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了亲哑巴的唇,嘱咐道:“乖乖待在家里,主人半个月后就回来,不许给别的野男人开门!”
他想到这些,便又开始自说自话、莫名其妙的吃起了无中生有的飞醋,恋恋不舍的咬了一口哑巴的唇,强调道:“听到没有?”
哑巴见状,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竟一反常态的将洛星河送到了门口。
洛星河显然很是高兴,眉梢眼角都是按奈不住的喜气,他临走前甚至还扯着哑巴颈项上的玉牌,将他勾过来轻啄了下脸颊,轻声道:“等我回来。”
哑巴认认真真的端详了他的容貌,他玉面朱唇,眸似星辰,神采飞扬的模样煞是好看,哑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见比洛星河更好看的人了。
看着他离去,哑巴心想:谁又知道这会不会就是最后一眼了呢?
村尾住了个孤零零的张姨,年轻时称得上水灵,赶集回来救了个落难的书生,那书生倒也算才貌双全,比起村里的庄稼汉自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两人暗生情愫,没多久便定下终生,成了婚。
不久后,那书生拿着张姨娘家辛苦攒了小半辈子的嫁妆,上京赶考,而后便没了消息。
张姨当时已然身怀六甲,只好独自生下了那书生的孩子,孤身一个女人含辛茹苦的将孩子拉拔到三岁,却听同乡的人打工归来,称是遇见了那书生。
原来他早已考取了功名,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位,还取了个官家小姐,见了那同乡村民,还偏要装不认识,急匆匆的便走得再也寻不着人了。
张姨听了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几日之后相熟的姊妹敲开她的房门,便见她哭哭笑笑,变得疯疯癫癫了,那孩子也只好过继给了其他亲戚。
到现在,张姨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六岁了,张姨依旧是那般疯傻模样,只能靠娘家父母兄弟的施舍勉强度日。
真可怜啊,哑巴心想,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心里念着注定无法得到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这些话他都不会说出来,他本就不会说话,更加不会让洛星河知道,永远不会。
半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洛星河并未如约而归。
他果然不会回来了。
即使早已料到,哑巴还是难免感到难受,心里也空落落的。
村里人干活时也会问他:“哑巴,洛先生说他就出门半个月,怎么还不回来?私塾里又要没有先生哩!”
哑巴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那村民显然也知道哑巴没法答话,又道:“他不会不回来了吧?他跟你说过会回来不?”
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的心,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拴住的?
哑巴摇了摇头,那人无趣道:“你也不知道啊,问你真是白问!”
哑巴心道:我不是不知道,我是说他不会回来了。
洛星河的离开,起初哑巴或许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他就强迫自己习惯了,毕竟师傅过世后,他原本就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这才是他本来的生活。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总是无法控制的会想起洛星河,他确实是个衣冠禽兽,却也是哑巴人生中至今为止最耀眼的存在,让人很难轻易忘却。
明明只有短短的半年多,这间房子里却似乎到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院子里搁着那硕大的浴桶,大约以后都再也用不上了;灶台边的橱柜里放着他从镇上特意买回来的瓷碗,那些精致的东西显然价值不菲,自他离开后,哑巴便再也没取出来用过;院子里倒是还留着几只他弄回来的鸡,但少了垂涎他们的人,那几只鸡越发放松大胆,吃得膘肥体壮,下得蛋都大了不少。
不过最难熬的,便是夜晚入梦时,哑巴总忘不了曾经这张床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的身体能清楚的回忆起,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是如何在自己身上揉弄引火;那硬热狰狞的玩意儿又是怎样用力的顶入自己身体的最深处;还有那双倨傲无比却总是凝视着他的炽热凤眸,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勾得他浑身燥热。
他不再是不通人事的处子之身,这半年间高频率的性事,早就将这幅畸形的身子开发得彻底,无法再对肉欲浑然不觉。
每到这时候,他便会有些记恨洛星河,这个人逼得他堕入情欲深渊,却又这么一走了之,只留他一人在这茫茫的山野间沉浮挣扎。
哑巴以为自己从未做过梦,便不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就像张姨那样,可命运却偏偏钟情于这样残酷的覆辙。
第10章 怀上野种
自半月的期限一过,哑巴便将脖颈上的玉牌摘下,收了起来,左右也没人再会跟他计较这块“狗牌”,他自是不必再带着。
那玉牌离身的时候,哑巴的心里竟然都有些空荡荡的。他愣愣的看着掌心中的玉牌,那块玉牌不过两节指节那么长,通体透亮,底部泛着淡淡的浅黄,像是一颗金灿灿的麦子落入乳白的池水中化开,漾出一片浅蜜色的水光。
哑巴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玉石,又值多少银两,只听人说过天子的玉玺是羊脂白玉制成,想必应该是通体润白的,和这微微泛黄的玉石并不相符,但这样的玉石,他好像也不曾见过。
哑巴不懂玉石,但作为木工,当然懂得雕工,就这玉石上精雕细琢的工艺,便远超洛星河口中的二钱银子。
形状偏圆润的玉牌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眉眼温婉和善的女子形象,那女子手中托着一颗丹药,刚好在整块玉石泛黄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她手中的丹药在微微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芒,竟颇有几分神圣的意味。
这看似简单的图案完全不似大部分玉佩上那么精雕细琢的繁复,却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显得十分大气,配上那玉石本来的成色,说是巧夺天工也毫不为过。
哑巴看不懂上面的图案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若拿着二钱银子去市面上买玉,定然是买不到这样的。
那为什么洛星河却要说这玉只值二钱银子呢?
洛星河看着便身世不俗,必然家底不薄,他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那家室也必然比镇上、或者大城里的公子来头都要大。许是见惯了奇珍异宝,便不将这些东西当一回事了吧。
哑巴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他将那块玉包进了红色的肚兜里,一同收拾进了木盒中,束之高阁,以后约莫也不会再看了。
一寸相思千万绪,哑巴虽生得这幅身子,但到底觉得自己是个男子,不会如张姨那样的弱女子般为情痴狂。
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白日里他便自己寻事做,人一旦忙碌起来,便也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夜里一沾着枕头也能累得马上睡着。
他静不下心做活,手中随意刻的动物摆件,不是少了耳朵,就是缺了腿,他只好将那些刻坏的对半劈开,充作柴火。
正值秋收的农忙时节,村里的男人们大多都会去干活,哑巴没有太多田地,本是不必忙活的,但村长年年都会以人多力量大为由,将他叫去帮忙。
哑巴平日里并不会忙得不可开交,便年年都去给村里人帮忙干活,村长平日里也会给他一些好处,但那好处实在是抠抠搜搜,比如几颗鸡蛋或是一些自家菜圃里的青菜。
这些东西,哑巴自是不缺,其实他们都知道哑巴做的东西时常会拉到镇上去卖钱,也偶尔会给大户人家做活,就和他师傅一样,手上定然并不缺银两。哑巴平日里没这么忙,又憨厚老实,不计较太多,更不可能与人起口舌之争,一点小恩小惠便能打发,使唤起来十分方便。
哑巴确实不计较这么许多,闲着一天也是闲着,他并不会太排斥帮着别人干活。
秋老虎来势汹汹,不知是不是天太热的缘故,他总觉得身上有些乏力,白日里都会感到困乏。他身体一向不错,便强自克服这种乏力体虚的感觉,手上的镰刀却慢了不少。
一旁村长的儿子见状便不满道:“哑巴,偷啥子懒!”
这村长儿子平日里虽人也在田里一同干活,但经常日上三竿才来,不紧不慢的晃悠一两个时辰便脚底抹油,很快无影无踪了,又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儿子,平日里总是对干活的其他人吆五喝六。
哑巴闻言,手持镰刀便站起身子,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村里大部分庄稼汉长期劳作,个头不高,生得壮实,看起来四四方方的,哑巴的身子骨也不弱,但个头却要高不少,在村民之间看上去很是挺拔,足足比那村长儿子高了一头。
那村长儿子见他上前,立刻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的骂道:“干啥?!”
哑巴只是想休息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但他一站直身子便有些眼花,刚走出没两步,便浑身一软,跌在了边上的草垛上。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周围村民嘈杂的脚步声,和指责那村长儿子的骂声。
哑巴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村长家,周围围了不少人,竟有不少是女眷,他还未瞧清楚这些都是谁,便听得村长儿子大呼小叫的声音:“这贱货醒了!这下你们可以问问他到底偷了哪家汉子了!”
哑巴身上还是有些乏力,他还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便触上了周围鄙夷的目光,他疑惑的将目光投向了村长。
村长触到他的目光也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掩不住嫌恶,却还是清了清嗓子,责备道:“哑巴,王大夫刚好从镇上回来住几日,刚刚来替你把了一脉,是喜脉。你这身子,我和你师傅那一辈的几个老人也不是不知道,你说说,这孩子是谁的?”
哑巴听了这话,顿时愣在了当场,他的手本能的摸在了自己的下腹上,这里头……竟然有孩子了?
他对此着实难以置信,但短暂的慌乱过后,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先前洛星河按着他做的那事,他们几乎在家里的每处都做过,甚至连田地和废仓库里都……
想到那些,哑巴的耳根微微发红,他的手扶上额头,洛星河那样没日没夜的做那事,如果是个女人,确实早该有了,只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像女人一样怀孕。
村长见他显然心里有了底,厉声道:“你堂堂男子的相貌,竟然这么不知检点,没皮没脸的用这种身子去勾引村里的男人!你说说,到底是谁的种?!”
边上的庄稼汉插嘴道:“之前是洛先生和哑巴……”
“洛先生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村长的儿子抢白道,“这么个恶心的怪物,怎么配得上洛先生那样的人?”
刚刚干活时,哑巴明明身体不适,还要受村长儿子的指摘,最后昏了过去,边上的村民们平日里总受这村长儿子的气,自然是借此由头一同将他骂了个哑口无言。
哪知竟会诊出喜脉,老一辈的人中有些知道他双身的事,这事便成了哑巴偷人的丑事,村长儿子见状又吠得欢快了起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村长也并没有帮忙隐瞒的意思,哑巴的事不消几个时辰便传了出去。
哑巴没说出那“奸夫”是谁,他本来就不会说话,村里人都不知道他识字,也会写字,大部分村民自己都大字不识一个呢。
照理说,洛星河跟哑巴同住了大半年,平日里他又只与哑巴在一块儿,哑巴现在珠胎暗结,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事,显然是板上钉钉的。
但洛星河生得实在太过俊美好看,浑像只无意间落入这乡野的白鹤,他见多识广,秀雅风流,平日里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皆是气度不凡,又淡然出尘的模样。村里几乎没有不爱慕他的姑娘,却也知道他虽面上有礼数,眉梢眼角总流露出掩不住的傲气,心里定是万万看不上村里这些人的。
是以,也无人会想到他关上门来,是怎样剥下那层文质彬彬的外衣,禽兽般的逼奸哑巴,又满嘴粗俗的淫言秽语。
在他们看来,洛先生怎么可能瞧上哑巴?定然是哑巴这双性身子耐不住骚劲,自己恬不知耻的跑去勾引村里的男人。也不知是哪家的汉子,好好的婆娘不要,竟要睡这硬邦邦的哑巴。
他们没从哑巴那里问出奸夫是谁,于是村里的女眷们都盯紧了自己的丈夫,防贼似的直盯着哑巴,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轻蔑和嫌恶。更有凶悍的雌老虎,扭着自己相公的耳朵便骂:“以后离那贱货远点知道不?!要敢让老娘发现你看他一眼,以后便莫要再进老娘的房门!”
而男人们的目光就更令哑巴难以忍受了,鄙夷和嫌弃都还算是好的,更有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还透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热辣暧昧。村里还有不少娶不上媳妇的光棍,那种恶心的目光紧紧的胶着在哑巴的身上,仿佛要拨开他的衣服,对他奇异的双性身子一探究竟。
哑巴低头忍受着那些目光,步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刚将大门拴好,便再也忍不住,直接弯下了身子,扶着平日里打水的木桶,便将今天吃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那些肮脏的目光和言语,加上孕期的生理不适,让他恶心到了极致。
他的额头冒着虚汗,明明是炎热的秋季,却浑身阴冷。他知道自己应该提着木桶将那些秽物倒掉,然后去山上的溪水边洗净,但这样平日里轻松能做的事,此刻他却完全提不起劲。
他从没想过自己身为一个男子,竟然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张姨大着肚子,独自在家中等待丈夫的心情,那种无措又无助的感受,恐怕不身处其中之人,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