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楚琢磨着他口中“我们武林盟”这几个字,心底突然有些不太舒坦,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就如同什么本来触手可及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血液都在皮肉之下滚烫叫嚣着。
他冲着沈长楼笑,笑容显有些得奇怪,语气莫名其妙的转变得辛辣嘲讽起来。
他说:“沈道长,你将你的徒儿当孩子好生养了这久,就为了养来操你?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日,成了名正言顺的盟主夫人,本座倒要问问你,被男人压在身下玩弄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可能说出一二?”
沈长楼面容平静无比,像是从不被触动,就连半点羞赧的神色都没显露出来,只是反问:“要不晏教主亲身尝试一二?这般自然明白其中奥义。”
晏楚本欲再说些什么刻薄奚落话,望进沈长楼漆黑的双眼却觉得寡趣,是觉得刚刚自己情绪有些过于冲动,反而在沈长楼这里讨不了好。
他扯出一个极虚伪的笑,面上笑意温柔:“方才不过与道长您开个玩笑,莫要当真,此行我前来只为给道长你一个忠告。”
沈长楼微微一顿,望向他:“什么忠告?”
“本座忘了,自那季盟主来了以后,道长您就极少涉及江湖事了。”晏楚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案,“前段日子兰陵出了两个新秀,据线人说那二人是一对夫妇,男人自称斐若,使得一手左手剑,因为雪夜杀人剑上不留血,被人称作银月照雪。”
“而那女人姓杜,名兰闺,一身软功了得,擅用长鞭,其女心如蛇蝎,好美色,甚是歹毒,与人比武时软鞭常常淬剧毒,只要被鞭挞受伤者,三日之内若是不技师医治必定吐血身亡,因此杜兰闺在兰陵风评不算很好,被人称为毒夫人。”
半江瑟 “前段日子有高手与斐若交手,发现其武学套路与道长你有一二相似,于是斐若便声称与道长你曾有师兄弟情谊,但你却杀师窃走了秘籍,废去他一身武学,如今他重回江湖是为杀你报仇,夺走天下第一,在天下放千金要你的命。”
沈长楼突然嗤笑出声,神情冰冷。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如此天真。”
晏楚观沈长楼面色,差不多了然了些许,笑说:“看起来道长你与那斐若确实相识,那他所言你的罪状,是否也是不假?”
“有三分是真的。”沈长楼瞥了晏楚一眼,“其余皆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罪孽而虚构出来诬陷我的。”
想起那人,沈长楼心底突然一阵锥痛,像是匣子被打开了,被蒙骗的怨憎和悲痛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他终究是面无表情,面色沉了沉,将所有憎恨悲痛收敛入骨血当中。
“道长,你的手无事吧?”
晏楚的目光落在沈长楼深陷掌心的指尖,猩红的血液溢满指缝,仍是极好看的模样,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兴致颇好地伸出手去抓他衣袖:“你是遇见了什么难事吗?”
沈长楼冷冷地收回手,张了张口只觉得嗓间一阵腥甜,舔了舔干裂的唇,神情略有些烦躁。
“晏教主倘若只是为了一句忠告,何必千里迢迢赶来见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必你定然有什么除此之外的事与我说。”
“我早就明白沈道长是聪明人。”晏楚眯着眼笑出声来,“我向来私事和公事分的清,此次前来确实有一事要告知道长你。”
“若不是道长将小教主送入我魔教,本座怕是此生都没有机会抓住他……然后除掉他。”晏楚笑得像只狐狸,神情危险诡谲,“虽然说道长你一开始将他送入魔教目的不纯……”
晏楚红色袖袍间的手指颀长,像是丈量世间的玉尺,每一寸都是分明的。
他仔细地帮沈长楼抚平衣角的褶皱,动作轻柔至极,像是在对待多年未见到老友,想要道一道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虽然道长你一开始抱着想要杀我的念头让他潜伏在魔教。”晏楚眉眼笑意浅淡,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眼约无端地有些勾人。
他轻声呢喃:“可是啊……归根到底,我杀了他,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
“所以本座得好生谢谢沈道长您啊……”
他指尖停留在沈长楼的喉结上,引人遐想地陷入衣领包裹的深处,像是要将沈长楼的血肉的气味,烙入体内。
他看向沈长楼,状似无意地扯断了眼前人的一根白发,只是掀唇笑了:“沈道长还缺一个床伴吗?”
沈长楼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扯了开来,面无表情地理平又乱了的衣领,然后抬头望了望他,攒着眉头笑出声来。
“贫道给你三刻钟,从武林盟离开。”沈长楼神情带着被冒犯的不悦,眼中笑意寡淡,“我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要的,还请晏教主自己掂量一下几斤几两再过来。”
晏楚心底喟叹:可当真是带刺的人,这样的人也只有那新盟主可以吃得下去也不怕被扎伤……
晏楚将那一根白发不动声色地收入袖口,心中低笑出声。
不过啊……想要的东西已经得手。
梦里的真相终于可以亲手揭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新地图[兰陵]解锁。
新人物斐若加载75%
新人物杜兰闺加载66%
新人物顾泗加载89%
正在设计角色[沈长楼]的新时装:嫁衣
正在规划角色[沈长楼]的新成就:往事化土
第49章 佳话其四十六
兰陵四面环山,从长安前往兰陵唯一一条道路就是从一线天经过。
那条道路之所以被称为一线天, 因为其路极陡, 一面是寸草不生的山壁,被削得极光滑, 另一面却是悬崖峭壁,在下雨天行人极容易坠崖身亡。
悬崖太高,下头尽是雾气, 看不见尽头,倘若坠下便再也没有存活的机会。
正值盛夏黄梅时节,忽逢一场骤雨,连绵的雨从云端倾泻而下,将一线天山壁上的泥土混淆在雨水里, 顺着暴雨淌落到小道上,狂风在雨夜里发出狂笑声,像是在蔑视着什么不应当的存在,躲在阴暗处觊觎着一切。
小道很窄, 仅仅只够一人通行。
沈长楼行走在雨中,依稀可以看见眼前的道路,手上的油纸伞伞骨被风摧折断裂, 仅剩几根苟延残喘着,拼尽全力支撑着一块漆黑的破布,勉强遮挡些雨水。
他想起自己给季舟留下的那一封书信, 想来那人回武林盟时看到也要过个三天,也不必担心被发现行踪追过来而坏了自己谋算的事物, 一时间他便放下心来,望着前方的岔路,想起兰陵附近山贼聚居的山寨。
他自然知道斐若是谁,当年师父和大师兄死后,他自然明白前应后果,更知晓后头要发生什么。
他故意声称要下山,让三师兄和四师兄慌了神,借江寒不备下山来杀他窃取秘籍。
可是他们输了。
即使他们准备再怎么充足,沈长楼已经是死过三次的人了,自然识破他们的伎俩,仅仅用了一剑就将他们打倒在地。
可他终究是不忍心,即使眼前两个人曾经亲手杀死了自己,他仍然做不到像他们这么狠心去杀死他们……即使前世他如此做了,但他至少这一次是清醒的。
一命换一命,前世的他们已经因此付出代价,他不想要将罪孽带到这一世。
于是他废去三师兄和四师兄的一身武学,挑断了他们曾经杀死自己的右手手筋,丢下一个钱袋便离去了。
只是沈长楼是真的想不到,三师兄竟然有这等的气量,即使右手无法习武也无法阻挡他们那些卑劣的心思,竟然学了左手剑,倘若他将这等心思放在正道上,不再一门心思的暗算,那成就岂会是现在如此。
沈长楼心底轻嘲着,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师兄的手段却早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他放下话要夺走天下第一无非是想要引沈长楼过来,他定会在身边设下埋伏,用各种计谋骗自己走入埋伏。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是那么愚蠢,手段依旧还是那么拙劣幼稚。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行云山寨?”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叱责,沈长楼看见不远处的岔路口有一人站立,像是身着斗笠蓑衣,雨水顺着蓑衣的茅草上断断续续淌下来。
沈长楼看见他腰间有一把三尺的砍刀,像是用人血开过锋,砍刀边缘坑坑洼洼,上面还有血迹凝固的黑色斑点。
沈长楼能感受到他刀上的血腥气,这些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浸透在其中的。
沈长楼并不打算与山寨正面发生冲突,他一向不崇尚用打杀解决所有问题,遇见事情用刀剑来解决只是没有头脑的莽夫而已。
更何况……他更想要从山寨处取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在下前来拜见行云山寨大当家。”
他微微躬了躬身,略表礼节。
“来见大当家?”顾叁微微眯了眯眼,对沈长楼的话语保持怀疑态度,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漫不经心地开口,“小子,我们山寨可不是什么闲人都可以放进来的,你看看自己身上几两肉弱不禁风的,即便是投靠来做山匪也没有人想要你。”
语罢他将手中的刀送去几分,一把挑开了沈长楼的破伞,直白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沈长楼面上的每一个角落,似乎在琢磨掂量着什么。
“不过……”顾叁目光落在沈长楼的白发,略微停留了片刻,像是觉得有些新奇,慢吞吞地转了口,“我们大当家正缺一个压寨夫人,我作为二把手可是为此忧心得很,又唯恐大当家被外头哪个狐狸精骗走了,你这幅模样倒是可以来做一做这夫人。”
沈长楼目光凝滞在顾叁面上,有些迟疑地顿住了,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压寨夫人?”
顾叁自言自语:“这样……如此……也行……大当家上次推拒我送的美人,指不定好男风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叁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胡乱地把刀挂回腰间,死死抓住沈长楼的手腕,方才还疾言厉色的面容顿时堆满笑意,只是用手去摸沈长楼的脸,呐呐道:“不错……甚是不错,不要美人就是喜欢男的,这没有毛病啊。”
沈长楼被他这一下弄得措不及防,后退好几步才避开了顾叁,像是在避开什么蛇蝎:“二当家……你冷静些。”
顾叁克制了一下自己发现惊天秘密的心情,低咳一声试图弥补自己的威严:“咳……这位公子,不……嫂子,雨落这么大,赶紧进山寨吧……别让大当家等急了。”
沈长楼怔在原地,被顾叁连拖带拽地扯入岔道口,他敌不过顾叁的臂力,还挣扎几下,就被硬生生拽入山寨的里。
山寨里的一行山贼方才还在桌子上划拳喝酒大口吃肉,见到顾叁却像是被捏住脖颈的猫儿,傻愣愣地站了一排。
一个瘦高个使劲地在里头瞅着沈长楼,扯着嗓子喊出声来:“二当家,这年头不是水旱无忧不愁吃喝吗?离上次出山还没过半月,咋得现在又去打了个草谷?”
“你这小子。”顾叁一巴掌过去打他脑门,打得他哇哇直叫,这才收回手,“什么草谷?这是大当家的新媳妇,还不喊嫂子?!”
一群山贼面面相觑,终于又有一个胆大的冒了个头,弱弱道:“可是他是男子……”
顾叁“啪啪啪”一人一巴掌拍在这些山贼脑壳上,满脸怒色:“男人又怎么样?大当家要娶谁要你们管?就算是娶只猪你们也管不着!”
一群山贼噤若寒蝉,不敢再说半句忤逆顾叁意愿的话,不知是谁开头喊了一声“嫂子”,余下的人也齐刷刷喊了起来。
沈长楼突然体会到了当年季舟被自己强行收为徒弟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沈长楼:这个江湖里全是gay……
玉楼春:我不是……
杜兰闺:我也不是……
季谨之:我可以拥有姓名吗?
(季谨之被作者堵住嘴拖走)
玉楼春:(冷笑)呵,男人。
杜兰闺:(若有所思)季舟是男的,季谨之也是男的。
玉楼春:(同样若有所思)季舟是疯子,季谨之也是疯子。
杜兰闺:(恍然大悟)他们还是兄弟,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玉楼春:(看穿一切)季谨之一定也是个gay!
……
……
今天文风突然沙雕,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今天开心啊
第50章 佳话其四十七
顾泗方饮了酒,酒意微酣。
山寨上没有什么好酒, 存着的都是陈年的炮打灯, 味道拙劣粗陋像是将水掺进里头,品不出什么酒后甘甜, 只觉得一阵烈火从喉嗓烧灼到肺腑,一口下去浑身如患高热。
这种北域的酒还是寻人下山去换的,虽说此地已是兰陵, 但位处城郊,离主城大概还有三四天的脚程,能饮个像模像样的酒已然不易,顾泗自然不能过多要求什么。
方喝了两缸炮打灯,顾叁就神秘兮兮地拽着他到卧房里想要看什么好东西, 方一开门就把他推了进去,“通”得一身把他关在了里头,美曰其名要给他和新媳妇独处时间。
“怕定是又在作妖。”顾泗揉按着太阳穴,颇有些不以为意, 也不在意他口中什么新媳妇,暗自有些可惜没多喝两口酒。
他这般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凌厉的掌风, 他略微一惊,侧身避了过去,指尖挑起桌案上的茶具阻住了后者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