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道长在武林大会上口口声声说要另择人选做太华掌门又是为了什么?”萧焕不避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笑得还十分诚挚。
作者有话要说: 收箭那段,然我想起不知道哪一版《倚天》里乾坤大挪移的特效了哈哈哈哈,然后我在想为毛武林大会的时候我没去重温一下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找感觉呢?
第201章 章二五·道阻
玄清的神色霎时就变了。
他怎么想的大家都知道,只是若挂到嘴上来说,那便不大挂得住面子了。
萧焕却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似的,只微微笑着,“道长不也是不想再看着太华坐大吗?何况燕氏父子经营太华多年,门下弟子对他二人可谓是死心塌地,难保没被这二人教得生了什么狼子野心,实在不得不防。”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玄清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哼道:“和那几家有什么关系?”
“道长能这么想,都是十大门派的兄弟,其他几位掌门说不得也是这么想呢?”萧焕语气轻缓。
慧海却缓缓出声,“倘若真是为了教太华弟子及时回头,把燕惊寒拿在手上做什么?可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没料到慧海这么实诚,萧焕被他说得呛了一呛,连玄清也有些不自在地回头看他。
只是沈望舒倒喜欢他这样不遮掩地说话,当即就点头道:“是啊方丈。这太华门能召开武林大会,其间应当是捞到不少好处的。若不是崔离并不是真心与太华合作而大会生变,正经各派散去之后,太华门的实力与威信只怕要再上一层楼,只怕是能与普安、紫微平起平坐了。”
玄清睨他一眼,“不可能!”
“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个邪魔外道,对你们正道的家底并不是很清楚,道长自己心里明白就是。”沈望舒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二位都是世外高人,不在乎这些名利之事也罢了。不过碧霞、襄台与朱雀哪里受得了?太华原本与他们不相上下,转眼就要骑到他们头上去,若是光明正大地立功就罢了,偏偏还是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自然是心里不忿的。”
也说不清如今玄清的脸色算是怎样,反正十分精彩也就是了。他咬牙思忖好一阵,才恨声道:“他们抓了燕惊寒回去,想吞了太华门,然后想干什么?松风剑派只是折了个岳正亭,楚江流也仍有江湖名望,难道他们以为这就能连松风剑派也踩下去了?”
分明就是自己心中不快,却扯到了松风剑派头上去,韩青溪和岳澄都有些不快。只是脸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韩青溪恭敬地道:“道长,我等的确没有撒谎,燕惊寒没有与我等同路。此前我等假意与他结盟,只是为了能有只离开的船只。我们几人鏖战一日,精疲力尽,能从那么些前辈手上脱身,自然是那些前辈承诺只要将燕惊寒给了他们,便不与我等为难。”
说到此处,玄清又是一声冷笑,“说得自己多无辜似的,你们不也参与其中了?”
韩青溪不做声了,沈望舒则接道:“不管为了什么,既然刚才方丈与道长都说了,此行只是为了捉拿燕惊寒而不是与我等为难,那就还是赶紧掉头回去吧。燕惊寒也不是个宁死不屈的,若是为了保命而点头与谁家合作了,那就来不及了。”
“我看这一船的都是老实人,带着道爷与方丈触礁只怕是你的主意吧?如今却还大说风凉话。”玄清忍不住恨了他一眼。
沈望舒却笑道:“多谢道长夸奖。既然您都说了不与晚辈计较,凭您与方丈的江湖地位,日后也没人会与我为难了,如此大恩大德,少不得还得帮您让船脱困的。”
玄清这才满意了。
慧海又盯着沈望舒道:“若是没人再追杀,几位小施主准备做什么去?”
“方丈也瞧见了,叶无咎的尸首就在船上,头等重要的一件,就是先将他送回洪涛水寨去安葬。这第二件么……”沈望舒的神情忽地变得森冷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沈某人从前做的那些事,被诸位追着喊打喊杀那么久,沈某没有怨言。自然,谁取了叶无咎的性命,自然要让谁付出代价!”
花白的浓眉一下子就拧在了一起,慧海惊道:“你们也要去捉拿燕惊寒?”
看他的神情,似乎大事不好,萧焕连忙插口道:“无论如何,燕惊寒勾结崔离、草菅人命都是不争的事实,按照江湖公义,即便不死也该废去武功。晚辈等被燕惊寒害成这样,连岳师伯也因他身故,寻他报仇也不为过吧?两位前辈放心,我等绝不稀里糊涂就杀了他,自然要等二位前辈将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再动手。”
慧海神色稍霁,慢慢点了点头。
“说得倒是轻巧,你们怎么知道那时候燕惊寒还能活着落到你们手上?”玄清却又泼下一盆冷水。
“我等自然不能保证,不过还有二位前辈在,这点主还做不了吗?”萧焕不在意地笑了笑,“旁的门派不知道,可十大门派的掌门,哪一位不是深明大义的呢?既是如今被蝇头小利所迷,但只要二位痛陈利害,他们不会不明白的。若是十大门派态度一致,旁的门派也自不会多说什么。”
玄清的神情就仿佛听了个笑话,“那你说,他们怎么听我和方丈的?便是杀了个燕惊寒,又如何不深明大义了?”
萧焕便正色道:“道长许是没看见,燕氏父子的罪行,可谓是证据确凿,只是方才我等与燕惊寒照面之时,他身边还有不少弟子听着他的调遣,几乎与他们父子带来岳阳的弟子人数相差无几。”
“竟有此事?”慧海不由得大惊。
萧焕颔首,“不错。太华弟子让他们父子教得如此是非不分,倘若单单杀了燕惊寒,只怕这一群太华弟子激愤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到底是正道弟子,究竟怎么办才好?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岂不是让邪魔外道看了笑话?”
“若是让这几个小辈就逼得束手无策,这才是天大的笑话!”玄清狠狠拂袖。
“不,晚辈的意思是,燕惊寒绝不能陷入一家一派之手,应当由二位出面,少不得还要联络我师……松风楚掌门,十大门派一道捉拿,重开武林大会,将燕惊寒的罪名定死之后再杀。若再有太华弟子不服,便逐出正道,也便没了顾虑。”萧焕诚恳地说着。
玄清上下打量他一阵,“小子,你说得倒是轻巧。只是太华一派,即便不一口吞下,分成多少份我们每家各取一份,门中实力也会大增。开武林大会,说不得还有希望分杯羹的人出来搅局,何必费这力气?”
这次他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萧焕有些急了,“道长,您以为当初武林正道是怎样来的?”
玄清没说话,慧海便道:“自是当年邪魔外道肆虐,江湖上整日腥风血雨不得安宁,便有几派心怀善念之士缔结盟约,成了江湖正道,希望守护武林和平。”
“方丈说得很是。”萧焕点了点头,“可方丈再看如今的正道怎样?”
慧海叹了口气,“萧施主,有话你便直说了吧。”
“恕晚辈狂妄。当年松风江掌门不管是为了何事,但总归是没拿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便剿了九嶷宫,埋下了无数祸患。此后沈千峰、薛无涯、崔离层出不穷。倘若就是他们几人闹事,这还不足为虑,咱们正道人才辈出,不怕他们猖狂。”萧焕摇了摇头,“当年沈千峰为祸之时,武林正道虽说多年不管,可一旦决定……也是同心协力的。但崔离出现之后,正道却成了什么样子呢?”
二人果然细想了想,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
萧焕不紧不慢地说着,“不知是崔离先找上的太华,还是太华找上的崔离,这两家一合作,暗地里便找了不少事情。扶桑楼之事折损了不少绿萝弟子,面子上看起来是崔离的杰作,可算起来还有松风剑派的罪责,绿萝坊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恨上了松风剑派的吧?崔离滥杀绿萝弟子,绿萝除了与松风仇怨更深,也与太华门生了嫌隙吧?而太华门与崔离勾结,为的是让松风剑派的江湖声望一落千丈,自己能取而代之。有此一事,十大门派的其他几家难免会想——太华门都能爬上去,我家为何不能?何况太华门勾结邪魔外道,那么大个把柄在外头摆着,能不去拿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玄清有些不耐烦了。
韩青溪也听明白了萧焕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恭声道:“二位前辈,方才萧师弟所说之事无一不是实情。如今咱们十大门派甚至武林正道虽说看起来还是一团和气,可私底下早已矛盾重重,倘若这一次谁家私自斩了燕惊寒,只怕绿萝坊第一个不答应;若是私底下便将太华门瓜分殆尽,只怕整个武林正道……就要乱了啊!”
一僧一道同时挑了挑眉,神色十分凝重。
许久之后,慧海才沉声道:“两位小施主的意思,老衲听明白了。”
玄清神色仍旧阴晴不定,“方丈,焉知不是他们希望松风剑派稳坐钓鱼台而危言耸听呢?”
“道兄的心思七窍玲珑,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应当也有了计较。”慧海似笑非笑地说着。
玄清便闭口不语,脸色越发阴沉。
沈望舒不怕他二人,轻笑着道:“道长只怕也是知道的,若想做人上之人,凭着自己真本事爬上去的,才能将这位置做得长久。若是只用阴谋诡计得来的,只怕也会被另一个阴谋诡计所取代。一力降十会可不是乱说的。”
慧海长叹一声,“亏得老衲还是出家之人,掌门做久了,竟连小辈的见识都比不过了,实在是惭愧!几位放心,老衲这就与道长去寻燕惊寒,且说服几位掌门召开武林大会。”
“方丈深明大义,晚辈佩服。”萧焕拱了拱手。
慧海摆手,“届时几位可一定要来。老衲自会在大会上帮诸位洗刷冤屈。”
沈望舒便笑道:“冤屈谈不上,若不是自己露了把柄,也没人能借题发挥不是?到时候只要让我等亲手处决燕惊寒便是了。”
第202章 章二六·魂归
这一路上,沈望舒等人还是遭到了不少围追堵截,就在江上大大小小的打了数十场。虽说都不是十大门派的人物,但其他门派怎么也比这六个人多,江上也不同别处,打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幸而慧海与玄清走的时候也想到了,倒把一开始他们带着的箭矢全都留了下来。靠着这些箭矢,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又过了几日,或许是慧海与玄清已然同那几派讲好了条件,江湖上也发出了消息,追着他们的人倒是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也已然到了潇湘地界。
见着熟悉的山水,沈望舒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感慨万千。
他自小就生长在此处,可他年幼的时候做梦都想离开此地,他不想被逼着没日没夜地练武,不想学着怎么镇压那一群狼子野心的下属,也不想被养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机器。
后来遇上了一个能让他一潭死水的生命鲜活起来的人,可这人却是存心来骗他的。樊笼破了,那个让他不得安宁的人也死了,可沈望舒仍旧开心不起来。
他被现在的师父陆灵枢捡到,依然生活在潇湘。没有杀戮没有争夺,可陆灵枢诸事不管,大师兄常沂总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闹得鸡飞狗跳。这样的日子也没了指望。
谁能想到,不久之后,他竟还能有这些经历。
想得累了,沈望舒便靠在船舱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见着沈千峰威严地站在他面前,沉着脸呵斥道:“你信那小子?他是松风剑派的徒弟!松风剑派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么?若是还想待在倚霄宫,你就杀了他,提着他的头来见本座!”
“宫主,萧秋山他不是……他只是个弃徒,他……”沈望舒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后退,只是挥手之间打到一物,虽然也结实,却不是船板的触感。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身边道:“小舒,小舒?”
沈望舒霍然睁眼,就对上了在眼前放得极大的萧焕的一张写满担心的脸。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是被萧焕半拥在怀中的状态,吓得一下子坐了开去。
萧焕的神色有些失落,却还是佯装不在乎,“你做噩梦了?”
是啊,梦到你了。沈望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船舱内静得别无他声,唯有江水缓流的潺潺。
恰在这时,岳澄在外头大呼小叫起来,“师兄师兄,不好了!我们让人给围起来了!”
二人俱是眼神一凛,登时顾不得去想别的,双双起身,飞快地跑到外头去查看情况。
岳澄倒真是没有夸张,但见江面上一字排开了好些船只,有与这一艘差不多大小的快船,还有两层高的大船。船上清一色地站着身穿鱼皮水靠的精壮汉子,各执兵刃。每一艘船上也都插着一面旗帜,旗上的图案仿佛是一团浪花。
那一排船中间的不动了,两翼的却仍旧在往前行驶,当真是把这只小船给围了起来。
柳寒烟当即就要拔剑,却被沈望舒一把按了回去,低声道:“别急,这是……洪涛水寨的船。”
于是柳寒烟的神色微微一变。
“这是打哪儿来的小船,有水引么?”正中间的大船舷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懒洋洋地问道。
连萧焕都记得这个人——最初见到叶无咎的时候,这人就在他边上。那时候的叶无咎啊,脸上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