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古代架空]——BY:弗烟

作者:弗烟  录入:08-18

  越行锋将山上的事稍加叙述,而后望着沈翎:“媳妇,这回可真得靠你了。”
  未等沈翎想出一二,羽便摸清越行锋的意图,代沈翎说道:“怎么,想让我找花家的人把你祖上的财宝搬空?听你说的那处地方,似乎远了点。况且沿途守备森严,我们未必能寻得空隙下手。”
  越行锋的神色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他的眼光始终注视着沈翎:“箭阵一出,谁都活不了,何况那么多金银,若花家要去搬,必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何必费这个劲,等他们运下山来便是。”
  这监守自盗的活计,听得沈翎一愣:“你可真够狠的。没了这笔钱,他们准得退兵。”
  岂料越行锋抽出一根手指晃着:“不不不,我做的事,比这个更狠。”待两人聚精会神地看来,他才说,“即便财宝搬下山,也不该让花家染指。”
  沈翎表示理解,没人愿意把自己的钱无偿送人,况且还是一大笔钱:“你打算藏哪儿?”
  越行锋看穿他的心思:“你以为我想独吞,我像是这样的人吗?不让花家染指,只因这世道,不论谁吞下这么大笔钱都凶险万分,毕竟这是明里的钱。众人眼红,群起相争,到那个时候,恐怕连繁吹谷也护不了花家。至于我,即使明里暗里都是我的钱,但我也拿不起。”
  羽起了兴趣:“怎么说?”
  越行锋揉着沈翎的手:“所以我说,这回得靠翎儿。”
  沈翎听得愣神:“我?我有这么大本事?你可真看得起我。刚才还说花家不能染指,转眼又要我解决,我从哪儿找那么多人来搬东西?除非回京……你!”
  越行锋含笑点头:“我家媳妇可真聪明。”
  眼下不是愣神的问题,沈翎全然傻眼:“你不是开玩笑吧?青青好不容易才帮我们脱身,现在回京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越行锋扶额:“全天下有多少人挤破头想给你送信,你知道么?”
  眼睛眨了眨,沈翎意识到自己脑子抽了:“也对。慢着!你想把钱送给大崇!”
  见某人点头,连羽也瞠目结舌:“你这么做,当真……出人意表。”
  越行锋无奈道:“无论谁吞下这笔钱都得死,唯一不用死的,便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而且,只要把财宝交出去,说不定他们还能看在钱的份上,放过那些人。”
  沈翎听懂了,越行锋是想用这批宝藏换南越一族的平安。可是,他们会领情吗?
  越行锋取来笔墨:“你得快些,我怕他们得了钱,会加快攻城掠池之事。”
  沈翎盯着笔出神:“即使帝君肯放过那些人,你能肯定那些人能放过你?出卖先祖财产,这跟卖国没什么两样。”
  “没有国,何来卖国之说?”越行锋倒显得轻松,“大不了又是躲躲藏藏的日子,反正我也过惯了。”
  “你可真看得开。”沈翎接过笔,又是一顿,“为什么是我哥?”
  越行锋把纸铺好,叹息道:“此事上报帝君,真伪难定。既然难定,他必然不会派遣真正信服的大将前去,要是有诈有去无回,他也不至于损失。”
  其言中之意,已点明昭国公府之现状。不受重用、不受信任,是事实。
  墨已研磨,越行锋替沈翎蘸墨:“只要让你哥再拿一个类似西临的战功,你家的声望定能恢复。到时候,谁也奈何不了你沈家,自然也不好奈何你。”
  沈翎从未想到这一层,但他却已经将后事种种参透完全。心底不禁生出一种想法,如果由他统率南越大军,战局可会有所逆转?
  越行锋见他发呆:“在犹豫什么?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
  沈翎深深望着他:“我知道。”
  信连夜送出,自然是花家的人,也是羽的亲信。
  整个过程没有引来那三位长老的猜疑,因为送信的,是军中之人。
  不知何时,羽已命人潜入军营,连越行锋也未察觉。心思缜密,实在令人惊叹。
  *
  次日晨,越行锋出门探查风声,然还未出辕门,就见十数名士兵在打点行装。
  越行锋已恢复原本容貌,也在常目的安排下,在众将士面前露了脸,甚至在各营房都逛了一圈,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
  一走近,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下跪行礼。
  对此,越行锋只觉头疼,指了指车上装载的箱子、铲子等物,轻易地猜到什么,却是明知故问:“一大早,去哪里?”
  几人畏畏缩缩,终是推了一个倒霉蛋出去:“常长老有令,随后随须长老上山。”
  至于上山干什么,倒霉蛋没有明说,只是两只眼时不时瞄着越行锋,欲言又止。
  越行锋用脚趾也能想到上山之事。常目交代的,只能是挖掘运送财宝的破事。
  看这几位士兵为难,越行锋也不勉强,只是随口问了句:“如果我不允,让你们都回营房歇息,你们会照做么?”
  日前口口声声忠于少主的将士们,居然犹豫了,且是公然地在越行锋眼皮子底下犹豫。
  越行锋抢先道:“哦,原来南越最大的,是十知阁,而非我这个挂名少主,对么?”语调一字一句提上去,显然是不悦、恐吓。
  十数名士兵齐齐跪地:“属下不得违抗长老之令,还请少主恕罪!”
  唉,的确挺可怜的。越行锋刚想放过他们,却闻耳边传来一声:“起来吧。”
  是常目。他一声令下,那些士兵竟然听令起身!在听他吩咐两句,更是忽略越行锋的存在,径直驾车上山去了。
  越行锋对此见怪不怪,只当常目回身过来,他笑道:“常长老当真是今时不容往日,愈发有王者之风。相比之下,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少主,可真是佩服万分。”
  常目皱眉,却无下跪之意:“少主何出此言?属下所为,只为南越,对主位全无觊觎之心。少主,你多虑了。”
  越行锋眉目含笑:“我没有多虑,只是真心佩服常长老的威望。看来从今往后,若是我越行锋不与长老平起平坐,恐怕军中将士、南越子民都将因此不臣服于我。”
  常目料到越行锋会冷嘲热讽,却不曾想过他说得如此露骨:“既然少主这么说,那么请恕属下直言。少主所想,属下清楚,但属下仍是要说,少主身为越氏后裔,如弃祖上基业于不顾,非但辜负这一身血脉,更是辜负南越子民。少主可知,我族子民有多想脱离大崇?”
  越行锋挠挠耳朵:“别说得振振有词。若你们真心想复国,我没意见,但你敢说,你们对大崇疆土全无野心?若你们敢对我越氏先祖盟誓,我为子民做一些事,又何妨?”
  静了。常目静止着,一言不发。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越行锋笑道:“即便如此,也想拿我当幌子?”
  常目双目与之相接,颜色平静:“谁做都一样。”


第190章 自然装病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越行锋自觉没法再说下去。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概就是这样了。这些人,已经不仅止于顽固。
  至于都庞岭上的越氏财宝,须火的确带人上山运了一些,数量不过十分之一。依越行锋估量,在短时间内,那三位不会再遣人前去搬运。
  趁夜探查军营,发现财宝藏得并不严实,但也算出其不意。没有人会想到马草深处埋着那么一笔钱财,越行锋对此较为佩服。
  然而,他的佩服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次日之后,他再也没看见那日被遣上山的十数名士兵,一个也没有。
  杀人灭口?依十知阁的秉性,完全做得出此等事,但,有必要么?
  众所周知,南越将士个个可称为死士,虽说实力欠缺,可比起大崇将士的忠心,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即便让他们住在那石楼里,他们也未必私取毫厘。
  但愿良心未泯的须火已经放他们回乡,否则有的事一经挑起,便再难收拾。
  平静两日之后,长老的军帐终是传出下一步计划:攻打衡州。
  越行锋成日装作与沈翎游山玩水,对大小事均毫不在意,事实上,羽安插的眼线,早已将那三人的谈话传到耳边。
  当越行锋全数告知,且羽在边上点头时,沈翎愣住了。这两人,究竟瞒了多少事?
  原来,什么游山玩水全是幌子,难怪某人老是心不在焉。
  打仗不是小事,待那三位用财宝重整军备,再攻往衡州,这将是与大崇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战鼓一响,什么也不能回头了。
  小时候,曾与父亲送兄长出城,那时兄长只说去西边给他带好玩的,但沈翎从未想过是怎么一回事。待他想明白,已是匆匆数年过,兄长也回来了。
  原来父亲是这种心情,送亲人出征,竟是这种心情。
  沈翎只觉心头空落落的,步子不自觉地往门边移,等回过神来,双手已不受控制地抬起,挡在门前:“你是不是也要去?”
  越行锋没有回答是或不是,缓缓走近:“那你跟我去,好不好?”
  沈翎一个劲地点头,又发觉哪里不对,一手抵住他:“不准去!”
  越行锋轻易将他一拽,便拉进怀里:“可是人家要我当先锋,亲自带兵打衡州,你说我能怎么办?”
  有的字眼就是那么醒目,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带兵与背黑锅有什么两样!
  那些老不死的是想让越行锋一条道走到黑么?他们那么狂,为什么他们不去!
  一旦越行锋在衡州城门露了脸,恐怕日后躲到犄角旮旯里,也难混得安生。
  沈翎的顾虑一重高过一重,特别是羽还点头了:“真的?”
  越行锋瞅着他忧心深重,不忍再闹他:“好啦,我不会去的。我又不傻。”
  听他的口气,沈翎便知自己又被某人耍了一遭,勐地把他推开:“滚!少碰我!”
  越行锋佯作伤感:“如果你不帮我,我可真得去了。要是同你哥兵戎相见,我……”
  “有话直说。”不知怎么地,沈翎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要我做什么。”
  “媳妇真爽快!”越行锋遂将计划道出,眼看着沈翎的脸色一点一点变掉,他颇为得意,在那玉脂一般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亲。
  *
  天色未明,沈翎就随羽上了山,然他们的目的不是钱财,而是采药。
  越行锋所谓的计划,其实就是土到掉渣的……装病。
  明知沈翎闻着药就想吐,还让他亲自上山采药,越行锋虽是心疼,但也不得不这么做。
  只有这样,沈翎出营才会被人拦住,才会有一众士兵围着他俩上山,从而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军心,之后惹毛那三位老头。
  要知道,某些人意图让越行锋担当先锋一事尚未传出,然这先锋一病,必然乱了那某些人的阵脚,自然而然把先锋的事给抹了。
  采药很顺利,煎药才是真正的糙活。
  沈翎至今弄不清楚,为何表达爱意须以煎药的方式,也不明白,羽为何适时地失踪。
  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捏着陶土盖子,药味从壶嘴里扑腾而出,喷了沈翎一脸。
  如此熏陶之下,沈翎几乎要吐了,且在越行锋的军帐前不住干呕,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煎药?”是常目的声音。他正皱眉看着沈翎,看着他极为外行的煎药方式。
  “废话。”沈翎抬头白了他一眼,便低头下去。
  他不会知道,刚才那么一抬头,委实让常目吃了一惊。
  因为干呕许久,外加被药味熏得头昏脑胀,他的面色早就发白,连唇上也无多少血色,唯有两眼通红,像是随时会溢出泪来。如此状况,外人瞧着,楚楚可怜。
  常目显然不知沈翎对草药的恶心感,只当他为越行锋重病一事伤怀:“你也不会太过忧心,少主的身体不错,如今病来山倒,想必是多日舟车劳顿,歇息几日便好。”
  沈翎一下子听明白某人会错意,继而抬起一双泪眼:“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他又如何会病倒?呵,不必在这里假惺惺!”
  常目往帐中看去,见越行锋卧在榻上,时不时咳几声:“据说军医束手无策,我来看一看,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忙。”
  沈翎立马起身,手持蒲扇就在门前挡了:“不能进!”
  常目想把沈翎一掌噼开,但又想到他手无缚鸡之力,若贸然出手,让边上的兵卫见了,只怕会落下不好的名声:“沈少主,请三思。”
  帐中传来越行锋貌似“虚弱”的声音:“翎儿,让他进来,咳咳……”
  沈翎只管挡一挡,听他开口说话,应是做好准备,便放了常目进去,随口凑在外边偷听。
  两人说话极轻,再有外头士兵操练,竟是没能听个清楚。
  直到最后,常目大喝一声:“你莫要以为我们会相信!五日之后,大军起行!”
  沈翎目送常目离开,转身就流进帐中,见越行锋正朝他挑眉。
  想到常目气急败坏的模样,沈翎略略暗爽:“你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气成那副德行?”
  越行锋瞅外头没人,坐起身,拉了沈翎到身边:“没什么,也就是他也不可否认我的病情,而他亦是束手无策,所以恼羞成怒。”
  “你不是少主么?被手下吼成那样好么?”沈翎顿时觉得花家的武侍特别有涵养。
  “不是说了?我就是个挂名的。”越行锋把沈翎一搂,在他耳畔轻叹,“想不到啊想不到,堂堂十知阁的第一长老,居然没看出我是用内息改了脉象,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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