写了有种瘟疫症状与此类似,若想治愈,需得寻一味毒药--雪上一枝兰。”
雪上一枝兰?!霍台令猛起身朝她跨步而来,吓得姬容想往后退,“是的......,极品雪上一枝兰,不过这个可是千金难求的一味药材。”
霍台令停下脚步,心里开始思忖起来,那雪上一枝兰也是救过自己一命的,他知道沈一贯有,若他要,沈一贯也不会不给,只是若真只有七天时间,他是很难赶上的。
就是现在时间如此紧迫之下,更没有时间犹豫。
“大人......当我没有说过,只怕是人胡写的,你需要多陪陪复炎哥哥......”
霍台令只在房疏额上吻了一次,对姬容说:“我有九莲教的名单,我先出去一躺,我回来时若他死了,你们全部都要陪葬!!”
自己都说了什么,怎么还把九莲教都拉入火坑了!姬容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风一样便硬闯出营中。
姬容见他动作如风,心里又有些后悔,怕耽误了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
齐揖山没有想到他食言了,只能看着他抢一匹马,策马而去。
齐揖山只能安静写着霍台令的罪行--违抗钦差大臣的话,忤逆了圣旨。并让驿臣送往京城。
十六都司,五大行都司,两个留守司安插了人,本来是用作获取各地信息之用,没想到他们还有些附加用途,他们有专门的急递铺,能最快将信息传入京城,离咸阳最近的是西安府,霍台令走官道一路追星逐月朝西安府指挥使司行驰而去。
凌晨一更不到,霍台令就到了西安府,入出戒备森严的指挥使司如若无人之境。
今天正好都指挥使彭冉今天和夫人吵了嘴正分床睡呢,睡得正鼾,被霍台令从榻上提起,且不出说半夜睁眼一见双眼血红满脸煞气的人是怎么样惊吓,直到见了他牙牌,彭冉也是惊魂未定,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京城霍大人来了这寒地,纵使是梦,他也不敢相信,可这牙牌又不能是假的。
真到听到他需要使用急速驿臣传信给沈一贯,彭冉揉了眼睛说:“大人!你不知道?如今这瘟疫肆虐西安府,咸阳成了重灾区,听说前一个钦差大臣死生未卜,今天沈一贯才作为钦差大臣到了我这里,我才护送他到去了咸阳,现在应该在知州谭斐府上。”
霍台令蹙眉沉思片刻,说:“这信你还是马上交给让急递铺传送给京城沈府管家!这能求钦差大臣的命!”,彭冉虽有疑惑,还是狂点头表示明白。
“记得!一有消息,立刻马上通知我!!”,霍台令表情严肃,彭冉哪管多问哪敢顾虑,起床让下面人连夜办事去了。
未央天,霍台令就折反而来到了那谭府,谭府冷静,问一扫院下人,说是去了鞋马夹一处私邸守着瘟疫重灾区呢。那扫院下人见霍台令凶神恶煞,不肯说具体位置,才一拳就让霍台令打服了,连忙说了具体位置,从官道向西二里地有一处古木独居,占地宽约两亩。
破晓时分,霍台令见那古木独居外不远处驻扎黑压压大片军队,他靠一偏角处点马翻墙入院,左右踅摸,在一小院木梁后,见沈一贯打着五形拳,而他身旁矗立着的护卫是闻玄青和黄庸,原来都是些老熟人。
霍台令也不躲藏,从木梁后走出,除了沈一贯,其它两人都很惊讶。
闻玄青喜上眉梢,“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黄庸却面露忧色,“大人.......”
沈一贯旁若无人,仍然打着他的五形拳。
今天是个好天气,一缕曙光斜入院里。
“我知道你来找我为何事。”,沈一贯收势直立,收丹田吐深气。
“你知道?”
“瘟疫横行,钦差大臣死生不知,他还需要什么呢?我猜是一根救命稻草吧。”
霍台令喜胜于怒,不问原由,走上前伸手:“那就快给我。”
另外两人离他们几步远,没有这沈钦差的话,他们不敢动作。他们也听得面面相觑,对方眼里只有困惑。
沈一贯坐在一旁石桌,喝了一瓯清茶。
“你擅自离京,龙颜大怒,若非我求情说理,今天就是派锦衣卫追杀你了。”
霍台令沉住气,说:“那成本可不小,可不招安?!上次占玉可不就是一个教训?白让赵志皋这个“假传圣旨”的给祸害了三千锦衣卫。三千锦衣卫都不抓不到他,那肯定也抓不到我。所以,你和皇上达成了什么折中协议?你又如何才肯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这句话触及了闻玄青沉痛的过往,喜下眉梢又添辱。
沈一贯摇了摇头,“对于皇上来说,一把武器不该思考这么多。”
“现在绕弯子是浪费时间!而且.......我只是一把武器?是皇上的武器还是你的武器?这么些年,缺德事儿也没有替你少做。阴损都让我惹了,你便高枕无忧,你还是快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现在很急!”
“阳佟一自你离京后,也不在了。他便担了放跑人的主责,我只说你只是忧友心切,做了一件糊涂事,皇上便让你去播州平杨应龙之乱,以功抵过。外面那五万精兵便听众你的调度,即刻出发。至于那救命稻草,我要你从今往后都不要与房疏有任何瓜葛!等此事过了,我会用他勾结大皇子以谋皇位的罪名,贬其为庶民!”
霍台令仰天苦笑,“沈一贯啊沈一贯!你知道你大儿子沈云将为何恨你吗?从小到大只做你想让他做的事,他苦读诗书想用科举证明自己能力却被你勒令禁止参考,只能在尚宝司做个混吃等死的人,你就是喜欢按你的想法来安排别人!”
沈一贯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听不听在你,我如何能强求你?!天上本来就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你不懂?”
第60章
“你自己好好想想,只是房大人随时可能驾鹤西去。”,沈一贯回房正衣。
闻玄青他们围上霍台令,“复炎怎么了?”,因为阳佟一不在,闻玄青就成了新钦差大臣的护卫,可见前后钦差大臣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人情苦难皆在颜,旁人见,不需多言。
哪有心情说一字,霍台令起身准备进屋向沈一贯暂时妥协。
沈一贯正衣襟而出,手执一封信,“这是齐揖山对你的弹劾信,被我拦下了。”
最厌烦的就是他这副喜欢邀功的嘴脸,似乎他替你做了一件,那就人情就没完没了的欠下了。
“我没让你这做,你可以直接上报。”,霍台令顿了顿,“把药给他!”
沈一贯撕了那信,说:“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现在应该在熬药了吧。”
霍台令一听,拔腿要走。
怒声喝止:“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里?!”,霍台令不理他,继续朝院门口走。
“臭小子!你不知道那雪上一枝兰的用法吗?我昨夜只让人送了兰根去!若他没有死,十五日后再服用兰尖,你不听话,我不会给兰尖,他一样是个死!!”
霍台令停下脚步,“你有必要这么狠吗?你让沈云将不参加科举与你有什么好处?我和房疏在一起对你又有什么坏处?”
在一起?闻玄青有些消化不了这三个字,师兄与复炎......怎么叫在一起?
沈一贯沉色,“我吃的盐比你们的饭都多!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两个都不让我省心!怎么就不能像青石一样让我省心?!”
霍台令转身看他,隔着二十尺不过的距离却有如鸿浩,嘲笑两声,“沈云将我还敬他有点脾性!沈青石?那个阴险小人?别人都说我是我勾搭了你的第十房,其实是沈青石,被我抓了奸,反过来和你那好小妾来栽赃我。关键是你也信他们的胡言乱语,他还不止染指你的第十房,一二三四五六七□□都挨了个遍吧!平时恭恭敬敬,心里对你的□□都压得心理变态了!”
沈一贯听罢恼怒,“胡说!二房可是他亲娘!!胡说可以被天打雷劈的!”
“他亲娘算什么?我看你亲娘他都想挖出来干!”,霍台令越说越口无遮拦。“简直阴损至极!”
“霍台令!他再怎么也比你干男人好!”,沈一贯也被气得口无遮拦,两个人像泼妇骂街,“房疏的屁股是有多香?!让你这么三魂不着七魄的!”
闻玄青像被雷劈中,五脏六腑都碎开来,对像是他一直敬重的师兄和房疏,房疏在他心里是一个铅尘不染的圣人,这对于他来说就像听到狗能生出人来一样惊世骇俗。虽然狗生不出人,但好多人还不如狗。如此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仅屁股香,全身都香,说得话做的事都是香的!他就是吐口唾沫都比你吃的饭香!”
沈一贯脸都气红了,“他倒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自从碰上了他你三番五次忤逆我!!你是生了反骨了?!”
“以前想着你应该有点做父亲的觉悟!这时间久了,才醒悟我真是想得太多了!”
这次不止是闻玄青听得吓下巴,连黄庸满脸写着震惊。他们知道了霍台令的身世,消息太突然,有些消化不了。
沈一贯才察觉了失态,只说:“多说无益,你即刻准备前往播州,房疏的事,我不会食言。”
此时谭斐带着几个水灵灵的丫头,从院门口而进,是来请沈一贯他们这几个京官儿共进早饭的。
夏天热,几个丫头是负责来给他们打扇的,一来就给他们几个扇上了,闻玄青怪不适应,轻推了一把给他的打扇的丫头,低声喝到:“我不热!”
“这位兄弟看着眼生呢?昨儿没有随沈大人一路吧?”,谭斐把不得把沈一贯的每一个亲随都跪舔得舒服。
霍台令蔑视他一眼,谭斐笑容有些僵硬。
沈一贯暗叹一口气,对房疏说:“一起吃个饭再走吧!”,又对一旁谭斐说:“多谢谭大人,请带个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