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标下明白!”校尉忙道,“标下这就让人护送大人们下山,大人刚才交代标下的,标下马上去准备!”
他让人牵来二人的马匹,又特地叫了一个高壮的禁卫军带秦凤池骑一匹马。
“大人可需要找大夫?”
秦松眼睛一亮:“可有擅长医毒医虫咬之症的?”
校尉点头:“山脚附近有一家威远镖局,他家的大掌柜据说家传绝学,祖上是前朝的太医院医丞,前些年慕名而来不少奇症绝症,都被他治好了!”
“好!”秦松冲他抱拳,“辛苦兄弟,记住,万莫走漏风声,等我们消息!”
两匹马绝尘而去,禁卫军们远远目送,心情沉重。
“老大,咱们能指望上他们吗?”一名禁卫军问道。
校尉神情凝重:“不指望不行,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他转头看向高处隐约可见的山门,不由打了个寒战。
不可能吧……一整个寺庙的人,全都死光了?
秦松三人一路骑马下山,临到山脚往左边拐,绕开了大路和人烟处。
“大人,前面就是威远镖局的后院,标下记得有处角门,但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守。”高壮禁卫军迟疑道。
“我带着师父去角门,你去大门敲门,告知他们身份,让他们来后院接应。”秦松咬牙,“一定不要有大动静,山上出事,还不知道是何人主谋,不能打草惊蛇。”
那禁卫军畏惧地应了,两人便在威远镖局的后院角门外分开行动。
秦松吃力地撑着秦凤池在门外靠着,对方胳膊上的血已经浸湿了整条袖子,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滴,他扶着师父的手上全都是湿黏的触感。
他想,师父是为他受的伤,假如师父没有毫无犹豫地用手捏走那虫子,他现在可能已经被虫子钻进身体,变成行尸走肉了。
这么一想,小少年悔恨地眼泪直淌。
宁飞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黑红曳撒的小孩,这小孩哭唧唧的,模样凄惨,顿时愣住了。
“喂,小孩儿,你……你没事吧?”
秦松一看来人,脸也顾不上擦,急道:“你废话啥?快点把我师父安置好,他的伤拖不得!”
宁飞这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人,血糊糊的吓他一跳。师兄刚才只让他过来接人,哇,这一身曳撒,都是什么来头?
他直接扛起秦凤池,带着秦松去了草庐。
作者有话要说:秦松:都怪我,师父平时老骂我,关键时候却舍命救我,师父对我太好了(擦眼泪
褚楼:……你抓紧时间感动吧,等你师父好了,你爹还是你爹。
第37章 还死不了
孙子初已经在屋里等着, 宁雄飞和宁羽不放心,也陪在一旁。
等宁飞扛着人进来,孙子初就示意他把人放到竹榻上, 这就在榻边坐下开始救人。他翻了翻秦凤池的眼皮, 又撕开衣料看他的伤口,随后便捏了手腕把脉。
秦松见状忙问:“大夫, 我师父如何?他这毒能解吗?血能止住吗?”
孙子初一贯不喜行医时被打扰, 但他抬头一看,说话这人还算个孩子,于是忍了忍没骂人。他摸了半晌, 起身取来个青瓷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药塞进了秦凤池嘴里。
昏迷的人很难自行吞咽,孙子初淡定地伸手,合上秦凤池的下巴往上微抬, 手在人喉咙上那么一捋,对方就无知无觉地吞下了那粒药丸。
“这什么药?!”秦松失声叫道, 往前就要扑。
“哎哎!干啥呢!”宁飞一把拽住他后颈,把人拽回来:“还能什么药, 治你师父伤的呗!老实待着吧小子!”
秦松气得张牙舞爪, 无奈竟挣扎不脱, 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书生文士一样的大夫又在他师父身上扎针。
宁羽看了一眼秦松, 又看了看手还拽着人家的师弟, 想半天放弃提醒。
反正老二得罪都得罪了。
“行啦,血已经止住, ”孙子初拔了针,才回头严肃地问秦松,“你为何肯定你师父是中毒?他这伤口血止不住确实有问题, 但单纯从伤口外在来看,明明是撕扯伤,”他抬起秦凤池的左手示意众人看,“而且八成还是他自己弄的。”
众人一看,这只手血糊糊的,十指指甲修得齐整,但指甲缝里却有碎肉。
“嘶——”宁飞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龇牙,“这是个狠人啊,对自己都能下手。”
孙子初淡淡瞥他一眼:“为了保命,你也能做到。”说罢目光再次回到秦松身上。
秦松十分为难,但他听这大夫的意思,似乎已经猜到什么。
“是虫子,”他承认道,又抬头急切地追问孙子初,“大夫,我师父身上会不会还有余毒?”
孙子初眉头一皱,制止他:“你等等?虫子?什么模样?何种颜色?是咬他还是钻了他?”他话没说完,又急匆匆低头,抬起秦凤池受伤的那只手,顺着伤口往下检查,最后停留在满是血迹的手掌心。
秦松心里大惊,心道,这大夫怎地猜到虫子能钻人?
但他也不及多想,只怕说得不够详细,以至于耽误救治师父。
“是一种黑色的虫子,有掌心那么大,能飞!而且连靴子都能钻透!”他忙道,“我就是被一只这种虫子钻进靴子,眼看快钻到我脚背里,就让我师父用手捏走了。”他说着神色黯淡下去,“师父就是为了救我,心急之下只能用手,就被那虫子钻进了胳膊里……”
屋里众人听得浑身寒毛直竖,又感叹于床上这人的果决。
孙子初听了,与自己猜想也差不多。他用湿帕子擦干净秦凤池的右手手心,果然那里还有一个破口在微微淌血,破口四周已经泛黑。
“幸亏问了你一句,否则这里没处理,救也白救。”他摇摇头,取了针逼毒,又拿药膏厚敷,并不缠裹绷带,“先这么试试看,我再煎一服祛毒的汤药,以防万一吧。”
宁雄飞看看秦松,有些犹豫。
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两个人。他们镖行虽说绿白两道都得吃住,但那是跟地方官府打交道,像九府衙门或者鹰羽卫这种,他们都避之唯恐不及。
这两位也不知遇上什么事儿了,偏找到他家来,他怎能不担心?
秦松的烦恼却比他更多。
他看看师父渐渐平静的面孔,心头总算略微能喘口气,但一想到山上那一摊子,虫子不知道会不会飞出来,还有老娘娘的事该怎么报给皇爷知晓,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大夫,您可知道这样的虫子?”他想来想去,还是问出口,“这虫子,仿佛、仿佛能控制人的尸体,很是邪门。”
孙子初摸摸下巴,眼里含笑:“你说的倒像是滇省那边的蛊虫,所以,我给他敷的,也是对症的药膏。”
秦松震惊地张大嘴。
“我们行医的,但凡读过几本毒经都能猜到,”他慢条斯理地收拾起针囊,“普通的虫子,还没长这么大多半就已经死了,只有刻意培养出来的蛊虫,才有可能长成这般,以血肉为食。”
他站起来,指点秦松:“你若有胆子,不妨再去看看。那些蛊虫离开特殊的环境,往往存活不了多久。若真有一二活蹦乱跳的,我给你些药粉,是根据滇省那边的驱虫方子配的,能困住那些蛊虫。你想法子给我逮几只来!”
又着重强调:“记住,要活的。”
秦松和宁雄飞不约而同地嘴角抽搐,都特别想拒绝。
孙子初不容拒绝道:“若有活的虫子,你师父万一有什么不对,我也好对症下药。”
话都到这份上,秦松只得拿了药粉包准备离开。他自然不放心把师父留下,但他没有三头六臂,偏偏还有那么多事情只能他出面处理,只盼着师父能快些醒过来。
“大夫,这个药方能给我吗?”他不好意思问道,“那些虫子怪多的,我怕这包不够用。”
孙子初眉头一挑,没有多问,写了方子直接塞给他:“你去西街多宝药房配,那家店不会坑外地人。”
等人一离开,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这位大人,你既醒了,何必装睡让你徒弟担心?”宁雄飞沉声道。大家都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人。
半晌,榻上的青年无奈地睁眼,扶着榻坐起来。
其实屋里也就宁雄飞和宁羽师徒看出来而已,孙子初不算,宁飞就是个凑数的,注意力一直乱飞。
“多谢诸位援手,”秦凤池一副坦然的模样,丝毫不心虚道,“我虽醒了,但浑身无力,实在打不起精神说话,这会儿才稍微好些。”
孙子初微微一笑,眼里带上些兴味。他作为大夫,当然知道对方这话里几分真假。不过这人吧,实在有点意思,脸皮怪厚的。
“你徒弟这会去捉虫了,”他温声道,“你是在我这儿养伤,还是去找他?”
秦凤池捂着伤口轻咳一声:“我感到不太好,还是多叨扰一会儿吧。”他这个人,相貌实在生得极好,此时又皮肤苍白,浑身是血,看着也让人不忍心。
起码宁飞挺心软的。
宁羽探究地打量了秦凤池半天,总觉得对方不简单。就比如,你知道他是故意示弱、装可怜,但你就是拿他没辙,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最终,秦凤池还是留了下来。他的身份毕竟不同寻常,他不愿意走,大家也不敢真赶他走。
“不知道镖局地处何处?”他客气问道。
宁羽瞄他一眼,也客气回道:“在东林山脚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虽说禁卫军敲的我家大门,但你们却是自后院角门进来的,角门外不过几丈,即为东林山脚的密林。”
秦凤池一听便懂,诚恳道:“我徒弟见我没醒,不敢细说。虫子确实是东林山上的,只是听大夫所言,应当不至于到山下为祸。若是诸位不放心,可在后院围墙外撒一圈药粉以作防范。”
他也没打算继续瞒着。
这家威远镖局既然就在山脚下,对山上的禁卫军应当有几分了解。对方都特地提到禁卫军,想必已经猜到他们从山上来,虫子自然也是山上的。
“我们来东林山不过例行替官家探望贵人,没想到遇到这种虫子,”他苦笑道,“也不瞒诸位,禁卫军如今还守着山门,生怕虫子飞进东林寺,叨扰贵人清修。”他只隐晦提了这么一句,将虫子的事情稍微拐个弯,轻描淡写一番。
本来这番话一说出,镖局众人便不会再多想什么。但秦凤池怎么也料不到,前几日这镖局里才有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追着不明人物直追到东林山山脚。
像宁雄飞和宁羽师徒,再加上孙子初,这会儿听他提及山上的贵人,心里都不由一凛。再打量靠坐在榻上的这红衣青年,那是止不住的生疑。
他们幺儿刚刚才在林中追击可疑人物,第二天就有择月楼上门探查,好家伙,这才过去几天,直接就来了两个在东林山受伤的人?
换做是任何人,心里都要怀疑。也别管这两个人多高的官,谁知道朝廷里多少勾心斗角?再者说,鹰羽卫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干得可不都是铲除异己监察百官的勾当!
宁雄飞那是心头一紧啊,忍不住看了自家大徒弟一眼,暗暗庆幸。还好他听了大徒弟的话,胡乱找了个理由打发褚楼去邻县。看来还是得尽快打发这人滚蛋,否则幺儿万一提早回来,岂不是正好撞上?
在场都是老江湖,即使都怀疑对方别有目的,表面上却一片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秦大人,有人说你脸皮厚
宁羽:就特别熟悉的赶脚?
宁飞:因为师兄你就是这幅德行啊哈哈哈!!
——宁飞,卒。
第38章 阴谋诡计
威远镖局的人怀疑秦凤池, 其实秦凤池也在暗自警惕。
他先前昏迷的时候确实人事不知,等他一醒来,人就已经躺在了陌生的地方。他本就是个多疑的性子, 岂会因为这里的人医治了他, 就真得放下戒备?
假设他没受伤,那么下山定会暗查, 第一步肯定要从山脚下这几户人家入手。
首当其冲即是威远镖局。
此外, 他醒来没吭声,也是想看看秦松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虽然说他本就不指望秦松的忠心,不过能老实一点自然更好, 他暂时还不想换徒弟。
好在目前秦松还算老实。
孙子初再次替他把了脉,点头:“你脉象平稳,药可喝可不喝,这几日休息好即可。”他又打量了一下秦凤池的衣服, “我给你拿一套干净的衣服,你自己擦洗擦洗换上, 以免感染了伤口。”
这话正中秦凤池的心思,让他语气里都多了几分真诚:“多谢这位先生, 待此地事了, 秦某定会登门致谢。”
孙子初笑着摆手, 收拾了东西和宁雄飞师徒几人一道出去, 将整个草庐留给了秦凤池养伤。
宁飞忍啊忍的, 一直忍到后头跨院,才开口问:“师父, 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看那衣服怪好看的,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问你师兄去!”宁雄飞把锅一甩, 拽着孙子初溜了。
对这种情况,宁飞习以为常,立刻看向自己师兄。
宁羽:“……”
他叹口气,伸手弹了弹面前这傻小子的脑门。也不知道江湖上那本《晓闻天下事》到底哪来的勇气,竟给这人起个“横剑书生”的名号,且还排位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