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疏桐七弦

作者:疏桐七弦  录入:07-12

  “五方将军都是英雄,定有力保全自身。”秦木与风歇急步往书房之后的密道去,唇角却露出了一丝无声无息的笑容。
  从前秦木只随着风歇进过太子府第一层的密道,这番下来才知道,当初公输无椽设计太子府的时候废了多少心思。密道入口难寻不说,途径道路曲曲折折,还有许多岔路口,即使发现了太子府的入口,也会稍不留神便追到死路去。
  幸亏他带着父亲的手稿,用了半个月的功夫查出了密道的出口。
  两人正各怀心思地在密道中穿梭,风歇此前下来过好多次,寻起路来尚算是轻车熟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秦木突然听见密室中有人声。
  他眼神一紧,先往声音处走了一步,不料看见的却是握着一把小刀蹲在角落的风露和她身边一个一身血迹、显然已经气绝的鹦鹉卫。风露举着匕首,看清楚来的人之后,匕首才“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皇兄——”
  “如雪,你怎么在这里?”风歇脸色大变,他越过秦木,一把把风露抱了起来,急道,“父皇呢?解意呢?你……”
  “我不知道,”风露紧紧抓着他的袖子,紧张到瑟瑟发抖,但还算是理智,“卫叔卿……老贼老谋深算,父皇被他骗得好苦!今日晨起父皇召他入宫,谁料……”
  “我知道他反了,他多年来装得太像,直让父皇放下了戒心……”风歇喘着气道,“不说这些,父皇和解意呢?为什么不跟着你一起?”
  话语刚落,风露眼眶中一直盘旋的眼泪便忍不住掉了下来:“鹦鹉卫……鹦鹉卫被卫氏老贼策反,父皇没有料到,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阿淞拼死才送我下了密道,但他的伤太重,只把我送到这里就……他说让我先不要乱跑,在这里等你,皇兄快走,有人已经从皇室的密道追出来了——”
  “别怕。”风歇抱着她往前走,手也在微微发颤,阿淞本是与风露一同长大的侍卫,自小便贴身保护她,长大后才被编入了鹦鹉卫,风歇的目光从他尸体上掠过,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秦木,鹦鹉卫谋逆,你……”
  “属下竟半分不知,请太子殿下责罚!”秦木心中一沉,先跪了下去,“属下已经很久未与宫中联系,谁知他们竟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风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想必你也不知情,要不也不会受伤,起来。如雪,你与我一道,我们先行脱身,然后再做打算。”
  风露点了点头,三人尚未动身,便突兀听见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秦木脸色一变,首先抽出了银雪刀:“殿下和公主先走,属下去断后。”
  “人太多了,你自己一个人断不了后,”风歇垂着眼睛思虑了半分,突然放下了怀中的风露,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秦木只听到风歇低低地对她说:“可记住我说的话了?”
  风露点了点头,随后揉了揉眼睛,说了一句:“皇兄万万小心。”
  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来路跑了回去,她身形较小,顺着密道走了两步,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秦木回头看了几眼,担忧道:“殿下,您不是说出口只有一条么,公主露不随着我们走,能去哪儿——”
  “密道出口在南渡口,离中阳城内太远,出去之后我们不一定能碰上援兵,”风歇握着手中的剑,急急道,“我让她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秦木暗中盘算,却又不敢多问,两人贴着燃灯的密道走了一会儿,果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下来追捕的鹦鹉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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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定风·五
  大内鹦鹉卫是当初风歇一手建起来的组织,他盯着萧俟和金明镜日夜练兵,用了十年时间刀切斧凿地选出了一百个人,这一百个人对风歇自是忠心耿耿。只可惜后来倾元皇帝觉得金庭皇城守卫不足,往鹦鹉卫添了许多人进去。
  而新添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金明镜和卫叔卿费尽心思插进去的。
  如今卫叔卿也只能派出这一部分人来追杀他们。
  这一部分人进入鹦鹉卫之后大都跟着前辈联系,武功比起之前那些人差了不少,银雪刀法几乎是风歇跟着萧俟练下来的,熟悉得很,因此面对这些人的追杀,倒还有些抵抗之力。
  秦木虚虚地抵抗,给自己身上横七竖八地添了不少伤口。风歇也没比他好多少——他武功不错,但是鲜少跟人动手,缺乏许多经验,虽然勉力逃脱了这群人的追杀,但是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两个人穿过虚虚实实的密道,终于将身后追杀的那一拨鹦鹉卫甩开了。
  秦木看着风歇握着剑的手上滴滴答答落下了许多血,浅金色的常服也被血浸透了,甚至脸上都受了伤,削了一半的发髻散散地坠着,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映着颊上一两滴血色,当真是……勾人得很。
  他心中恶意地想着,大印高贵的太子殿下,怪不得会让戚琅难耐地惦记了这么久。
  在他胡思乱想、心中估摸着快到出口处的时候,他身前的风歇突然开了口:“秦木,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出乎意料,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我跟着殿下不算久……五年,或是六年。”
  “是啊,都六年了,”风歇叹了口气,长长的密道中一路燃灯,在前方却是一片黑暗,秦木想着应该是到出口了,“你跟了我六年,我却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倘若风氏皇朝此番当真被倾覆……你便去找内八部的桑大人,让他庇护你出中阳,在大印任意一块土地上安身置命罢。你是我贴身侍卫,卫叔卿不会放过你的……”
  秦木看着他即使在这种情境之下都一片淡然的面容,面上抽搐了两下:“我……”
  不知风歇在黑暗当中触动了一个什么机关,面前一片漆黑的石壁突然缓缓地分到了两侧,露出了密道的出口来。走的时间太久,外面竟已是黄昏了,夕阳残余的绯色在天空中幻化成美丽的图案,似乎还能听到极望江静静流过的涔涔水声。
  可他却把手按到了自己腰侧的佩剑上。
  风歇与他做了一样的动作,可他清楚地知道,风歇如此,是不知来人是谁的防备,而他却是明知来人是谁,却仍然不能免去的担忧。
  况且戚琅当初早就意味深长地告诉过他,倘若楚韶此时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动作,便趁他不备,先下手为强。
  红色的夕阳光缓缓地照在出口处站的那个人身上,他穿了军营中最常见的盔甲,一手握着已经出了鞘的剑,嘴唇抿得很紧,露出几分不常见的淡漠之色来。眼睛低垂着,也不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歇一愣,按在剑上的手不自觉地收了回来,他嘴唇颤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想地冲他跑了过去。
  楚韶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受了好多伤,指尖都在流血,他怕疼,虽然在外人面前能忍,但在他面前,哪怕是手指破了一个小口子,都要咬着唇皱好久的眉,如今受这些伤……痛不痛。
  心中千言万语。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风歇却没有注意到他面上细微的表情,只是急急地向他走了过来,语气仍有几分不自然的、带着欣慰的责怪:“算你聪明,还知道提前从这里逃出中阳,你遇见他们了吗,有没有受伤……”
  在这样的时候……
  在这样的时候,你还关心我做什么呢?
  “唰”的一声,剑光突然晃过了他的眼睛,风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剧痛便从右肩传了过来。
  楚韶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冷冷地把刚刚刺穿了他右肩的剑收了回去,剑似乎好久没有见过血了,贪婪地沾染了一身的红。
  这剑是他当年送的。
  剑上“卿相”两个字,是他闲来无事之际亲手刻下的,费尽心思只是想让他某一年的生辰过得开心一些。
  风歇捂着右肩,在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血从他肩膀处缓缓地漫了出来,叠在从前的血迹上,瞧着旖旎艳丽。
  “小楚将军果然一诺千金,如此我便放心了。”卫叔卿仿佛鬼魅一般从楚韶身后走了出来,笑呵呵地说道。戚琅跟在卫叔卿周围,见他如此,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但终究还是强自按捺了下去。
  痛,好痛。
  他不是没有受过伤,但从未有一次这么痛过。
  风歇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楚韶,但楚韶始终是一脸的淡漠,甚至冲卫叔卿拱手行了个礼:“卫公谬赞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因为剧痛,风歇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恨声说着,“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背叛我……只有你——你为什么……”
  楚韶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口中嗤笑道:“我为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
  太子府的细作。
  能够自由出入书房的人。
  十年前布在春深书院的骗局。
  他以为他不过是想为自己求一些庇护。
  可他原来是想要自己的命。
  风歇跪在地上,觉得自己终于把一切都想清楚了,若说前几日他还对楚韶所说的话心软了一分,现如今这几分的迟疑都凝成了冰渣,密密麻麻地刺在了心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最初到最后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哈哈哈……”风歇捂着自己的伤口,面上居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努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只为如此?”
  卫叔卿在他身后站着打量,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楚韶扭过头去不看风歇,唇齿碰撞之间却尽是残忍至极的话语:“只为如此。”
  “你想……要我死?”风歇一字一句地问他,楚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正好撞上他红了的眼睛,“只为……那些东西,你就想……要我死?”
  卫叔卿一手搭在了楚韶的肩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楚韶闭了眼睛,冷声道:“我只想要……卫公所许下的权力和财富罢了,你是死是活,与我没有……没有半分关系,你……”
  他话语未落,便看见风歇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扑了上来,从他手中抢过了那把剑。
  有一个瞬间,楚韶甚至以为他想要自戕,霎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风歇抢过那把他送出去的剑,甚至连迟疑都没有,便努力地把手中的剑扔进了身后了静静流淌着的极望江。
  风歇直直地看着他,眼睛一片血红,因为失血嘴唇却是惨白的,他颤着声,一字一句地说:“好……好……不枉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自去求你的权势,拿着我的东西,不嫌手脏吗!”
  手抖了一下,楚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攥住,痛到几乎不能继续跳下去,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分一毫细细地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往后退了一步,心痛欲死,但面上却未露出一分来。
  戚琅急忙往前走去,一把扶住他:“小楚将军也辛苦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太……把废太子带下去先行收监,待卫公解决完其他问题后,再做处置。”
  风歇捂着肩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卫叔卿,失态地冷笑道:“卫公……多年隐忍,戏演得可真够好啊,可惜……我身边之人反叛,鹦鹉卫又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你以为这天下就算送给你,你便坐得稳吗?”
  卫叔卿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曾经一派和善超脱的眼神之中闪烁着几分阴狠和狡诈:“我根本不想要这天下,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此番作为,也只不过是为戚长公子铺路罢了……承阳啊,你可知,我与你父皇、与戚昭、与盛千沈望一同长大,我最初也只不过想要做一个好臣子,与他三人一样,尽心尽力地辅佐你父皇,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可是——”
  他的声音陡然凌厉:“可是你父皇是怎么对待我们的?我和戚昭费尽心力为他除掉了一向对他不敬的盛千,却换来了他无休无止的猜疑和忌惮。我一身才干,却为了保全自身保全家族连政事都不敢插手,只能做一个庸庸碌碌、只知道寻仙问道的废人,白白浪费了所有的好时光!”
  “戚昭不懂收敛,便被他毫不留情地下手清理,我每天都怕啊,怕不知道哪一天,便轮到我了。不过后来我就想开了,你知道么,与其每日战战兢兢地恐惧你父皇下手除掉我,不如先下手为强。”
  风歇咬牙忍着痛,冷道:“谋逆之人总会……总会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我父皇治下太平安定,岂是你们——”
  “借口?我才懒得找借口。”卫叔卿半真半假地笑道,他带了些怜悯地看着风歇,“承阳啊,你真的是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有的时候,毁掉一个王朝不需要狂风骤雨,只需要轻轻的一推——前些日子朝局太乱,亏得定北之乱大胜,才能得一口喘息的机会,可你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改革——”
  卫叔卿走到他身前,直直地看着他:“你的改革——我不否认,条条都是漂亮的措施,就算是我们几人年轻的时候,都写不出这样漂亮的法令来,可是承阳,措施颁下去了,底下的人若不听话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铸币者想趁着法令未严之时捞最后一波油水,西境物价飞涨。大贵族们利益有损,当然会想方设法地干涉改革。有他们的授意,不管是双关城墙,还是棠花令,都变成了酷吏强征的工具——民怨充野,贵族不满,物价难平,朝廷为了防西野拿了大量钱财养兵增补,在这样的时候,你又遇刺了,难管手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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