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年面部微微不悦,他故意扯开话题道:“这事儿你别管,我就问你‘那个’东西你查出在哪里了吗?”
彪形大汉智商也不高,很快就被霍瑾年带偏了话题,他回复。
“嗯,那边的兄弟说,上次战役留下的火枪确实在镇上,和南胡洋馆有关系,具体的消息是,南胡洋馆最近发现一张‘恶作剧藏宝图’,然后经过专家勘察在那个藏宝图所指的宝藏周围有大量金属元素泄露。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金属和火枪有关系,嘿嘿。”
以彪形大汉的智商还不足以看出其中的端倪,霍瑾年觉得自己手下太蠢,向内翻了个白眼。
“不过话说回来,南胡洋馆……”
霍瑾年摸着下巴,视线向下地板,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记错南胡洋馆是国党公款建立的,霍瑾年啧口声,心里一紧,这次的事情可麻烦了。
“大哥,你想啥呢!”
彪形大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乐观地对霍瑾年建议,“咱什么时候去掏了那啥南胡洋馆呀!”
霍瑾年额头冒出一个川字,他掏起地上的干稻草就往那个二愣子身上砸。
“掏什么掏!你想把我们山寨搞全军覆没吗!”
“啊?”大喊缩着头不懂霍瑾年的意思,“全军覆没是啥子意思!”
“我靠——”霍瑾年半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能皱着眉催到,“走走走!你爱干啥干啥去!”
“额……行吧。”
大汉正要离开,霍瑾年突然想到什么又吩咐一句。
“你给我把枕医生叫过来。”
大汉挠挠头不理解,“叫医生干啥,大哥,你肾虚?”
霍瑾年才没有肾虚,他瞪着腿假装要去踹大汉一脚,“叫你去叫就去叫!”
大汉憋着嘴,委屈巴巴走出门外,走了两步他又回头抱着柱子对霍瑾年说:“好嘛……我走了,你肾虚一定要告诉我哦。”
霍瑾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咬牙晃头,“死胖子算你赢,气死我了。”
等大汉离开,霍瑾年缓下神色,若有若无地将视线瞥向石板上的那个少年。
少年看起来很秀气,但触摸过他的手的人才知道,他的手心究竟有多粗糙。
那双手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一般。
霍瑾年有些心疼,他起身坐到陈鸣的身边,将背后披着的灰紫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少年烧得很重,圆润的脸颊像被火烫过一般烧得通红,少年的嘴边还止不住咿呀呓语。呓语中的话支离破碎,让霍瑾年听不清他到底在渴求些什么。
霍瑾年揉揉自己的眉心,觉得少年似曾相识,他想为他做些什么。
大概又过了一天半的时间,陈鸣才从童年的各种噩梦中苏醒过来。
他虚弱地翁动嘴唇。
立马,就有人为他灌入了纯净的温水。
陈鸣接过水瓢咕咚咕咚畅饮起来。
“诶呀,我以为这小子会烧死,没想到还挺坚强的哦!”
枕惊鸿用肩膀推推霍瑾年的肩膀,使了个小眼色:“这姑娘是你谁啊~这么在乎。”
霍瑾年叹口气,白了枕惊鸿一眼:“亏你还是个医生,他男的女的你看不出来啊。”
“诶?”
枕惊鸿表情一顿,两步凑上前去,不可思议地盯着正在喝水的陈鸣:“我去,你居然是个男的?!”
陈鸣还没搞懂状况,他睁着圆溜溜的眼,满脸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小老头。
枕惊鸿觉得这个娃子可爱,他忍不住揪揪他的小肥脸,轻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别跟变态似的。”
霍瑾年一手推开枕惊鸿,蔑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为还在喝水的陈鸣身上,他冷冷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擅长的东西。”
第59章 霍瑾年你说你傲娇不傲娇
霍瑾年不想救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盯着陈鸣,撑着眼仿佛随时要把他吃下肚一样。
明明是一句平常不过的话,在他的嘴里吐出来却和威胁人一般。
被推搡在地的枕惊鸿落魄地爬起,将霍瑾年怼到了旁边。
枕惊鸿冲着陈鸣呵呵笑着,他的两撇白胡须也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
“这个臭小子说话就这个鬼样,他戾气重,眉心泛黑,长得和罗刹一样。说话也跟着难听。”
“你是在帮我说话,还是在损我。”
霍瑾年不知什么时候又瘫坐回草堆上,他兀自从工装服里的胸口袋上掏出一颗麦芽糖扔进了嘴里。
真是个奇怪的人。
陈鸣动动喉头出声。
“我,叫,陈鸣。”
一字一顿的,说不流利。又是因为大病初愈,他的声音难听得要死,霍瑾年和枕惊鸿愣是没听清楚陈鸣在逼叨啥。
霍瑾年也不嚼糖了,瘪着眼将耳朵凑过去,疑惑道:“啥?你说啥?”
嗯……
陈鸣垂下头对自己失语的毛病感到抱歉。
他不清楚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体上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说话不利索的毛病。更可怕的是,每当他说话一旦多起来,就会像有几千根针在他喉间扎。
枕惊鸿从小学习医术,曾经还去大不列颠国考学两年,他一眼看出陈鸣的不对劲,思量会儿,他坐到陈鸣身边,用手指滑过他的喉间,想确定陈鸣是不是有喉间破损的问题。
枕惊鸿过于亲昵的举动让陈鸣有些不适应,他像小刺猬一般慌乱的往后缩去,他的头发也因紧张过度炸成直线。
枕惊鸿对陈鸣防御过度的举动很感兴趣。
如果说枕惊鸿是在医生这个行业项目里就业的话,那么他更多的是接近“人类行为观察学”的心理医生。他饶有兴趣对陈鸣嘻笑着,他的两撇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是,那个意思。”
陈鸣对于自己失礼的举动感到很抱歉。他小心翼翼惯了,心里对别人的接触总感到不适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刺猬的钢甲一层一层穿到了身上。
枕惊鸿对于陈鸣的情况心知肚明,他又仔细端倪陈鸣说话时喉咙的浮动再次确认陈鸣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应该不是天生缺陷,于是,他问道:
“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
陈鸣愣神一会儿不懂枕惊鸿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摇摇头否认他的判断。
枕惊鸿摸摸下巴有点奇怪:“不应该啊,怎么会没有呢?”
这时,被晾在一旁的霍瑾年有点坐不住脚,他出口问枕惊鸿道:“你干嘛问他这种问题。万一别人真的有什么伤心事,你想让他回忆痛苦吗?”
“你懂屁,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陈鸣患的是失语症,失语不等于哑巴,失语症是高于哑巴的一个分类。天生性哑巴往往会同时存在耳聋的毛病。陈鸣不哑,而且听得懂别人说话。于是,枕惊鸿确认陈鸣患的是后天性失语。在学术上失语症的并发原因有八个大种类。刚刚,枕惊鸿故意伸手触摸陈鸣脖子就是为了确认陈鸣的喉骨有无异常。然而,陈鸣的喉骨很完整,陈鸣不是因为喉咙破损而导致的口齿不清,只有一个解释,陈鸣有很大的心理问题。
霍瑾年是个大老粗,不善于伪装自己的一言一行,也不善于关怀别人,就连为他人说好话都听起来像骂人一般。
霍瑾年吃瘪,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麦芽糖扔到嘴里砸吧起来。
霍瑾年和枕惊鸿虽然看起来年龄差别略大,但他们之间的氛围好似没有年龄的代沟一般融洽,在旁观的陈鸣很是艳羡。
枕惊鸿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是为什么会到龙虎寨的吗?”
“龙,虎,寨?”
陈鸣没有听说过龙虎寨,应该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陈鸣环顾四周,是很土的毛草坪房,多用粘稠的红土堆砌而成还能很清晰地看出红土中连带地稻草屑。
房内空无一物,满满当当全铺着黄色的稻草,就连陈鸣躺着的这个用石灰石搭成的床榻上也是如此。这真的是一个寨子该有的模样吗?陈鸣有点不敢相信。突然,陈鸣注意到自己所盖的薄被上还铺着一件泛旧的灰紫外套,和霍瑾年所穿的裤子是一个颜色的。他心中一暖。
此时霍瑾年为陈鸣向枕惊鸿给出了答案,他抢话道:“是我救他回来的。当然,不是我要救的,是他求我的。”
第60章 他应该对你有特别的意义
“我问他还是问你了?你救就救呗还非要加一句‘不是我要救的,是他求我的’,傲娇个啥子。”
枕惊鸿掐着喉咙用怪里怪气的声音对霍瑾年戏谑。
枕惊鸿的玩笑话让霍瑾年有些羞涩,他将视线移向一旁,脸颊因被枕惊鸿戳穿而微微发红。
霍瑾年的反应让枕惊鸿很是得意,他就像比武胜利一般扬着头对霍瑾年得意一笑。
“被我戳穿了吧!你个死傲娇!”
那种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霍瑾年侧眉一挑,脸上微怒:“你是不是想被打。”
枕惊鸿怕惹霍瑾年这个沉睡的狮子生气,他连忙将话题转到陈鸣身上。
“哈哈哈,你看这个小子脸又圆圆的又肥肥的真可爱。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街上游荡还被霍瑾年这个大老粗捡了回来呀。”
陈鸣半眯着眼仍由枕惊鸿捏着他半边脸颊。
被掐住的陈鸣呜呜出声道:“我,出来,找小哥儿。下雨,晕了。他。”
陈鸣小心翼翼地抬手指着坐在地上的霍瑾年,继续讲道,“救了我。”
枕惊鸿撇了眼假装四处张望的霍瑾年继续问陈鸣道:
“我知道是他救你的。你是出来找你的哥哥的吗?”
陈鸣摇摇头,“不是,是,小朋友。吃冰糖葫芦。”
“你那么大还吃冰糖葫芦啊?”
“冰糖,葫芦,好吃。”
陈鸣的语速和断句让坐在地上的霍瑾年听得心里发毛,他掏掏耳朵,暴躁地站起身子吩咐枕惊鸿道:
“枕惊鸿你们聊,把他为什么会倒在雨里,还有他会什么技能,聊清楚再转告我。”
龙虎寨的生活比较困难,如果陈鸣不会任何才能和技巧,兄弟们就不会信服他,霍瑾年在考虑到大观的情况下随时都会丢弃陈鸣。
霍瑾年出门后,枕惊鸿和陈鸣聊了很久,虽然内容不多但他们还是聊到了傍晚时分。
在陈鸣的一行一言中枕惊鸿发现陈鸣有很严重的认知障碍和记忆缺陷等病症。
出于人道主义枕惊鸿耐下性子轻轻摸了摸陈鸣的头让他好好休息便出门向霍瑾年报告了情况。
霍瑾年坐在草坪房前的大石头上一手托着水烟,一手搓着烟草往烟口上放,他的四周飘散着细细的烟熏,他以口衔住烟嘴口那一圈的白雾从嘴侧出滚了出来,龙虎寨据点所在的山坡很高,烟圈一圈接着一圈飞向天边,印刻在黄昏的幕布上十分好看。
霍瑾年的背影忧伤总让枕惊鸿觉得他对自己影藏着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枕惊鸿两步上前从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他将自己的头靠在霍瑾年宽大的背上。
霍瑾年意识到了枕惊鸿的存在,但他没有动弹仍由枕惊鸿抱着。
霍瑾年低着音同贪睡的狮子般问枕惊鸿道:“问清楚什么了吗?”
枕惊鸿半蹲着将脸紧紧贴在霍瑾年的背上回道:“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和他聊天的过程中发现,他有些记忆片段丧失了。”
“那他讲的冰糖葫芦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眉目吗?”
“嗯,这个应该是他六七岁的记忆。从分析看,那小子可能只记得他生命中幸福的事情,包括他儿时的玩伴和他的老师。”
“哦。”
听到这,霍瑾年又抿了口烟,继续问道:“他有老师啊,他识字不?”
枕惊鸿松开霍瑾年的腰,改为坐在他的侧边,笑道:“他识字,比你认识的还多。而且,他还会医药,听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民间大夫。我也算后继有人了?”
枕惊鸿虽然笑着,他的话每一句都听起来如此轻松,但只有霍瑾年知道他轻松背后隐藏的痛苦和无奈。
霍瑾年将自己宝贝烟筒搁在身旁,转身面朝着枕惊鸿,垂着眼眸深沉地盯着他。
被霍瑾年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受,枕惊鸿只觉得自己脸上快要烧焦,羞涩的他垂下了头不敢看霍瑾年一眼。
霍瑾年觉得枕惊鸿脸上的胡子碍眼,他伸手一把扯掉了他的胡子。被扯掉胡子枕惊鸿诶呀出声,疼得直咧嘴。
“你突然干嘛!”
明明那么好的气氛,霍瑾年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扯掉了他的假胡子。
枕惊鸿捂着嘴生疼。
霍瑾年仍一意孤行地抹掉枕惊鸿脸上那些假的要死的皱纹和石灰粉。
被抹掉伪装的枕惊鸿露出了他原先的样貌,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枕惊鸿,一眼惊鸿。
霍瑾年不仅手粗而且抹起脸来还很暴躁,和被猫抓没什么区别,对此枕惊鸿十分不满的嘟嘴。
“你干嘛!”
霍瑾年嫌弃地丢开手中的假胡子对枕惊鸿厉声呵斥。
“你无不无聊,办老那么好玩吗?”
“本来就快入土了,我这个叫适应身体年龄。”
说着,枕惊鸿弯腰正要捡起地上被霍瑾年扔掉的假胡子。可,霍瑾年不让,他一把挽过枕惊鸿将他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