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6-06

  贺兰饮罢,瓷白小碗中倒映出屋顶琉璃。他有片刻恍惚,随后被阿芒推了一下腰,垂着头站到高景身后。
  高景平日跋扈,到底是皇家修养,吃饭时沉默地细嚼慢咽,目光也专注。他望着高景侧脸,只觉对方不说话时面容都可爱几分,脑中这念头一晃而过,贺兰情不自禁觉得好笑,他竟有心思评价殿下美丑,放在过去何曾想过。
  早膳用罢,阿芒又替高景更衣,随后招来北殿侍卫,请殿下去进学堂。
  紫微城原是前朝东都,宫城规模比不上西京。高氏掌权、战火平息后,太宗昭成帝居于平城,为着名正言顺,开始在洛阳修整紫微城作为皇城。待到敬文帝时迁都,这才有了如今的春风十里。
  皇城分前朝后宫,而皇子与亲族子弟念书的进学堂便在二者之间。敬文帝亲自题字,起了名称做“漱玉斋”,是个外方内圆半月状的书馆,毗邻当下编修翰林院的三秀堂,便于皇子的先生们行走。
  贺兰明月只道高景身份尊贵远胜旁人,加之豫王、稷王都并无子嗣,想来是独自念书。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皇帝的堂兄弟、后妃母家年纪相符的少年,约莫十数人,均在漱玉斋内进学。眼下先生未至,一群十来岁的孩子七嘴八舌,声音虽不高,也足够沸反盈天。
  他护送高景在当中就坐,心道:“传言陛下尊师重教,看来果然如此。可豫王却并不在意这些似的,府中连书房都去的少了。”
  正思索着此间关联,耳畔传来孩童声音,他收回视线,一个与高景差不多年岁的半大少年恭敬站在书桌前,躬身行礼:“拜见二殿下。”
  “少来。”高景头也不抬道,“高昱,这么客气,可是又想哥哥替你要东西?”
  他这话一出,贺兰明月顿时了然——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是那正受宠的皇贵妃凌氏膝下的三皇子,据说三岁识千字的神童,高昱。
  少年眼睛极黑,闻言嘿嘿一笑收了礼数:“大哥,我来同你说说话!”
  高景憋不住笑意,撩他一眼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昨日大哥生辰嘛,听闻热闹极了,可惜母妃不让我去看烟火……”高昱挤在高景旁边,下巴抵着高景的肩,凑得极近,“大哥今夜带我出宫吧!”
  高景笑容有些冷了:“出宫?”
  高昱浑然不觉,絮絮叨叨:“听闻七夕时洛城要热闹三日三夜,昨晚浮渭河放灯,今天便在云浪亭看烟火,我想去,但母妃不放心……”
  高景打断他:“我入夜不出宫,你自己想办法罢。”
  “大哥……”高昱不死心,抓着他的胳膊晃,还要撒娇,却被一把放开。
  “先生来了,回你自己的座位去。”
  高昱有些不忿,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抗拒,似是已经猜想到了结果,应了一声后返回前头,坐**后回头望了一眼,对上高景的视线,又朝他吐吐舌头。
  高景以唇形警告:“念书。”
  兄弟关系反而没有想象中的不合,高昱方才那么一遭撒泼打滚,现在看来,无非是恃宠而骄。其余进学的少年,因身份到底比这二位要低了许多,见他们打闹也只是远观。
  北宁的朝堂未有南朝的繁琐规矩,连带着漱玉斋也沾染了这般风气。
  明月守在外间,见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入内,一扬手打断少年们要喊夫子的话,开门见山道:“免废话,前次布置的书背好了么?”
  一群孩子噤若寒蝉,那中年人眉心一皱,显出条深刻的沟壑:“高昱,你来。”
  竟是不以“殿下”称之,贺兰明月暗自心惊,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而方才还在高景面前没个正型的高昱被点了名字,收敛所有跳脱,端端正正地站起身。他先朝面前的夫子施了一礼,随后启唇,字正腔圆。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高昱言罢,道,“请先生指点。”
  “甚好。此中道理,你且务必以为诫。”中年人面色稍缓,捋须片刻仍是不苟言笑,“今日便从‘修身在正其心’开始……”
  贺兰明月靠在墙边听完整堂课,十分咋舌。
  他自小能有口饭吃已经不易,豫王后来将他送给陆怡教养,更全然忽视习字念书,只重视习武强身。如今他眼见高昱不过十一二岁,已能背诵大段《大学》,自己却不识一字,连笔如何拿都不知道,莫名生出愧疚与不甘。
  待到高景结束出门,见到的便是他神色沉重,不禁问道:“你想什么呢?”
  贺兰明月蓦然站直了,答道:“属下知错。”
  “错哪儿了?”高景心情尚好,偏过头凑到他面前,一双盈盈笑眼。可不待贺兰明月回答,身后有人一路小跑,喊着“大哥”。
  他看高景的眼中笑意渐退,可唇角却礼貌地扬起,转过身去:“昱弟。”
  高昱似乎为了追他,这几步跑得极快,初秋的风中竟微微出了汗。他停在高景面前,亲热地牵过他的手:“大哥今日送我回巢凤馆么?”
  “尚有要事,可陪不了你了。改日吧,大哥带你捉蝴蝶去。”高景温和道,不着痕迹地抽出被高昱握着的手,“跑慢些,免得吹风受凉。”
  高昱用力点点头:“那我先离开了,大哥回宫路上小心。”
  一推他的肩膀,高景并不回答这句关切,只将人交给随从,道:“看护三殿下,长点儿心,莫要像上次任他乱跑摔了膝盖。”
  言罢高景目送人带着高昱离开,唇边的笑容这才消弭,好心情仿佛也随之无影无踪。他长出一口气,望向贺兰明月——相较于高昱前呼后拥的侍从,他只带着自己一个人,贺兰明月莫名觉出一丝奇怪。
  不是都道高景身为嫡子,又最年长,理应最受宠么?
  “走罢。”他的声音打断了贺兰明月的思索,“别愣着。”
  “是。”贺兰握紧燕山雪,将满腹疑问都咽了回去。
  一路回到北殿,高景都没有太多的话,遑论向前去漱玉斋时那般兴致高涨。刚跨入北殿宫门,贺兰明月极好的耳力捕捉到喧闹。
  走在前方的人脚步猛地停住,他猝不及防,险些撞上高景的背。
  他不由得道:“……殿下?”
  高景眉心皱起来,抬手抚摸一下,凭外力才能叫它舒展似的。离得近了,贺兰明月听见他抱怨一句“又来了”,还不知道指的谁,不远处已有个孩子跌跌撞撞。
  身量尚矮,衣裳也不整洁,浑身从泥里滚出来一般脏兮兮的,垂髫年纪,脸颊的灰尘涂了个大花脸,却是执着地跑向高景。
  他口中含糊地喊:“哥……哥……”
  高景一拂袖,仿佛没听见地转身走出宫门。
  那孩子愣在原地,不知该回去还是追上,半晌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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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啥今天这么粗长


第8章 银烛秋光冷画屏(三)
  只一迟疑,贺兰明月便转头追向高景。
  他依稀听见渐远北殿中孩童哭声更甚,又有人小跑前来安慰不止,更加摸不着头脑——对高氏皇族,贺兰明月了解不多,而这一见高景冷脸便哭闹的孩子,他毫无头绪,只得先追上自家殿下。
  碍着皇子仪容,高景并未跑起来,走得快了些,漫无目的地向前,身后一个随从也无。他走了两步,停在一处假山边,猛然回头。
  数尺之遥,没有其他侍从宫女的花园边,芙蓉树下,黑衣少年望向他,灰色眼睛里似乎有光,见他回头后半跪在地:“殿下。”
  “你跟上来做什么?”高景冷哼,“放孤一个人清静。”
  “殿下说过,去了哪儿属下须得寸步不离。哪怕殿下想清静,只当属下不存在便是。”贺兰答道,听见高景急促的吐息渐渐平静。
  片刻沉默后,高景轻笑一声道:“起来罢,陪孤去那边坐一坐。”
  他颔首,往前疾走两步,跟在了高景身边,保持一肩的距离,比往日多了几分亲近。高景似乎并不反感这尺度刚好的僭越,散步让他心情开阔些,挑些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开始与他说话。
  “漂亮么?”高景指着远处的宫室假山,见贺兰点头,解释道,“此处叫做寿山,当初南楚称臣之后着手建造的。”
  叠石掇山,岩石尽数自江南运来,据说剥光了李岐的一座行宫花园,叫南楚国主好生难堪。建造完工之日,恰好皇帝寿辰,便作此名替他祈福,有延年益寿之意。寿山被凤池环绕,一侧与亭台宫室相连,凤池引浮渭河的活水,锦鲤游动之间,又是一片碎光。
  言语间,他随高景自石阶上了寿山。峰巅有一座凉亭,贺兰明月辨认出两列楹联字迹行云流水,情不自禁生出一点敬畏。
  从凉亭往北望,是皇城外围的浮渭河,一路环绕洛阳城,从西向东流水不息。南边则列嶂如屏,风光胜过当日惊鸿一瞥的御花园。寿山东西延展,四周环抱,其间山水亭台,皆有漂亮的名字,倚翠亭、绿华堂、揽秀轩、流岚水榭……
  高景并未落座,只靠在凉亭边,说的累了,以袖掩口偷偷打了个哈欠。
  “你在看什么?”他的解说告一段落,见明月有些失神,总归对他兴趣尚在,便随口关心了一句。
  “属下好奇这座亭的名字。”贺兰明月道。
  高景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那边写着呢,自己看去。”
  贺兰明月露出尴尬的迟疑,犹豫片刻后声音都轻了:“殿下……属下没念过书,请您不吝赐教。”
  “什么?”高景以为自己耳聋了,自贺兰明月脸上看出他不是在看玩笑后,险些捧腹,“哈哈……我道你憋了半天,原来如此。”
  “您莫要再笑话属下了。”贺兰明月手脚不自在道。
  “没有笑话,只是北殿宫人中与孤亲近的,大都也读过一些诗书,哪怕没读过,可不会与孤讲。”高景难得有了解释的心思,耐心道,“孤是笑你纯善。”
  贺兰明月听不出他有多诚心,只觉得眼前这少年做出大人的腔调,他竟不会觉得反感。
  见他不语,高景道:“此处叫绛霄亭,周遭十里没有别的楼阁比它更高。夜幕低垂时……据说手可摘星辰,恍如不在人间。”
  贺兰明月“嗯”了声,问道:“殿下说‘据闻’,您从未夜里来过么?”
  高景抬头望向他,笑容突然无影无踪。贺兰明月见他神情,猛地察觉自己说错话,正要往回找补,高景淡淡道:“孤夜里不出北殿。”
  贺兰明月:“……是。”
  “不该问的少问。”他软了口气说罢,自行走到绛霄亭中坐了,记起自己赌气跑出宫,随从没带,也无人替他斟茶倒水拿点心,顿时有点气馁地垮下肩膀。
  他看向贺兰明月,那人守在亭外,握着剑的手一刻都不松懈,脊背笔直。这人身形极是好看,又在少年人最朝气蓬勃的年岁,即便脸色略微发白,并不似其他人那般跳脱,仍是非常赏心悦目。
  “贺兰。”高景轻轻喊了一声。
  他扭过头,朝高景扬起唇角:“殿下?”
  那个笑既不客气也不过度亲密,正如他们现在的关系,认识不多久,可高景要他全身心地在自己这里。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举止都无比符合自己的心意,岁数相近,又仿佛很多事都能告诉他听,不怕他和别人一样。
  想到这儿高景声音更柔和了:“你过来陪我坐坐。”
  不是“孤”了,贺兰明月笑一声,道了“好”,当真就挨着他坐下。
  他见高景额上有细汗,想来日头正盛,又有风,这样下去恐怕着凉。贺兰贴身放着一张汗巾,此时抽出来,递到高景面前:“殿下不嫌弃的话,擦擦汗吧。”
  那汗巾是最朴素不过的样式,没有任何累赘的绣花,连锁边的线都普通得毫不起眼,换旁人拿来,高景看也不会看一眼。
  可他对上贺兰明月一双浅色的眼睛,犹如琉璃光华,竟鬼迷心窍地接了过来。他按在额角,垂着头忽然道:“方才那孩子,是我的三弟。”
  贺兰明月不言语,替他捧着汗巾,听高景继续说话。
  “他那样子你也见过了,脑子不太行。四五岁才开始学说话,至今都尚未开蒙,昱儿在他这个年纪,已能提笔作文……母后躲起来不知道哭过多少场,父皇安慰她道,‘他既生在皇家,已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这世道人人都要求取功名,晟儿如此,是天意,你也无需过于伤心,糊涂一世未尝就是错事。’
  “我听了父皇这么说,明白他是安慰母后,可未必真的释怀。晟弟出生后,父皇来北殿的次数越来越少,看望昱弟的时候却变多。于是宫内起了些……不像话的流言,说他是嫌弃这个傻儿子了。连带着我……虽是长子,一直以来得到的只是苛责多,慈爱的时候总转瞬即逝,接着越发严格。
  “昱弟同晟儿年岁相近,比较之下,我若是父皇,也自然更喜欢昱弟。只是晟儿……他什么也没做,平白无故被添油加醋许多……虽然可怜他,但每次见到他朝我走来,又会厌烦,却不能干脆地不理他。
  “我不能……失德,但今天,我……我烦极了。贺兰,你明白么?”
  单手撑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弓着,比不上平日举手投足都华贵雍容,高景这时的模样更接近于一个随便的贵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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