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映忤逆我啊......”高珩了然,厉声问道,“那又是谁让他学会忤逆我的?”
他神色那样可怖狰狞,可知晓他不会真的对他下杀手,阳渊便像是终于有了依仗,终于有恃无恐:“不是我教会他忤逆,是阿映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乖顺的人。你喜欢他听话的样子,而他诚心敬慕你,才甘愿在你面前展露出你喜欢的样子------他爱你如骨血魂灵,连性命都可以交付,你连他的爱也怀疑吗?”
“我何尝不爱他逾过性命?可他现在心里只有你!”高珩的声音几可称为怨毒,“纵然他对我有不满,可他心中还有北齐家国,不是你蛊惑,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叛国叛家的事?”
“那你知晓北齐君臣如何对他的吗?”阳渊亦提高了音量,“高桓是多荒唐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在邺城待了三天,听到的传闻便不堪入耳,那一月间高桓私下做过什么,你比我更能想见!他从小被你捧在掌心,长大了又志得意满,现在还不疯不癫的,已经是万幸了。”察觉到高珩稍稍冷静了些,阳渊也放缓了语气,低低道:“他早明白了,他所依附与效忠的‘北齐’,其实只有他舅舅,他舅舅死了,能填上这个空缺的便是他另一个舅舅。他恨高桓害死了你,恨高桓折磨他,当他知晓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帮他复仇的人,这个人还恰好也是他亲人时怎会不竭力抓住这根浮木?而我,我也是真以为你死了.......”
“我不相信。”高珩摇摇头,声音中有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似乎是前功尽弃,阳渊却并未觉得气馁:高珩会去查证的,他多说反而适得其反。他勉力坐正,教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不信便不信罢,现下我不同你说纠葛情事,同你说江山事-------你若是被我算计,那是棋差一招。成王败寇,又有何怨言呢?”
第12章
许是刺激,高珩短促冷笑,亦摆正了身形:“那你说说看。”
阳渊湿透的衣衫紧紧贴附在身体上,浑身上下疼痛不已,心中却知晓他现在不撑起精神,高珩便更会看轻他:“尉迟肃此人,一将之才有余,万乘之才不足,一心只想着在北周半壁江山里做个权臣,保全眼前的荣华富贵。你助他杀了我,他可能的确会信守承诺、割还晋州,可你便是挟此势弑君登极,北齐中人仍会对你百般攻讦。”
“攻讦之声,自我弑父弑母弑兄后便不绝庙堂民间,如何能为我顾及?”
“可得位不正,则国事掣肘,纵你有万乘之才,最后亦不过是再教这三分天下的局势续上几十年。”阳渊低笑,“破此局面,须无上功业,或平灭突厥,或一统北朝,如此不仅国内再无二声,更可挟势南伐。若北周由尉迟肃主政,他乃八柱国之一,与故魏元氏、皇族宇文氏关系紧密,国力相若,而敌和我讧,北征西伐,皆以半国之力敌两国,终日北望,岂非郁郁?”
“那若北周由你主政,你在北周掌军政大权,又无根基退路,亦唯有借功业集权。你在一日,我喉头便如抵尖刀,更是夜不能寐。”高珩不为所动,“既为夙敌,你与尉迟肃互相内耗,才是我所乐见,现下我不得不借一方之势,尉迟肃肯许我晋州咽喉,而你不能割让半寸北周领土,我择谁为助?”
“不过是一州。”阳渊一笑,黑夜中犹自目光灼灼,“我许你北周江山,诚意可够?”
簌簌风声过耳,相对之间慑然如若幽冥之间,阳渊一字一句,似是郑重其事,又似不以为然:“尉迟肃可决断一州事,我有摄政之责、能自取帝位,可决断江山归属。你要择一臂助,谁能予你更多?”
他清楚地知晓这是何等大的诱惑,尤其是对高珩这样怀有野心的人来说,果不其然高珩神色一怔,既是不可置信,又像受宠若惊。
“‘如其不才,君可自取。望君续江山帝业,不可使长安基业落外人之手’。”须臾之后,高珩却嗤笑出声,冷嘲热讽,“宇文羿许你帝位不假,却也明言你不能把江山再拱手外人,决断江山归属,如何得来呢?”
“我管他作甚?我说了,我早不爱他,现下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我哥哥和外甥。”阳渊说,语调中亦不乏倦然之色,“你我若为夙敌,不过如曹刘般望江兴叹,精诚合作,则可如秦皇汉祖。你信不过我待你的赤诚,莫非还信不过我的狼子野心?我要胡人再不能南下牧马肆意为祸,我要中原大地再无烽烟兵火,你少年时便知晓的。”
“如此你纵可得见天下一统,千秋史话,亦不过背信弃义之徒。狼子野心,如何甘心?”
“我若在国破之日自绝,亦不算背弃誓言,宇文羿在九泉之下若有怨言,也是我去同他说。”
“你果然存了同生共死之心,还说不喜欢了。”许久,高珩低低笑道,似有自嘲之意,“也罢,我成全你罢。可你要记住,我愿意成全你,不代表我就能对宇文羿全然既往不咎,终有一日,我会掘了他的陵墓。”
“他陵墓还没修好呢。”阳渊说,心中只以为高珩终于想通了其中关节,自己也不必再多做解释了。他见高珩欲起身,伸手抓住高珩手腕,高珩恼怒:“你干什么?”
“我起不来,要你帮我。”阳渊说,还是没有斗起胆子叫他一声行哥。高珩静默片刻,拉起他又丢给他自己的披风,阳渊暗笑,道了声谢,用披风裹住身体,避去些寒意,由高珩拉上马,二人共乘一骑,倒是找到些隐约的平静和乐。
身后高珩的体温渐渐传到他身上,临出林中时,高珩突然低低道:“你说你心里有阿映,他心里也有你,他心性简单,现下又对我怨憎交加......来日,你千万要对他好。”
.......
锦围绣幕,玉毂金轮,帘幕前剑影碧血,而高桓自车前委屈呼喝:“尔等狂言!朕这般眷顾留朔侯,皇叔泉下有知,该夸朕懂事啊!”
若舅舅泉下有知,会气得疯掉吧......他心中模糊掠过这一点苍凉的幻想,却有隐隐约约觉察到这一切真实发生后情况会未必如他所想,而下一刻,楼晃掀开帘幕,离他越来越近,他本能想要挣扎,手脚金环却越束越紧。
“本就是配来束女子的,再动下去,你指不定就喘不过气了。”楼晃附在他耳边,喷吐的气息令他只觉恶心不堪,而楼晃已伸手开始解他衣带,切切笑道,“威震北朝的留朔侯,最后却是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下被玩死在朝堂上,你说民间是要叹你一句英雄末路,还是拿你编说书话本啊?”
他解开了他衣带,借散开的衣衫探入他腰间,花柳间莳弄惯了的手带着一点腻滑,如游窜的毒蛇一样。他竭力挣扎后退,金环却越束越紧,最后真教他动弹不得,楼晃低低冷笑,在他两股间握住他的物事,好生把玩着:“都说了,坐上这车,是不能抵抗的。你都不瞧瞧你这样子,多好看,多叫人想狠狠操弄,平日里你那样招人厌恶,想不到玩弄起来,能如此可怜可爱。”他下身的物事亦挺拔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在卫映腿间磨砺,他嫌不够尽兴,亦解下玉带,径插在卫映修长的双腿间,“你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些皇亲国戚、名门望族,私下品评京中美人,还常常提到你呢------你那外祖母想必也不过是浣衣卖笑的微贱之人,你自也只能同他们一并相较。”
他兀自说到兴头,卫映却低低道:“可你还不如啊。”
“你说什么?”楼晃动作一顿。
“你祖父楼通,以弑静帝得幸,外祖母胡氏亦是淫贱之人,较南朝徐后有余......二人之事,北朝皆知,天下闻名,可不是不如吗?”卫映勉强露出个笑容,看着他愠怒的面色,竟然是再挑衅出口,仿佛这样能教他显得不那么狼狈屈辱,“你要是要你那皇帝表哥如他那父亲一般,大可把我弄死在这里,我早生不如死,恨不得早日解脱。”
“陛下还没要你性命,如何轮到你自绝了?”楼晃恼羞成怒,狠狠扇了卫映两个耳光,“你大可以闹,这可是在朝堂上......也罢,今日过后,你这留朔侯的名声,在邺城可就变样了!”他扯开卫映上身衣物,那里还残留着许多高桓高构留下的痕迹,下身进一步挺近后缓缓进入,欣赏着卫映痛苦屈辱的神情,只觉大为快意,扶着他肩胛笑得愈发得意:“难受吧?给你一把剑你恨不得杀了我吧?可惜你永远握不了剑了。说来你倒是叫出声来啊,叫这满朝文武都听听卫公子是何等尤物......”
耳边淫声浪语不绝,他咬牙忍耐,不肯从唇齿间泄出半点声音。楼晃见状,却是嗤笑,他从他身体里抽出,蘸了一把浊液抹到他脸上,低声细语道:“不论叫不叫的出来,你将来也没有颜面再出现在北齐朝堂上。”
他拍了拍卫映的脸,整理衣冠掀开帘幕,俯身向高桓行礼,影子在帘外摇摇晃晃:“有幸观之,果然是罕见之色,臣谢陛下恩赐。”
“你我表亲,何须如此客气?赏。”高桓懒懒道,“不过是半刻种而已,诸卿可还有人欲观之?”
只......只有半刻钟吗?卫映茫然地想,而下一个人很快进来,见他狼狈模样不管不顾就扑上来了。软腻的气息令他厌恶不已,而金环束缚下当真是毫不能做抵抗。最后他终于满足地抽身离开后卫映只觉那满身污秽如同黏糊糊的胶,双腿软得不能站立,而帘外,那人谢恩时高桓犹自嘉许:“段卿能文,今日过后可要好好好好作赋给朕过目啊。”
他耳边嗡嗡地鸣,眼神却分外清明,很快又进来了一个人,陌生而粗陋的气息席卷到他身上,叫他几不能呼吸。他记得他们每个人的脸,记得他们身上的气息和贪婪的眼睛,最后神智全无,只盼着昏过去后能将这一切都忘记。
而这是忘不掉的,北齐满朝文武都记得最后帘幕揭开,他从金车上遍身狼狈跌下来的样子,而邺城中人亦会听见那满城风雨,他与世隔绝之时,焉知是否是天下皆知......高珩,高珩也会知道的。
他头疼欲裂,神智亦劈开一丝清明,脑海中高珩的影子似乎是他熟悉的温柔款款,又在一瞬间冷血无情。
朝堂上的淫糜场景渐渐虚化远去,更深的绝望与茫然却仍然扼着他心神,缠得他无法呼吸:被一路押到突厥时,那两人起初一直给他灌着汤药,叫他始终梦魇不醒,后来真被折腾得没有力气才没再如此,此刻他脑后疼痛仍未消散,模模糊糊想起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时闹着要见高珩,陈章便命人给他灌汤药,叫他继续昏睡下去。
那汤药的滋味那样熟悉,而但凡卫映觉得自己神智有些清醒,便会再被人按着灌下汤药,不仅四肢无力,神智也混沌不清,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梦魇。他睁开眼,本以为不久后便又会被灌药,却不想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陈章,而是高珩。
他似乎消瘦憔悴很多,鬓边甚至隐隐有了白发,他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慌忙逼问道:“阳渊呢?”
高珩不语,卫映几步爬到他身侧拽住他的手,却见他发顶亦覆上霜白,他心中隐痛隐忧,一把抓住他手腕:“他在那里,我能看一眼他吗?”
“见不到了。”高珩说,他掰开他的手,神情一派淡漠,“我气怒交加,就把他推下山崖,谁知道他是跑了还是死了。”
八年后卫映仍然记得他那一刻的心情,他不肯相信阳渊的死亡,而心底对高珩的信任又让他觉得这不过是高珩的一次触犯底线后的惩戒,对阳渊的担忧又让他在这一刻想恃宠生骄,是以无视高珩的异样只想着逼问出真相:“你别骗我,他是你弟弟......”
“就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我才没有直接给他一剑穿心,还给他留了丝生机------你便祈祷他有神佛庇佑吧。”高珩冷冷道,“你由头到尾也就见了他一个月,现下便当做了场大梦,梦醒了就当这人从没来过罢。”
“我怎么可能当他没有来过?”卫映不可置信道,眼前高珩的眉目仍旧皎若月华,他却觉阵阵寒意。
这还是高珩吗,这......还是他舅舅吗?
高珩半跪在床榻前,伸手拢去卫映鬓边的散发,声音仍旧冷厉,更字字触目惊心:“该同你说的事由,我都已同你一一细讲,你所作所为,等同通敌叛国。再执迷不悟,当心我连你一起杀了。”
“你和尉迟肃勾结,便不是通敌叛国了?”
“我可决断国事,你无此资格。”
“决断国事------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摄政王吗?”卫映仰面冷笑,切切道,“北齐皇叔摄政王早已葬入皇陵,你我现下亡命异国,是谁失算啊.......你沽名钓誉,你优柔寡断,你对高桓处处容忍,对同母兄弟却同室操戈,你总是要我听话,可你做得都是什么事啊?”
“我数月身在炼狱之中是因你的疏忽,邺城之外咫尺之遥你又因多疑不来救我,我若知晓你半分偷天换日的计,哪里会甘愿留在邺城任他们折辱?”
“让你落到高桓他们手里是舅舅的错,是舅舅一个人的错。”高珩一字一句道,眼神中有一丝决绝,“等你回到邺城,曾欺辱过你的人皆会生不如死,我也......再不会叫你落到那样的境地中。”
“那我就可以把一切都忘了吗?”卫映大吼,“我身上的伤,我脸上的印记,我一闭上眼就想的起来的不堪画面到我死了都还会留在我身上,我,我即便能忘,高桓会记得,北齐满堂朝臣都会记得!他们写了诗赋,编了乐曲来拿我取乐,我一生一世都会被那样的污秽名声纠缠,达官布衣皆视我为嘲弄笑柄,你说不要我再落到那样的境地,你是不是惟愿我真的被他们折磨死了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