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王朝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叶遍华

作者:叶遍华  录入:06-14

  “臣是去替父亲祭拜祖地,因突遇暴雨,不得不在山中度过一夜。”阳渊说,在宇文独审视的目光下一派坦然,那确实也是事实,“请公爷恕臣不报之罪。”
  “你是尽孝,如何称得上罪呢?”宇文独懒懒道,“陛下很是忧心你。你可要好好替宇文家尽力,不要辜负了本公对你的宽厚,和陛下对你的记挂。”
  “自然会的。”他行礼谢恩,身后,宇文独忽得长长叹息,那声音中颇多无奈之意,“陛下少年心气,又素来骄矜,本公为其长辈,虽有让权之意,却实在放心不下啊!”
  “公爷国之栋梁,又乃宇文宗亲,有此柱石,大周委实大幸。”
  他从晋国公府出来后便被召见入宫,得知宇文独并没有难为他宇文羿大为放心,旋即又喃喃道宇文独猖狂。他望着宇文羿眼底的隐忍,知道从前那个骄狂的宁都王是再也不在了。
  这样也好,他如果还是从前的宇文羿,迟早会重蹈他两个哥哥的覆辙。
  “晋国公猖狂,谁都知晓他猖狂,可你不仅不能对他不满,你还该尊崇他,讨好他,让他知道他不必再因废杀皇帝引来风波,因为你是最听话的。”
  “阿渊......”宇文羿怔住,像是不知晓这是他会告诉自己的话,而阳渊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阿羿,你想做真正的皇帝吗?”
  太祖去世之后,宇文独掌权十余年之久,弑杀三帝、独揽大权,朝野上下皆噤若寒蝉,若非前番伐齐失利、声望大损,他也不必再立了宇文羿做新帝,索性自己就登基了。
  只是他野心既已燃起,便断难再休止。借着周齐合约喘了口气,必然还是要大兴刀兵、为自己造势的。因而在宇文独提到突厥来犯,是否要对其用兵时,正于殿中饮酒作乐的宇文羿随意泼了一杯酒,看了自己身侧侍立的阳渊一眼:“让阿渊去罢。”
  宇文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阳渊俯身下拜,却也不做言语。许久,宇文独的目光中带了些了然与感叹,朝宇文羿拱手道:“陛下舍得,便让武平县公去罢。”
  能让他真正在长安立足的机会送到了他手里,若是把握不住,便是他无用了。临行之前,宇文独将兵符交给他,他正欲辞别,他却忽然抓住他的手:“你骑射好,又得陛下信任,此番若是立了功,回来便掌禁军罢。”
  他弑君之后,太后元氏和其余宗亲必然对其不满,而想往他们防得严实的禁军中插手,他一个毫无根基、易于掌控,又偏偏得了皇帝喜欢的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阳渊抬眸,漆黑平静的眼底映出宇文独眸中鹰视狼顾之色,抱拳行礼道:“必不辱命。”
  自北周归真郡长城北望,可见一河之隔的北齐朔州,烽烟四起,阳渊立在城墙之上,想着远在邺城的高行此刻又该是何情状。
  是否正共望一轮明月,又是否也对他挂怀思念?
  思念高行是让他痛苦而甜蜜的,所能汲取的这一点甜意足以令他无所畏惧,哪怕身处六军阵前。他麾下的千户满怀敬畏地对他说突厥人视他和北齐的琅琊王皆若神鬼畏惧,他心中欢喜得意,却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千户的肩:“我哪能与他齐名啊?”
  班师回朝后,宇文独果然如约令他掌禁军,他知晓想要他扮演的角色,对他投桃报李、并乖觉地报告他宇文羿的动向。一日他正欲离开晋国公府,宇文独忽然在他背后幽幽叹息,他察觉那目光,只觉如芒在背:“你父亲性情刚直,不肯在北周随波逐流,也不能认清时务,却不想养出你这么个懂事的孩子。”
  “阿爹想的不明白,所以他活得不痛快。”阳渊静静道,逐条向宇文独阐述自己的处境,“我出身尴尬,只有活在夹缝中才能有些余地栖身,若无陛下,博不得公爷青眼;若无公爷,也留不住陛下宠眷。”
  “哦,如何没有本公,你就留不住陛下宠眷了?”宇文独眯眼。
  “陛下自幼众星捧月,并不缺人记挂关怀,如今失兄失嫂、心情苦闷,才觉得臣陪在他身边可贵。”他幽幽叹息一声,声音也颇多忧愁怅然之意,“而陛下如若亲政,以他骄烈恣意、爱憎分明之脾性,何愁无人相伴同乐?到了那时候,我于陛下就不重要了。”
  “你倒是很懂陛下的脾性。”宇文独点头,显然对他所说深以为然,而后话锋一转,却像是劝诫警告一般,“你看人看的清楚,也知晓怎么聪明地讨人的欢心、抓人的弱点。可你对人心聪明太过,纵然夹杂了几分真心,也难免令人察觉不快。”他拂袖而去,声音犹在府内回荡,“人的脾性没那么容易改。你在陛下身边,若一直留下三分算计,最后只怕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宇文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再度伐齐的时机,这个时机并没有来得太晚:北周宣成二年,齐帝高钧暴毙。
  高钧少年即位,虽对下严酷少恩,亦喜游乐,然内政外战皆寡乏力之时,确实堪称雄主。北齐新帝庸碌懦弱,名将斛律明亦因病退养,在宇文独看来,伐齐正待此时。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时机,易位而处,宇文羿也无法不心动,只是想到此番伐齐败则劳民伤财,成则帝位不稳,未免还是有些踌躇。在宇文独前来请命,称如今北齐寡母少主、而朝中无将可用时,阳渊心中一动,忽得道:“可前些年北齐有位宗亲,听闻也是少年将才、三军敬服......”
  “琅琊王?”宇文独讶异,垂首思索一阵,复而释然道,“他自雁门关一役扬名后,便被齐成帝召回邺城,虽倍加恩宠,却鲜有出来的时候了,显然也是顾虑他有碍北齐新帝声望,宁可在他名声没有更甚的时候圈养起来了------如今新帝登基,他会不会容下这个弟弟都还说不准呢,怎么会放他出来迎敌呢?”他忽得提起警惕,审视着阳渊道,“你那年出使晋阳,似乎便是与这位琅琊王商议开关之事------怎的,你是与他相熟,还是看出些内幕?”
  阳渊感到身后宇文羿的目光亦一紧,心下未免有些拨凉,他向宇文独行礼,不急不缓道:“那年臣随父亲去雁门关,已同琅琊王交手过,知晓此人确实可畏,才有此一问。”他旋即又做出懊恼之色,自省道,“臣不解北齐朝局,皇族恩怨更无涉猎。是臣多虑了。”
  “确实多虑。”宇文独舒声道,“你掌禁军,护住陛下安危,便称得上恪守本分了。”
  与宇文独推断迥异的是,在他联合突厥大军围攻北齐重镇洛阳,自以为北齐胆怯,不敢增援后,琅琊王却率精骑以锋锐之势冲破北周包围,而后与大将军斛律明合围,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周军越战越疲后齐军趁势发起反击,大败周军,周军全线溃退,被迫撤军回国。
  斛律光之前因病退养的消息显然是北齐故布疑阵,琅琊王的倍加恩宠显然也不止在名位赏赐之上。宇文护无功而返,回朝与诸将叩首请罪,宇文羿知晓时机并未成熟,并未对其进行责怪。
  然宇文羿不发难,并不代表宗亲重臣对宇文独便没有怨言,晋国公之言在朝内自然不再称得上一言九鼎,只天子终日在宫中饮酒作乐,反对攻讦他的人群龙无首,因而其政令推行还算顺利。北周宣成四年,宇文独巡同州而归,去文安殿拜见宇文羿。在殿门见到一身戎甲的阳渊后,阳渊对他行礼恭敬如旧,在宇文独正欲入殿时却忽然拉住他,面带忧色道:“陛下近日愈发沉湎饮酒,诸亲朝谒,或废引进。喜怒之间,时有乖爽,纵然有人犯颜屡谏,亦未蒙垂纳.......公爷威重,今日拜见陛下,便以此做劝诫罢。”
  他将一页纸塞进宇文独袖间,宇文独草草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不妥,便应允了。阳渊跟随他他进入内殿,听他在宇文羿面前吟诵《酒诰》,紧紧盯着他后脑。
  是非功败,在此一举。掌心玉佩已然捂得温热,阳渊倏然以玉佩狠狠敲击宇文独后脑,鲜血流出后他讶异回顾,见阳渊眼底厉色,犹自不解震惊。阳渊并未多看他,大步跨上御座之侧将宇文羿拉下护在怀中,朝殿外大喝:“放箭!”
  禁军放箭,生息未绝的宇文独已在万箭之下,断无生还之理,他的亲兵察觉动向,冲进来与禁军拼杀。他拉着宇文羿躲在殿后,一片黑暗之中唯彼此声息可闻,而耳边刀戈之声不绝,尚不知胜负。
  那是整整一刻钟的时间。他未出一言,也未松开紧握住宇文羿的手,不知是为护住他,还是想为自己在此刻焦急而谨慎的等待中寻求一点安慰与依靠。当禁军副统领浑身浴血,前来他们藏身处禀报宇文独亲兵已全数伏诛后,他才如蒙大赦般松开宇文羿的手,望见殿外天光,终于觉察到一点轻松。
  他回过头,宇文羿正在环视殿中景况,见这殿内残肢遍地、血流成河,眼中却全是阴冷狠辣之色。见他在注视着他,那阴戾之色才稍稍缓解,代以如释重负的痛快与轻松。
  宣成四年三月十八,宇文独于文安殿伏诛,当日,皇帝封锁消息,以晋国公名义召集百官,每个前来觐见的人,都要跨过两道关卡:第一道,是腰间宝剑仍腥的禁军副统领扣下大臣们的护卫侍从;第二道则是阳渊持剑立于殿前,凡曾与晋国公关系亲密的臣子俱为其左右诛杀,不从者则为阳渊亲斩。
  安然通过此二门者,才能进入文安殿叩见宇文羿。彼时宇文羿高坐明堂,衣袍上犹有血迹,满殿断肢头颅令众官战战兢兢浑身冷汗,天子却毫无畏惧之色,只以冷峻的目光扫视这一张张面孔。终于等所有前来觐见的官员都考校完成,阳渊踏着满地鲜血跪地叩拜后,宇文羿才命群臣起身,命人抬出宇文独的残尸,昭告群臣宇文独已伏诛,自此天无二日。
  以为沉湎酒色的少年天子有如此手腕,群臣莫不噤言,而此番清洗过后,北周朝野终于只剩下服从皇帝以及他背后的后族元氏的臣子。北周武帝宇文羿自此独揽大权,天下格局亦因此翻覆,而后来的昭武帝阳渊也是自此真正进入北周的权力中心,成为宇文羿最信任的亲信。
  是夜,帝于麟趾殿设私宴,宗亲回府、太后就寝后宇文羿于栏前同阳渊并立,明月朗朗,繁星漫天,阳渊凝望月色,因醉意思绪纷杂,一侧的宇文羿不住说着很多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直至宇文羿道:“你不领朕赐的官职,往后又要去哪里呢?”
  “晋阳。”阳渊觉得脑袋很沉,垂头几乎是无意识道,“我要送阿爹回去,他思念晋阳,我想送他魂归故里。”
  他感到头忽然不能顺服地垂着,一抬眼却是宇文羿托起了他的脸,那过分灼热的目光令他下意识想要闪避,宇文羿却不肯放过他地追问道:“阳将军故乡在晋阳,那阿渊的故乡呢?”
  “我不知晓。”阳渊一怔,道。
  他心中飘浮过些些缕缕的思绪,还未能理清便被打断了思绪:“你怎么能不知晓?”宇文羿带着怒气喝道,那声音却又是含有不解与委屈的,“你说过你是周人,那长安莫不是你故乡?”
  阳渊眯起眼,想起他很久以前是对宇文羿说过,“我最好的朋友是周人,我也是周人”。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他并不觉得宇文羿的保证便给了他在长安立足的资本,而有着阿爹,他也并不需要依靠旁人才觉得安心。可现在他没有阿爹了,连维系他的仇恨亦已经洗刷,他在天地间,确实找不到可以落地的依仗。
  微微朦胧的视线里似乎有高行的幻影,他伸手攀附,却什么也抓不到。他说过要他忘了自己曾对兄长有过迷恋,而相隔万里,今生今世他或许都见不到他。
  “我是不是周人,不是我自己决断的。”他望着宇文羿,切切笑起来,他现下五分清醒五分醉意,醉后的放肆让他毫无顾忌地说出心中所想,清醒的部分又让他留着最后一点克制不把话说得过分了,“朋友并不能决断人的归属,而你有父母兄长,宗亲臣下,我于你虽非无关紧要,却也不是独一无二。我......”
  “你是独一份的。”宇文羿忽然喝道。
  阳渊的后半句话便卡在了咽喉中,他感到宇文羿拉着他,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袍他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正灼热滚烫的体温:“朕确实有很多朋友,可他们从前结交朕是为了讨好母后和哥哥们,朕执着马鞭,他们便会聚拢在朕身边。他们都不是你。”他珍而重之,借着些毫的酒意倾吐内心的坦诚,“你是第一个朕想要结交的人,你若是不理朕,朕会失落抑郁;同你说着话,朕既会觉得开心,又生恐教你不高兴。”
  “朕会有很多朋友,一如众星捧月,而你是朕愿与之同辉的人。”他以手抚摸过阳渊的眉眶,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下颌优美的线条,“阿渊,若是朕有帝王之尊,更余愿与你白头偕老、相偎相依的情分......可能决断你是周人还是齐人?”


第21章
  好一会儿,阳渊才明白宇文羿言下的意思,那过于灼热的目光本是令他下意识要回避的,可宇文羿言语中的另一层意思却又令他恋恋不舍。他眼底忽然涌现出一种酸涩的涨痛,似想泪如雨下,留存思量的神志却又令他不至于如此。
  他知道宇文羿将要许他的是什么,一个周人的身份,使他终于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可他,他当真是无家可归吗,万里之外,他分明还有着亲人。
  他的哥哥,那谪仙般风华耀世的如玉人。回忆的甜蜜此刻却牵扯着更深的伤痛,他这些年夜不能寐的惶恐叫嚣着,万里之外的高行并不能分担他的痛苦与孤寂,从今往后除了虚无缥缈的思念,他也再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推书 20234-06-13 :福满人间 完结+番》:简介:(入库时间2020-06-13) 废文2020.03.19完结春回大地,福满人间!小甜饼 拜年文,宗旨就是甜甜甜!腹黑老王爷×娇蛮小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