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署?”我摩擦他的腰际,他怕痒地扭动,“你后来被袁啸调回玉堂署,身上的伤也是他命人打的?”
他忽然不动了,浑身也褪下潮红,露出后背和腿上大片的棍痕,青青紫紫地落在遍布情欲的身体上。
“当庭顶撞镇武王,是臣鲁莽了。”他说,“可是这一身伤,换来陛下的注意,也是值得。”
“秦浅,你对自己真狠。”我覆上他的身体说。
他只笑不语,顺从地张开腿。
有了我的调令,秦浅很快将钱三和仲达垣安排到袁致手下。三个月后,王闲的所有罪证都已摆在我的案头。
“钱三已成为袁致的心腹。袁致承诺钱三,此次若顺利扳倒王闲,便将钱三引荐给袁啸。”
“你做的很好!”我看着手里的罪证,冷冷道,“王闲一介郡守,竟然有这么大身家,几乎富可敌国,还一直跟朕哭穷!”
“王闲一除,国库会充盈很多。”秦浅从沈鹤手中端来茶,我就着他的手喝一口,喝完后他站在我身后揉着我的太阳穴。
这几日太后频繁找我喝茶吃点心,一开始还端着架子顾左右而言他,昨天终于坐不住跟我打听和章郡的事情。
能把太后逼到这一步,秦浅功不可没。
“陛下,太后娘娘有请。”沈鹤上前恭敬道。
我烦躁地拿起茶杯甩向他,茶杯撞到他胸前,濡湿大片衣襟。
每次从太后寝宫出来我都会头痛万分,真是与她命中相克!
“陛下息怒。”秦浅揉着我的肩膀轻声道,“臣都已经打点好了!”
我抚开他的手,冷冷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未到傍晚,长乐宫却已灯火通明,远远便能听到永寿殿里丝竹管弦之声,乐声中夹杂着太后的笑声。
透过永寿宫丝质的屏风,我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走进去时笑声已经停止,那道身影站起来,优雅地向我行礼,我一声不吭地坐下,没让他站起来。和太后寒暄数句后,才对跪在地上的莲君说:“没想到莲君也在这里?”
太后端起茶杯喝茶,没打算替莲君解释。莲君微微一笑,抬起倾城的面庞看我,从容的样子不像跪在地上,而像是与人谈书论道般淡定自然:“臣听闻姑母近来精神恍惚,夜不能寐,今日便送来一些安神的香料。”
“莲君有心,平身吧。”我转头对太后说,“太后身体抱恙,朕却浑然不觉,是朕的不是。可有请太医?”
“请过了,都是老毛病。”太后姣好的面容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手里握着一串佛珠,“还好静客挂念哀家,时常来看哀家,陪哀家谈心。”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被岁月打磨成一颗珍珠,看起来圆润无害。
可就是这颗漂亮的珍珠,将火引到莲君身上。
“哦,”我随着她的话看向莲君,“莲君倒是孝心。”
“我王家的子孙,自然是向着哀家的。”太后嘴里说着温柔的话,眼神却没有温度地看着莲君。
莲君仿佛听不懂太后的言外之意,漂亮的丹凤眼只是望着我,勾起红唇道:“姑母是陛下的母亲,臣是陛下的侍君,于情于理都该侍奉姑母。若姑母凤体违和,陛下也会分心,臣替陛下照顾好姑母,陛下便能全心全意关注国事,事关重大,臣不敢怠慢。”
“臣不敢忘记王家的养育之恩,能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便是臣对王家最大的报答。”
“静客真是让哀家省心。”太后和蔼地笑着,又微微蹙起眉毛,“只是还有一件事对陛下而言更加重要。”
莲君不解地看着她。
她道:“便是为陛下开枝散叶,诞下皇子。”
莲君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呼吸间又恢复从容,垂首温和道:“姑母说的是。”
美人娇羞,自是一幅美景,我握住他白皙的手,入掌冰凉。
“去年你大哥王凌与谢家嫡女成亲,如今已有一子;二哥王晓年初方与袁荷定下婚约;堂姐王嫦更是与萧叶大将军恩爱有加,膝下有两女一子;更不提更早和庾婉成亲的王贺、嫁给桓堇的王娅……世族枝繁叶茂,荣辱与共,只有你还未有子嗣,何况你还肩负延续皇室血脉的重任,不可懈怠。”
太后说话向来轻声细语,只是这低语如今带着阴沉老态,暗哑难听。她话虽是对莲君说,眼神却在警告我。莲君低着头没有说话,被我握住的手渐渐收紧。
我抚摸着他的手背,那里有一道青紫,是上次我与他玩乐时留下的痕迹。
“世族手足连心,齐心协助朕掌管天下,朕甚是欣慰。”我将他的手抬到唇边,轻轻吹气,“若他们一直做朕的忠臣,朕也能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若是不能,朕也只能忍痛割爱了。”我亲吻那个伤痕,抬头看太后。她的表情让我想到了先帝临死前的样子,那种强装镇定又面如死灰的表情,和她现在一模一样。
“陛下莫要说笑了,没有了世族,谁还能帮你?”
“曾经秦氏也是权侵朝野的世家大族,而当先帝想要秦氏灭亡时,王氏、谢氏忙着分一杯羹,那个时候世族可曾齐心?太后您在打压秦氏的时候有想过今日王氏也会重蹈覆辙?”
“放肆!”太后拍案而起,面露愠色,胸膛剧烈的起伏,“姜谬!哀家当年能扶你上帝位如今也能将你拉下帝位!你不过是哀家和袁啸的傀儡,凭什么以为斗得过哀家?!”
“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傀儡呢?袁啸说到底是朕的亲舅舅,血缘无法斩断。而为了家族亲手废掉自己儿子的你,如今又和王氏的哪一个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呢?你誓要保住的王闲,又是孝忠谁的呢?”
太后眼神动摇,面上却不肯示弱半分,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仍是站着,威严又可怜。
“太后你老了,该安享晚年了。为表孝心,朕会加派人手来未央宫侍奉,长夜漫漫,太后早点休息吧!”
第8章
我拉起莲君走出未央宫,身后传来太后的吼叫,夹杂着狂笑和尖叫,太后隐约在说:“王晗,你也时日无多,哀家等着你陪葬!”
声音不甚真切,莲君无动于衷。盔甲撞击的声音盖过太后的咆哮,身着胄甲的士兵控制住长乐宫里的所有人,层层围住这个古老威严的宫殿。秦浅站在最外面,将手中交给禁军左统领刘冀,与刘冀交待事宜。莲君与秦浅擦肩而过时,眼神与他有短暂的交汇,电光火石的瞬间莲君又面色如常的转头,跟着我走出长乐宫。
沈鹤见我出来,让侍卫将步撵抬到我身边,我牵着莲君上撵,揽住他的腰,让他半靠进我怀里。
“难怪这么些时日陛下都没有去找臣,原来是有了新宠。”莲君笑语盈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朕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也没闲着,”我瞥他一眼,抬手捏住他一侧脸颊,“你倒是和太后母慈子孝。”
指下肌肤温热嫩滑,随着他的笑颤动。他温声道:“孝子可不会对母亲下毒。”
王氏人人都有一副祖传的好嗓子,莲君的嗓音更是温雅动听,低沉慵懒中带着不查的酥媚。
松开他的脸颊,我的手指滑到他翘起的唇角,按压他的唇。他张开嘴咬住我的手指舔舐,微张的红唇中舌尖若隐若现,牙齿轻轻地研磨手指。
“你不是王家人吗?”我淡淡地说。
“臣既嫁予陛下,便是陛下的人,与王家毫无干系。况且……”他俯在我耳边,轻声说,“臣心悦陛下啊!”
我笑,和他在撵上嬉闹。
步撵在他的倚莲殿前停下,我拉起衣衫不整的他,走进香气满园的宫殿。
“朕去长乐宫时,听见太后的笑声,你和太后说什么让她笑得那么开心?”我拉着莲君在树荫下的木榻上坐下,树荫影影绰绰落在我和他身上。
“臣和太后讲臣在大兴国游历时的见闻。”他不肯像我这样随意靠在榻上,执意端正的跪坐在我身边。白净的手中剥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甜腻的汁水打湿他的手指,顺着手指下滑,留下一串湿漉的细小水痕。
“和朕也讲讲。”我含过他递来的葡萄,舌头意犹未尽卷着他的指间。
“大兴地形崎岖,山清水秀,是个适合游玩的地方。其中最有意思的,便是药王谷。臣在药王谷里见识了不少奇珍异宝:有一种长的像凤冠的王花,花瓣有毒,花蕊可以制成上等的胭脂;有一种长了翅膀的鱼,可以在水面飞行一丈之远;还有一种布满紫色鳞片的蛇,身体在阳光下如同缀满紫色的宝石,被它咬伤无药可医,中毒之人的血可以解王花之毒......”他呢喃着,一瞬间又回过神,笑道,“然而这些都没有药王谷本身神奇。”
莲君停下来卖关子,欲说还休的双眸期待的看着我,我只能顺着他的话道:“药王谷怎么了?”
“臣进入药王谷那日,原本郁郁葱葱的药王谷都被一种黑色的虫子染成了黑色,目之所及只有堆叠在一起的黑色虫子,仿若末世。然而药王谷的人却在这一日穿上黑色的婚服,举行婚典。”
“在一片虫尸中成亲?咳咳!”我被滑入喉咙的葡萄呛到,难以想象那副场景。
莲君见状放下手里的葡萄,擦净手指,替我顺气道:“臣去时只觉得诡异至极,多方打听才得知那日是药王谷的黑祭,是谷里的大日子。而地上的虫子就是他们的图腾,名唤灵蝉。”
“……”我被这稀奇古怪的故事吸引,靠在他身上听他下文。
“没人知道药王谷有多少灵蝉,人们只知道此蝉能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不吃不喝生存二十年,二十年后破土而出与其他灵蝉勾尾,三天后便会死去。臣去的时候正好是破土的第三日。”
“真是奇观。”我赞叹。
“然而,”莲君突然古怪一笑,这个故事又往另一个诡异的方向走去,“若是在交尾后吃掉另一只灵蝉,这蝉便能在世间存活六十年之久,不必再呆在地下。这活下来的灵蝉被药王谷命名为千年蝉,以示区分。药王谷人对千年蝉弃如厰鄙,而外界人却对它趋之若鹜。外人相信这千年蝉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世间竟有这等奇妙残忍的动物?”我问他。
莲君轻笑,笑容在树荫中明明暗暗,阳光下的容颜娇艳动人,垂下眼帘时表情不甚真切。
“陛下说这虫可不可笑,在黑暗的地底苦守二十年,一朝脱离地面,却逃不过本能,三日即死。”
“即便如此,也有活下来的千年蝉。”
“千年蝉存世稀少,百年来也只出现三只而已。”他像是陷入回忆,目光飘到远方,嘴角的笑容带着悲伤:“灵蝉象征着忠贞的爱情,而活下来的千年蝉便成了不忠的邪物。”
这志怪的故事听得我头晕脑胀,我摇着他的手捣乱道:“这虫未免太蠢了!若我是它便一直呆在地底,或许还能长存于世!”
莲君被我逗笑,笑声在沙沙的风声中更显清越,他垂眼看我道:“哪有人将自己比做虫的?世间生灵皆是向阳而生,岂会抛弃光明,蛰伏于黑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继续道:“不过当地真有传说,有一只蝉呆在地下从未上来。人们不知道它活了多少年,也没人见过它。当地人坚信一定有这样一只万年蝉,在黑暗潮湿的地底独自存活,无情无欲,以地狱为床,以黑暗为食,不死不灭。相比于千年蝉,药王谷的人更惧怕万年蝉,认为它的现世即是末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笑出了声,捂着笑得痉挛的肚子蜷缩进他怀里,枕着他的腿断断续续道:“本以为千年蝉传得神乎其神的药效已经够荒谬的了,没想到万年蝉这种不存在的东西都能令当地人忌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是千年蝉真有神奇的功效,药王谷早就被求药之人踏平,哪还能成为世外桃源?”
“陛下有所不知。”他的手轻柔的抚摸我的脸庞,“药王谷的人将千年蝉视作不洁之物,于是将现世的三只千年蝉引到远离药王谷的葬林。外人若想得到千年蝉,须得进入猛兽横行、毒草密布的葬林,能够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
这故事听得我昏昏欲睡,然而平日里莲君除了与我在床上厮混外鲜少对一件事展露如此大的兴趣,更不提与我说这么多调情以外的话,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我只能强打精神问他:“又有谁能证明千年蝉真有奇效呢?”
“四年前,有两人从葬林中归来,分别带走一只千年蝉。其中一只延续了大兴国十五皇子的性命。而另一只……”
莲君抚摸我的头发,表情甚是温柔。他垂下头,黑发落在我的脸上,绸缎似的乌发间似有细小的白发。他的眼尾在飞扬的发丝中翘起,天地间仿佛只剩他这抹绝色。他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滑过我的心头,带着一丝俏皮道:“若臣说,另一个千年蝉在臣身上呢?”
我把玩他头发的手一顿,抬眼仔细地看他的表情,在他的腿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胸问他:“莲君这是何意?”
“臣本是将死之人,五年前得到千年蝉才存活至今。如今死期将至,需得心上人的心头血才能长命百岁,陛下肯给吗?”他低着头,眼神真切冰冷,发丝垂在我的身旁,形似鬼魅。
我的目光移到他的胸口,仿佛透过锦衣华服,在那冰肌玉骨下,看见一颗早已腐烂的心脏。
鬼魂幽幽开口,如嗔似怨:“陛下,那蛇咬得臣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