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都没长出来,倒惦念起姑娘来了……
第27章 皇后白氏
晚上,秦凤池冲过澡坐在窗边,看了看外头的月色。好些天,他都没工夫这样好好坐着喘口气,遑论赏月揽星了。此时月亮已过了最圆的时候,好在依旧月色清凉。
兴许是白日里秦松提到了两句天津府,顾久娘没引得他多想,反而令他想起了褚楼。
秦凤池披着一头湿发,默默算了一下某人的路程。
应该……快到了吧?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巧合,偏偏他要去的嘉兴,某人也去的嘉兴。
不过,真要论起来,他那年去洮州就见到了褚志海,对方常年带兵在西海子驻军屯田,只是可惜,某人年纪小,还在武学馆里上课。真正的相遇,还是在漕船上。
过得两日,秦凤池再次从永定门离开,秦松伤没好,也毅然跟着师父去往南方。
新泰帝站在内皇城的城楼上,遥遥看着永定门的方向。他负手而立,清晨雾气在他的眉毛和发丝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无故令他神情多了一丝惆怅。
“这么多年了,”他极低地说,“十年啊,我真是不孝。”
吴炳胜心里一痛,张口欲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新泰帝苦笑着摆摆手,道:“大监不必安慰我,不过几句无谓的感慨罢了。”
他远望着南方,有心想在这高高的城楼上,当着天地给亲娘磕个头,遥祝她老人家寿辰,但这念头升起不过一瞬,就被他再次牢牢地压了下去。
何必只为图心里一时畅快,倒害得太后不自在?
自他登基以来,太后对他已经尽心尽力,可以说魏王之所以还能那么老实,全都是因为娘娘伸手压住了魏王的缘故。这份情,他必须要领,所以该有的尊敬和体面,他不但要给,还要给的周到。
“皇爷,”吴炳胜小心翼翼问,“咱回吧?”
新泰帝点点头,只深吸口气,就镇定地在众人簇拥下回了内宫。
官家晨起登高,远送秦都指挥使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后宫。皇后携众妃到慈安宫给太后请安时,大家就开始热络地讨论这件新鲜事儿。
王昭仪还是个新进宫的年轻小姑娘,嘟着嘴道:“大娘娘,圣人,您二位评评理,这个秦大人,近来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盛宠了?”
“就是!”陆昭容在一旁附和,“有回妾身送甜汤给大哥,正在勤政殿外撞上秦大人,可给妾身吓了一跳,多不合宜呀!”
王昭仪却秀眉一撇,怒嗔她:“你甚时候私下去见了大哥,我怎不知?”她长得白嫩圆润,双眸如明珠,此时撅着红艳艳的嘴儿,生动可爱。
陆昭容举着纱扇掩住嘴,眼波转了一圈,顾左右而言他:“圣人,您说,妾身说得对不对?”
“好了,都别吵。”皇后微微抬手,示意她俩闭嘴。
王昭仪只得不甘地瞪了陆昭容一眼。
皇后外表三十出头的模样,肤色细腻,神色平和。
她看着两个后妃,就跟看晚辈似的,带点无奈:“秦大人是臣子,你们是妃嫔,一在前朝,一在后宫,本也互不相干。这种话,以后少说些,听到了吗?”
这下不光王陆二妃,众妃都纷纷起身,口里称是。王陆二人面上悻悻然,后面一直不敢再提秦凤池的事。
等到众妃都告退,太后才放下手里的茶盏,叹了口气:“宫里年轻孩子多是热闹,就是晨昏定省的,有些嘈人。”
皇后白氏也放松下来,笑道:“尤其是王昭仪,格外活泼,只单看她父亲,我还以为她会是个稳重的性子呢。”
太后闻言联想一下王阁老那张板正严肃的脸,不由噗嗤一乐。
“你还别说,这当爹爹的跟御史似的,养的闺女倒活蹦乱跳跟着蹦豆儿似的。”
两人乐了半晌,这才聊起别的话题。
太后歪着身子问道:“秦指挥使这是又去哪儿了?”
白氏看了一眼自家姑母,语气平淡:“鹰羽卫行事一贯神秘,怕只有官家知道。”
太后沉吟了片刻,侧头对她说:“这秦凤池,是不是……”
“姑母!”白氏打断她,嗔道,“可见是听多了年轻孩子的闲言碎语,这种话您都信?”她肯定地对太后说,“秦指挥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那帮孩子,如今就剩他一个,官家格外看重些,也是有的,但绝不可能有别的心思。”
她说着心里十分气闷,打定主意回头要好好整治下后宫言论。否则三人成虎,一旦传的人多了,假的都被传成真的,让官家如何自处?秦指挥使是官家好不容易栽培出来,正是得用的时候,怎能被这些小人言论影响!
太后也自觉失言。
她五十多的年纪,虽然保养得当没什么皱纹,头发却早已花白。此时她心虚似的,一眼一眼地瞥自己侄女,神态忐忑不安,看着让人有些好笑又无奈。
白氏叹口气,还得安抚她:“娘娘,这话千万别提了,万一叫官家知道,岂不是心里多想,影响你们的母子情分?”
太后立刻就紧张了,表示十分后悔:“我这不是话赶话,正想到了吗?哎,都怪那些孩子,怎么嘴巴那么碎呢!可见是闲的,你可得管一管!”
白氏心想,您还甩起锅来了,合着最后倒都成了我的不是。
“是,臣妾定然会好好管教年轻妃嫔。”她也不再纠缠这事,又说起另一件事:“娘娘,还有件事臣妾得问问您。”
太后见侄女这样严肃,都有点心慌:“……又有什么事啊。”
“就是……”白氏犹豫了一下,道,“老娘娘寿辰要到了,您还记得吧?”
太后一听,原来是这事。她立刻就鼓起嘴来,表情开始变扭。
“那丫头寿辰我怎么不记得?”她嘀嘀咕咕道,“哪一年我不让人送好几车东西过去?还要你来问我——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白氏耐着性子道:“娘娘,您去年是记得,那不也是臣妾提醒您的吗?今年进了不少新人,臣妾忙昏了头,忘了提醒您。”
“眼看日子要到了,您再不传旨可就来不及了!”
太后满心不愿,气闷道:“官家肯定不会忘,我和官家母子一体,那不一样吗?”说完又找补一句,“我这儿什么都没准备,现行收拾万一有疏漏就不好了。”
白氏镇定道:“娘娘放心,臣妾按照去年的礼单,已经替您拾掇出来,您下懿旨就是。”
太后:“……”这是她亲侄女吧?
皇后白氏从太后的慈安宫出来,已经大上午了,感觉还什么都没干,就精疲力尽。
“圣人,您还好吧?”她身旁的大宫女扶着她问。
白氏深深吸了口气,将疲乏压下去:“没事,你一会儿就去看着车队,不要耽搁让他们尽快出发,就算赶不上正日子,也不能迟太久。”
“是。”大宫女应了,见皇后不愿多聊,也就默默地扶她回了宫。
一回去,白氏就打发众人出去,她独自一个人坐在临窗的炕上,久久不语。
姑母年纪越大,行事就越发任性。从前姑母还知道要花心思维系和官家的关系,最近几年反而不管不顾,好在还知道要管束魏王,否则,她的立场真就太过艰难了。
白氏觉得自己的担忧绝非没有必要。
结发夫妻多年,一路从王府走到皇宫,她自认对官家还有几分了解。官家的心思很深,对事很有点计较,他特别在意细节。也就是说,若想要讨他的信任,你须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把事儿做到极致,只要露出一点不真心,那便再努力上十年,也是无用功。
姑母正在做的,可不就是无用功吗?
白氏有时候都觉得自家姑母没脑子。凭他的生母是谁,别说都十几年不在宫里,就是在宫里,太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嫡母皇太后,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更何况,姑母为人并不恶,从前真真正正怜悯帮助过官家母子,这都是恩情!
要是换成她,她三节六礼一样不会少,事事周到。反正先皇都下令不准老娘娘回宫,还怕什么呢?现在姑母这样的态度和行事,让她格外被动,只能事后不断弥补,只盼官家不要往心里去。
到了中午,贴身的大宫女带着人摆饭,又把茶水递到她手上,才发现她眼睛都红了,不由大惊。
“圣人,您怎么了?”
白氏直愣愣地看着她,眼泪憋不住滑下来,被她自己用力擦去。
“我但凡要是有个孩子……”
何至于这样殚精竭虑——
大宫女也跟着红了眼,心里十分心痛。
遥远的嘉兴一派宁静。
一大早,褚楼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其中有一只鹩哥,大声嚷嚷着:“快起床!快起床!还不起来去练功!一群懒汉!”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不是脏了嘴吗?谁教出来的这鸟?
没一会儿功夫,两边房间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走廊上开门关门声就没停。褚楼翻来覆去试图再次入睡,也没法成功,只得一脸起床气的坐了起来。
“幺儿!快起来!”宁飞在外头砰砰砰地使劲敲门,“幺儿!吃饭了!”
褚楼朝头上的床板翻了个白眼。
第28章 师徒过招
褚楼在京城也有早功,但武学馆不是开宗立派,师父们全是从几大营里抽调出来的教头,练得都是外家硬功。
学生们早上一般都是从跑操和蹲马步开始,除此以外再练刀劈刺枪之类的基本功,主要学军队里的拳脚功夫,重点学习武经,孙吴兵法什么的,旬考岁考苦不堪言。
在威远镖局就不一样了,徒弟们各有所长,刀枪剑棍,内家功法等等。
宁雄飞擅使枪。
他的枪乃是一柄七尺长的钩镰枪,枪头六寸,其下两侧有倒钩,枪身椆木制,枪杆尾部镶铁鐏,枪缨为蓝色。这种枪的祖宗就是三国吕布用的方天画戟,因为枪头带铁钩,可专门对付骑兵,割马腿勾盔甲,或者割脑袋,那都是无往不利。
宁雄飞使的是少林枪法,即是结合了少林棍法和枪法,以枪为主,兼用棍法,大开大合,猛劈硬扎,配合他一身钢筋铁骨,堪称万夫莫敌。他也确实是在关外长大,还曾经当过兵卒对敌忽特烈的骑兵,用这套枪法割下了两个百户的首级,险些就能升个百户当,后来硬是逃走了。
褚楼小时候羡慕地紧,每天都要去正堂摸一摸师父的披云枪,枪缨都快被他摸秃了。宁雄飞那时候为了哄他开心,还特地定了一柄才一米的红缨枪送给他,带着他耍了一阵子,才开始慢慢带他打底子。
可惜的是,宁雄飞所有徒弟里,只有大徒弟宁羽继承了他的枪法。
褚楼匆匆洗漱,打着呵欠走到饭堂,一张大木桌已经收拾过一回,几个师兄抹着嘴正准备往外走。
“幺儿,你起太晚啦,”三师兄四师兄路过揉他的脑袋,“快点,肉包子都快被我们吃完了。”
他困倦地瞅瞅师兄们的背影,闷闷地在桌子前挑了个位子坐下。
“幺儿,我给你抢了个包子!”宁飞兴冲冲端着包子过来,“快点吃!我看见老五过来了!”说罢拿起包子就塞进了褚楼的嘴里。
“……”褚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气得只能用眼睛使劲瞪他。
干嘛啊!一大早就折腾他!
孙玉娘双手端着蒸笼出来,见状搁下蒸笼就拍宁飞的脑门:“你这小子!你也不看看幺儿的嘴才多大!这么塞他能吃下去吗?”她转而把蒸笼打开,一股子香气混着热气散开,只见几只皮儿晶莹的虾仁小笼包颤颤巍巍,玲珑可爱地摆在里头。
她慈爱地看着褚楼:“你先吃着,里头还有鸡汤干丝,专门给你一个人做的,马上就好了。”
褚楼看到汤包眼睛都发光,听到还有煮干丝,感动地连连点头。他嘴里还含着肉包子呢,这头已经忍不住伸筷子去夹小笼包了。
孙玉娘笑眯眯地转身回了厨房。
宁飞很自觉没去跟褚楼抢那几只汤包,而是坐在一旁观察他半天,终于确定他的起床气已经消了。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这家伙,几年不见,小毛病一点没好。
两人吃完早饭就往前院去。褚楼回头看了一下,小声问宁飞:“二师兄,玉娘这不年不节的怎地回来了?”
宁飞诧异看他:“呦,你还能看出来啊?”
褚楼眯眼:“我又不是瞎子!我那天回来就觉得奇怪,是你们一直闹腾,害我没机会问!”
宁飞怕了他的小嘴叭叭,只得举手投降:“是、是,都是师兄们的错好吧。你到底要不要听?”
“快说!”
宁飞小声说:“回来快两年了,那厮在外头置了一房外室,一儿一女都能打酱油了。”
褚楼一听,整个人都炸得跳起来:“什么?那岂不是成婚没几年就搞了二房?”他怒火万丈,Z在院子里直蹦,嚎道,“岂有此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让我知道,看我不带兵烧了他的屋子撅了他的老二!”
“嘘!我的祖宗!你可小点声儿!”宁飞吓得捂住他的嘴,“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敢告诉你!”
“我怎么了?”褚楼不服气,“我至少能帮玉娘出这口恶气!怎能轻易放过那孙子?”
宁飞忙拽他快步走远,给他解释:“你也知道大姐当初也是被那厮歪缠着才动的心,咱师父和先生都不同意她嫁到外地去,最后拗不过她才顺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