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孩子是站到了一起?
“最近同老三走得近?”
宣和吹凉了一只汤包便整个塞进嘴里,此时鼓着腮帮子摇头。
经了老五的事皇帝彻底放开了手,宣和同他们几个的关系已经这样过了十几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不如随他去。
既然老三老七都站在一处了,这事牵扯的多半就是老二了。
如今瞧着谢淳多半是真的对宣和有意,至少不会伤他性命。至于老三,长远看,怕是容不下宣和。
皇帝只问了一句便没有在多言,用完早膳同宣和一道走了走,绕道到了书房。
秦大人继续方才被宣和打断的话,向三皇子解释:“一般的案件,刑部只在结案之后复核,复核无误后将证物同各类卷宗一起封存,如今案件尚未审理,这证物不该直接送到刑部来。”
言下之意你不按规矩办事收东西,现在烧了算你倒霉。
大理寺少卿苏大人原本有些奇怪为何三皇子要亲他一起来议事,听到这里忽而想起那天宝郡王叫人送来的“证物”。
他不知道其实谢润自己也不知道这事,不过这事左右是要三司会审,就将三司的大人都请了来。
“巧了,宝郡王也给大理寺送来了物证,是一套黑色衣裳,不知道和刑部的是不是同一件?”
他们都没想到宣和竟然两处都送了。
宣老神在在:“这不是三司会审么?衣裳只有两件,送到御史台不大好,便送到了刑部和大理寺。”
他说得好听,做了两手准备不过是两个都信不过罢了,这其中对刑部的怀疑还更大些。
宣和十分惊诧的样子:“我没想到竟有人敢在刑部纵火……”
秦大人纠正他:“郡王爷,走水是意外。”
宣和从善如流,立即改口:“没想到有人居然敢意外烧了三哥那屋子。”
秦大人:“……”
左都御史兼汪大人不愧是内阁大臣,比另外两位沉得住气,听到现在大致明白了是什么事才出声询问:“敢问郡王爷,是什么样案件要三司会审?”
“是先前截杀裘老一事。”
汪大人问:“若老臣所记不错,此案已结。”
还处置了一个亲王。
宣和却说:“只结了一半,当初截杀裘老的人不止一批,第二批比第一批更难对付些。”
第一批人的幕后主使是按照谋害皇帝的罪名处置的,那么第二批自然也得这么办。
这样一来确实是又三司会审。
上次那案子并不难查,顺天府早已经查出结果,处理得晚不过是因为皇帝的态度,这一次怕是没有那么好查。
不过御史台一般就是督查,查案子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事。
汪大人问明白了事便拱手道谢退至一旁不再发言。
皇帝坐在御座上,等他们讨论地差不多了才说:“三司会审,一月之内查明真相,老三,宣和,你们配合。”
于是宣和叫钱毅去大理寺配合调查案件了。
虽说是三司会审,但主审还是大理寺,刑部协查,御史台则主要负责督查。
宣和在家闲着找起了常旋,钱毅说了不算,他得自己再看看。
常旋如今四十出头,也是没有成亲,不过和卫将军不同,有一个养子,他自幼丧母,父亲又死在了战场上,常旋就找到了人当作自己的儿子养着。
当初常旋跟着卫将军一同回京来不久便到了宣和府上做了亲卫统领,原本也是满腔壮志的,没想到宣和撇着他不用要将府上亲卫送到卫将军那里。
后来宣和又帮忙安置了许多在残疾退伍的士兵,他就明白自己也不过是郡王爷的“日行一善”。
倒是不知如今为何又来找他。
宣和也不急着说正事,只是每日找他聊聊天,问问凉州的事,常旋就随便说说,他尽量避开战场挑着风土人情说,以免吓坏了小郡王。
但宣和就是对战场上的事感兴趣,常旋耐不住便说了一些。
“有一回燕王殿下发现了胡人残军,带着六人设下陷阱,俘获了敌军二十几人。”
常旋就是个武将,讲起故事来也干巴巴的,惊险刺激的事愣是叫他说得稀疏平常,他大概自己也这么觉得,补充了一句:“那天燕王殿下走后,将军边说他是天生的将才。”
宣和忽然反应过来,卫将军在谢淳去凉州之后一年就回来了,也就是说谢淳那个时候最多不过十五岁?
“谢淳……我是说燕王,他一到凉州就入军了?”
书中剧情是这样的吗?宣和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个时候凉州知州死在赴任的路上了,燕王府在卫将军的授意下暂时接管了凉州。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燕王是来混个功勋,不久便要回京的,将士们出生入死地杀敌,自然瞧不上这般做派,将军也不客气,他说要入军时,将军便说:‘入军可以,你识得字,就从伍长做起吧。’”
“他真从伍长开始的?”
“是啊。”
常旋发现王爷似乎对燕王格外感兴趣,就又说了一桩事:“燕王殿下升衔很快,每一次交锋他都能立功。他升到伯长时仍旧日日带队出巡,又一次发现了七王子要搜罗的珍宝,将军便叫他自己挑一件留着。”
他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这个,收缴的宝物在上册前会先封赏一二。”
一为鼓励二是为了防止私吞。
宣和自然理解,点头催他继续说,常旋继续给他讲:“燕王殿下便挑了一个棋盒。”
宣和听到棋盒二字就想到了谢淳送来的礼单上写的那:一盒棋子。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听常旋说。
常旋说到这声音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兄弟们都说他走了大运偏偏不会挑东西,那棋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珍宝之中任意一件都比那值钱,卑职倒是觉得,许是燕王殿下见多了好东西便不将这等俗物放在眼里了。”
宣和心道你是不知道他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他心中有个猜测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于是问:“莫非这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常旋顺势恭维:“王爷料事如神。”然后接着说:“当是燕王殿下听了众人笑,便用长木/仓挑开了棋盒盖子,指着那盒棋子说:‘这是羊脂白玉,我只要这一盒棋。’”
宣和终于知道了谢淳那一盒子棋是从哪来了,原来是战利品。
他心中有些微妙,谢淳说那些东西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要送给他的礼物,这盒棋子也在其中。
谢淳不是到了京城之后才要送的,而是一拿到这棋子便已经准备要送给他,甚至连棋盒子都没有换过。
这一盒棋子可不止十万两。
而如果他所料不错,燕王府并不宽裕。
第38章
谢淳。
宣和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叹了口气,何苦。他不在纠缠于关于谢淳的话题,开始问常旋别的事。
“常统领在军中是做什么的?”
“卑职当时是卫将军的亲卫。”
“亲卫?”宣和自然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听到这两个字又打起精神问他:“将军的亲卫,要做什么?”
“都说将军调兵遣将,但实际上做部署的时候大将军只遣将,众将领各自领兵作战,而亲卫永远直接由大将军调遣,将军若是出战我们便战,将军若是镇守后方我等就拱卫中营。”
“大战结束之后少有大规模的交锋,卑职又受了点伤便没有再随将军出战过,不过,”常旋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谢淳,“燕王殿下的亲卫倒是去的多,有一回斥候发现千余人的散兵集结,他便做先锋带着三百亲卫去了。”
宣和忽然发问:“他的亲卫,也只有三百么?”
“自然,”常旋解释道,“这都是燕王殿下的心腹,随便出来一个都愿意为他出生入死,这样的人,贵精不贵多。”
“那我府上的亲卫,比之燕王府如何?”
常旋有些为难,宣和便直说:“我要那样的。”
说完宣和又补充:“未必要为我出生入死,但要我可以交付性命。”
常旋有些猜测,又不敢确定,试探地问:“王爷的意思是?”
“请常统领帮我。”
常旋看着他许久有点反应不过来,如今天下太平,他还有一条腿残疾,肯定是不能回到战场的。
郡王心善愿意养他一个吃白饭的,他便已经感激不尽,没想到还能有用武之地。
最恐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常旋虽自认不是卫将军那样的大英雄,却也有满腔的热血,报国报君也想报恩。
“我原先不用你,是因为你是卫将军身边出来的。”他可以找卫将军帮忙却不会用同他有瓜葛的人。
找人帮忙还能拉近关系,找一个你曾经的得力下属,转了几道弯不说,还隔着一层信任问题。
“但如今我不想找他帮忙了。”
常旋就明白宣和的意思了,这是要他表态,若是两方起了冲突,他会如何。
常旋拱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卫将军自然也理解。
宣和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一颗小虎牙来:“放心,不会轻易叫常统领为难的。”
谈话进行到这里,宣和今天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他站起身在,最后说:“钱毅信得过你,我便来找你,将来我的身家性命可全托于二位之手了。”
常旋对郡王府的事了解不多,对宣和的事也没有刻意打听过,只以为他是遇上些什么不顺心的是未雨绸缪起来,便说:“我家小子年纪虽不大,武艺倒是学得不错。不若叫他跟着王爷,做个小厮差遣也使得。”
宣哥想起来他有一个养子,倒是没见过。
“行啊,他叫什么?”
“百里汇。”
“什么?”
宣和以为自己听错了,百里汇,这不是后来谢淳身边的大将吗?
常旋只以为他是没听清,又说了一遍:“复姓百里,单名一个汇字。”
“他多大了?”
“十七,能知事了,王爷放心差遣便是。”
宣和不记得百里汇的年纪,但他知道他跟小白大人正好差了十岁,白修远,今年似乎是二十六七。
□□不离十了,复姓,重名的概率是在不高,年纪也能对上,还有家学渊源。
这样说来常旋是半点没有夸大,百里汇,就是武艺高超,他有几分心动,这样一个人跟在身边,别的不说,安全感是足足的。
宣和另有顾虑,小白大人也就算了,毕竟是个文官,即便到了他的身边,宣和也有办法叫他一展宏图。一个武将,若是不得君王信任,什么都做不了。
他怕耽误人。
可这样好的机会,他若放手了,可就未必有下次了,他要是到了谢淳麾下……
宣和面无表情地想,万一将来对付自己怎么办?
他对常旋说:“叫他明日来见我。”
钱毅被宣和派到大理寺配合调查去了。
之前老五的事,其实就是审理,调查的部分基本是宣和完成的,这一次有些不同,连个活着的可以上堂受审的被告都没有,相当于有人报官说:有人抢劫,抢劫犯被我杀了。
如今这劫犯还连尸首都已经下葬多时了。如今唯一的证物就是宣和送到大理寺的据说是劫匪当时穿的衣服。
被告没有,原告到是在的,钱毅作为案发现场的见证人,同时也是郡王府的代表,一直在大理寺跟踪案情。
这事比他想的麻烦得多,或者说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这事被深入调查。刑部失火后不久,大理寺也失火了。
这伎俩虽老却好使,一旦得逞了便能将所有罪证都消灭得一干二净。
然而这次大理寺早有防范,前头才刚烧了刑部,这要是大理寺又被烧了,他们的颜面往哪里放。
许是这一把火惹恼了诸位大人,进度加快了不少,钱毅瞧着他们是真的准备查了,才明说为何郡王府要送一件衣裳过来做物证。
大理寺卿如今称病在家,苏少卿自然也不会亲自查案,查案的事几位寺正,他们倒是没有想到郡王爷又把这事查明白了。
瞧着架势,送衣裳过来就是走个过场。
但他们做事毕竟要讲究证据,钱毅说能靠着衣裳辨认出产地,他们去额没有看出什么区别,就算知道他应该是真的有依据也不能单凭这个派人去出京去查案。
两方掰扯不断,最后干脆招了郑掌柜上堂当场证明。
郑掌柜到堂上时,苏少卿也在场,正坐在主位之上,堂下放着些衣物,郑掌柜一瞧便知这是什么意思。
他却故作不知,等着他们请自己辨认。
苏少卿对奇人异士容忍度非常高,若是真掌柜果真有这样一双慧眼自然是可以这样傲气的,说不得将来可以帮着破案……
他客客气气地说了请人的缘由,郑掌柜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仔细看起那一堆衣物来。
他暗道,这些衣物多是京中产物,瞧着多半是他们临时找来的。
郑掌柜指着其中一件外衣道:“这衣裳是厨子的。”
普通的粗布麻衣,上面还有些油渍,猜出是厨子并不难,几位寺正以为他就这点能耐了,多少有些不屑,大理寺随便喊出来个小吏也知道这个。
却听郑掌柜继续道:“这厨子是个鳏夫。”
沉不住气的寺正便道:“你如何得知?”
这厨子确实是个鳏夫。
郑掌柜笑道:“原也不难,这衣裳是王家裁缝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