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敌军始终保持理智,那敌军可以坚持到离开这小阵的时机。
可惜经过几次变幻阵型过后,敌军根本不可能分辨出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更不能分辨从哪个方向继续进攻才算正确。
普通阵法大多有一个生门,而且这个生门一般都不是明摆着的出口,所以只要避开出口找对地方集中攻击,也是可以暴力破阵的。
但六花阵有整整六个出口。
六个出口啊!是个人都会觉得生门在里边。
敌军进阵一段时间后,这六个出口会故意显露出来,可实际上,一个真正的生门都没有。
穿过这六个出口,敌军会进入六个完全相同的六花阵,然后被再一次消耗,直至被杀个一干二净。
我军却几乎不会有损耗。
当然,没有任何东西是真正无解的,六花阵当然有生门。只是因为大阵套着小阵,所以必须要走大小阵重合的生门才能真正出去。
只有在每一个六花小阵中都选对生门,并且经过固定路线,穿过一定数目的六花小阵后,才可能抵达目的地。
敌军有试过骑马入阵,以求以更高的视线换取更好的视野。
这不失为一个良策,但六花阵第二天就加了一个砍马脚的功能,敌军又没辙了。
副将每天都在记录,每天都有所发现,每天也都在被震惊。
这样的状态也很像他刚刚入伍的时候。
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在恐惧中学习。
劫后余生很容易让人忘记复杂而肮脏的东西,而忘记肮脏的东西能让人活得更轻松;发现学会了新的东西又是一件让人欣慰喜悦的事,会让人变得愉悦。
所以,副将现在明明每天都在生死之间徘徊,但却阴差阳错获得了一些单纯的快乐。
众所周知,人能产生的情绪是有限的。
当他有恐惧,有欣慰,这两种相互排斥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此消彼长,已经耗掉了他大部分心神,减少了情绪波动的空间。
这样一来,他就生不出那么多的恶意和恨意了。
他甚至觉得,来这里一趟也算是一件好事,这些上阵杀敌的记忆不失为一段宝贵的经验。
但是他始终记着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一直有人牺牲,而且死的都是和他一起到达这里的“新人”。
他越了解这个阵法,越感叹它的精妙之处,也就越觉得它安全稳妥。
他甚至觉得这样严谨的阵法不会有牺牲。
可牺牲又是真实存在的。
冲进六花阵的敌军从来没给他们造成过任何伤害,可总是会有身旁的人莫名其妙地死去,他甚至怀疑过是有内鬼下黑手。
但死去的人都是被什么东西从正面刺穿才死了的。
被一同刺穿的,还有这人一直高举着的盾牌。
这不是人力可为的。
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副将眼疾手快拽住了身旁的人,救了他一命。
这一次仍然有人死了,死的人的位置,在这个被救的人的前方。那不知名的凶器刺穿了一个人的胸膛后又继续向后刺,余威差点要了第二个人的命。
为了救这个人,副将受了不轻的伤。
这个人本来极不待见副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副将救,这一日的战鼓再度响起后,他扶着副将回了营帐。
“谢谢啊!”他不好意思地道谢。
往日他对副将说了很多重,副将救他比任何人都令他吃惊。
“没事,总不能看着你死,可惜救不了你前面那个,要是我再快点就好了。”副将小声说。
这话是真话。
他救人的时候下意识就出手了,但他没想到这句话能炸出一个重要的消息。
“你救不了他的,他注定今天就会死。”那被救之人小声回到道,声音细如蚊呐。
这话要是换个人听了,或许会以为这话是指天命,但副将本来就有所猜想,所以他追问道:“你说他今天必定会死是什么意思?”
不等这人敷衍他,他就追着说道:“你可以不说,但请不要骗我。我想知道,关于这阵法你知道多少?”
这人刚被救了,一时还真说不出假话来,只能告知了真相。
他告诉副将,这个六花阵是太子殿下设计的,这个阵哪里都好,但每个小阵每天都会固定牺牲一定数目的人。
副将到现在为止仍然以为祁温良来边关只为夺权,以为祁温良给阵法留下缺陷就是为了报复他。
他以为祁温良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那些曾对“太子殿下”不敬的人。
副将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疯了吗?有仇有怨杀了我不是更直截了当吗?”
本来还对副将充满感激的人突然就翻脸了。
他手一松,任副将跌倒在地上,然后指着副将的鼻子骂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污蔑殿下,活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副将不解,又听他说:“你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样子吗?这里曾经就是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种在军事上使用的阵法很有意思的。
我以前一段时间喜欢看三国,看到电视,然后有一集就是用阵法,我真的被惊讶到了。
一但人陷进去,到处都是喊声,形成阵法的人又在转动,头都炸了。可能是摄像机也故意在转动吧,反正看着真的分不清最开始是从哪个方向进去的。
而且特别烦的就是时不时就会有剑或者矛钻出来砍人刺人,防不胜防。要是骑着马,脚给你砍了,要是摔了,那这辈子都别想爬起来了。
想要攻击回去吧,打不着,那盾牌密密麻麻排得严丝合缝的。
可能因为现在战争都用热武器吧,所以这种阵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人也很能再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古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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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92.副将
这里曾经是地狱!
这个形容真的一点儿都不夸张。
这里的遇袭时间,和尚云轻守着的那个县城遇袭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说,这里很早就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了,但是却没能得到帮助。
不过这里的情况又和那个小县城不一样。
这里接壤的那个小国一直野心勃勃,所以,一直以来,这里的防守更严谨,这里驻扎的边防军也更多。
这里的士兵身经百战心理素质也更好。
这就意味着,他们能硬撑一小段时间。
但也只是硬撑而已。
那是消耗人命在勉力抵抗,不仅伤亡惨重,还常常被打到家门口。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妖族都有特殊能力,能调动五行之力的妖族只是极少数。
而妖族在保持人形时实力会下降。
战争初期,妖族实力并不强,又被吩咐了不能现原形,所以它们没能一举攻破这个地方。
守将很快看清情况镇定下来,士兵也不再一团乱,情况又好了一些。
可这种“好一些”很快就被打破了。
妖族开始用原形上阵,而面对这些长相奇特的巨大生物,士兵会有天然的畏惧。
一但有了畏惧,军心不稳,这仗打得……可谓节节败退。
这些妖族没有特殊能力,但化作原形后,光是用它巨大的身躯横冲直撞就已经能夺取很多人的生命了。
每天都有牺牲,每天都在死人,没人能抵抗妖族,死亡笼罩着这个地方。
但谁也不敢退,因为身后就是自己生长的土地,身后有着手无寸铁的亲人,士兵们都知道,如果退了,就不止战场会出现尸山血海。
守城小将又制定了新的对战计划。
一个很残酷的计划。
“林将军计划很好,虽然伤亡很大,但只要人没死光,就能保证不失守。”和副将交谈的边防军提起了镇守这里的小将,也提起了小将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无视妖族的虐杀,每天上战场等死。”他说道。
提及这件事时,他表情很麻木。
能露出这种无悲无喜的表情的人,一定经历过非常不好的事。
“你在说什么?这也能算是好计划?”副将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这是最好的计划了。”士兵答道,“我们发现,我们只需要拦住敌军就能拦住妖族。敌军和妖族应当是有协议,只要敌军没攻入城,妖族也不会入城。”
“妖族想要翻越城墙是很容易的,但明明这么容易,他们却不会去翻。更神奇的是,妖族似乎很想推到城墙,可它们不会亲自动手,只会让人类去攻击城墙。”
“妖族的目的是城墙?”副将问。
士兵点点头,“其实妖族并不是不会攻击城墙,而是妖族的攻击对城墙无效,我亲眼见过,不管妖族怎么攻击,城墙都不会损坏分毫。但人类的攻击是有效的。”
“因为城墙被推到后敌军和妖族都会进去,所以我们一直都守着这墙不敢让它受攻击。因为妖族的攻击无效,那挡住敌军就够了。”
说到这里,副将已经听懂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需要拦住敌军,那就必须上战场。
既然只需要拦住敌军,那就不能去拦妖族,以免被分散兵力。
因为人类本身就拦不住妖族,如果有意对抗它或者躲着它,兵力被分散后,就会连敌军也拦不住。
无视妖族,这是最差的办法,也是已知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集中精力对付敌军,就算妖族已经在我方阵营开始厮杀,也不要管他。
听起来对么讽刺啊!
但这又是合理的,因为只有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存兵力。
只会物理攻击的妖族不能一次性杀掉很多人,而被杀的人不怎么反抗,会使它失去杀戮的愉悦。失去杀人的热情后,它杀人的数目也随之减少。
“根据统计我们知道,当我们不反抗任它杀时,伤亡会比抵抗它时小,所以这是可行的,也是好的。”
“可是这多讽刺啊!士兵上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上妖族,而撞上它的时候要放下兵器不反抗。”
“这样的心情你不会体会到的。”士兵盯着副将说道,“没有谁是不怕死的,但比死更可怕的是当敌人在面前时不能反抗,而最令人麻木痛苦的,是明知死亡近在眼前,却要坦然接受它。能心态平和更好。”
副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生理上的痛苦。
他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最开始的话题,“那之后变好了吗?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呢?”
这下士兵又讲起祁温良这段时间所做的事。
首先,祁温良派来了乌氏族人,这些人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他们不加入抵抗敌军的队伍,但是能有针对性地阻拦妖族。
虽然被分配到这个地方的乌氏族人不多,但这里的妖族也就十多个,有他们拦着最噬杀的妖族,伤亡数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但是战场上的人仍旧朝不保夕,尸体仍就能排好长一排。
因为实在没有人手可派了,祁温良不得不想其他办法。
之后,他结合这里的情况设计了阵法,这才将伤亡降到最低。
最前排的士兵会受到敌军第一轮冲击,会死一些人,中间也会死固定数目的的一小部分人,后排几乎无一人受伤。
和最开始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得不能再好。
副将不得不感叹祁温良的多谋。
他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设计出这么合适的阵法,当真是心有七窍,能思常人不能思。
“殿下确实将你们救出了地狱,我确实不该说他的坏话,是我不对。”副将道歉。
但话峰一转,他又说:“但是殿下那么厉害,中间这一层的牺牲不就更不应该了吗?中间这一层人死了,或许就是他故意的,我的话也不算污蔑。”
“看来我之前说的话都白说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跟你讲,之前妖怪冲进我们的阵营进行虐杀的事?”说完这一句,士兵摇摇头走了。
他们确实被吩咐过,不能直接说出真相,他能提示的也就那么多了。
副将见他走了,也不知道怎么拦,只好一瘸一拐地自己往回走。
忍着剧痛走了几步,他灵光一闪。
“啊!我知道了!”
“那些在我们阵营里杀人的妖族并没有全被拦住!”
所以中间层还有伤亡。
因为足够拦住敌军的阵法对妖来说是无效的,至少对某些妖来说是无效的。
有了这个方向,副将找寻真相的进展快了许多。
因为他现在受伤了,之后几天他都没去前线。
但他也没躺着休息,而是爬上了城楼,去观察战况。有的时候,他还能听到些零零星星的消息。
敌军也不是天天都会来,所以他其实也就上了两三次城楼。
在重新上战场之前,他基本还原了真相。
如他之前所想那样,确实还有妖族能冲进我军的阵营。
他在城楼上时,发现有一些妖族是帮着我军的,这些妖和“看起来就与众不同”的“乌氏族人”在最前线。他们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妖族,除了一只野猪妖。
野猪妖速度又快獠牙又尖,可以轻易地刺穿盾甲,普通人类甚至没办法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