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当然不是,是当然不是动心,还是当然不是欲望作祟?”
沈放一下子被噎住,恍惚间,眼神却是不经意落在了庄离的唇上,只觉嗓子发干。
庄离见沈放下意识舔了舔唇,顿时明白了他脑中所念,正慌着要抽身,一只有力的手已然抚上他的后脑,牢牢稳住了他的头,不给他丝毫躲避的机会。
——出乎他意料,那是一个短促、克制却又极为柔软的吻。
庄离只觉自己的身子渐渐下沉,没有丝毫保留地,将身子的全部重量交予了沈放。待他再次睁开眼,他已然趴在沈放怀里,而沈放的手则随意扶在他的腰间,一脸的意犹未尽。
尚来不及细究,一切已然发生,倏然间,庄离长舒了一口气。
半响,见庄离乖巧地没有乱动,沈放苦笑着解释道,“那日是蹩脚的托词罢了,可是……”
“可是什么?”
“现在这个姿势我……”
未等他说话,庄离的脸蓦地烧了起来——同样是男人,他当然知道是沈放的哪个部位在起着变化。
☆、第七十六章 游鱼之乐
“别怕,我能控制。”察觉到庄离绷紧的身子,沈放连忙低声恳求道,“相信我,我不会对你贸然出格之事……”
他一边说,一边把庄离抱得更紧了,手指深深插入了庄离的乌发中,轻柔地摩挲着。
而庄离感觉到的那份悸动果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听着这几分卑微几分虔诚的语气,庄离任由他揉乱自己的发,眉眼潮湿了起来。
沈放慌道,“你,怎么了?”
“这辈子还未曾与人这般亲近,你是第一个。”说完,庄离深呼一口气,将脸埋入沈放的胸膛。
……
过了十几秒,庄离侧过脸,上气不接下气地嗫嚅道,“呼吸不过来了!”
“憋着。”
虽是这样说,沈放放在庄离头上的手却是松了松,庄离则张大口呼吸着。
两人对彼此身体的起伏从没有这般敏感过,就像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和吐纳,沈放却在此时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庄离抬头,瞧见沈放唇边溢出的血丝,又见沈放的目光再次游离涣散起来,心口一阵酸痛。
“不碍事——”
“那玉佩呢?”
不待沈放回答,庄离伸出手径直往沈放怀里摸去。
“此刻还不是时候……还有事得做,别,别碰我……我太想你了……还想……所以对着你的幻象,我……”
沈放竟是傻乎乎对着庄离断断续续地自白起来,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对着玉佩幻象的所作所为交代了。
庄离听傻了,脸更红了几分。
沈放突然道,“你身子好烫。”
“别说了……”
庄离一巴掌捂住沈放的嘴,低声作狠态道。
谁知他这般反应却是更加撩拨,刺的沈放眼皮一跳。被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沈放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像幼猫一般,舔了舔庄离的掌心。
庄离在一瞬间只觉五孔流血,七窍生烟,像一只受惊的大猫,高高弹跳而起,一个后跃,摔落下去。
!
沈放脑子一下子清醒,飞身扑至檐边,只见庄离一手抓着下层的檐角,身子在空中悠悠晃荡,目光呆滞。
他见沈放探出头来,气急骂道:“沈放你这色胚,说了那么多,还不是馋我身子!”
突然间,沈放当着他的面,狠狠了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在寂静的夜里,如此响亮,两人同时呆了。庄离默默爬了回去,蹲在沈放面前,一脸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有病?”
“绝不只是馋你身子。”沈放伸出三个指头,抽出乙未剑,“对剑发誓。”
剑鸣铮铮,竟是铿锵有力,显示出主人无比真诚的心意。
庄离无语地看了沈放足足三秒,心生同情,“……沈放你这些年如此洁身自好,会憋坏的。”
“难道你不是……”
“自然不是,我都是想要就做。”
“……”
看见沈放眼神里的惊愕和悲痛,庄离连忙道,“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突然伸出手,捏了捏沈放的脸,目光柔和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嗯?”
“需要一片安静的水域,用镜湖月替你再净化一次雾茧的杂念……”
……
庄离带着沈放往城南而去。春夜里,一处寺庙的后山格外静谧。踏着花枝,掠过丛丛树影,终于在层叠的密林深处,寻得一处清澈干净的水潭。
雨后的夜风清新怡人,他们褪去衣衫,随意披着亵衣。月光下,一切异常皎洁而明亮。包括他们的面庞和他们的心。
两人先后步入水中,沈放跟着庄离,直到湖水没过了他们的胸口。水比想象中更凉,可他体内某处却是滚烫。水底的砂石柔软细腻,赤脚踩在上面,放松了些许,然而庄离却是突然转过身看着他。
背对月光,沈放看不清庄离此刻的表情,只感觉到庄离抬起手,指尖在自己脸颊上随意划过。
“闭上眼。”
沈放听话地照做。
几乎是在闭上眼睛的同一时间,眼里的黑暗在一瞬间变浅了,灰中透着蓝,朦朦胧胧,像是下着毛毛细雨时,在醍醐江上看过的远山黛影。
影影绰绰,渐渐褪色。
“好了。”
沈放尚未完全睁开眼,便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月色如潮水一般朝他的眼瞳涌来。在一瞬间,他恍惚了,分不清天与地,月与水。
待眼睛渐渐适应,看清周遭是怎么一个光景,他真真切切明白了何谓“月色如水”。原本幽暗的潭水像是吸满了月光一般,每一滴每一处,都在发着青白的光。
他和庄离,就像是融到了明月当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庄离一言不发,欣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颇为满意。他的头发也湿了,软软垂在额间,眸子极亮,这幅得意而快活的神态,倏地惹起了沈放的怜爱。
沈放试探地伸出手。
动作如此轻巧而小心,但是平静似镜的潭水依旧晃了晃,晃得沈放有些心虚。
然而庄离没有阻止他。
于是乎,他的手落在庄离那光滑似缎的后腰上,肌肤的触感真切而灼人。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游走在庄离腰际,往腹部探去。
控制着颤抖的指尖,他忍不住,继续往下。
庄离身子忽地一抖,盯着沈放琥珀色的瞳子,按住了他的手不容乱来。紧接着,转过身领着他往潭水中间那更加明亮更加像蓝色的色泽中走去。
水没过他们肩膀,脖子,嘴巴……他们踏着水,像两尾鱼,往更深更冷的水中游去。
潭水之下,庄离的身子,在沈放眼里一览无遗,那背部的曲线完美而纤细,沈放用力蹬了下水,反手握住了庄离的手臂,胸口一下子贴上了庄离的后背——庄离的背脊一下子弯曲了起来。
庄离的反应让他感到体内有电流一闪而过。
紧紧相依间,他垂下眼,看见庄离后颈的绒毛,如挂满水珠的白桃,叫人忍不住想亲咬一口。
他忍住了,只是用遒劲的手掌覆上庄离后颈,耳朵,没用多少力气,来来回回揉弄着。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可若说是不曾想到,那是自欺欺人。庄离咬着唇,喉结上下滑动着,眼神愈发幽深。他的肌肤在沈放手茧的摩擦下,已然变得粉红,就像一尾锦鲤。
更过分的是,沈放还把下巴搁在了他的颈窝里,用胡茬轻轻摩擦着……他骤然颤栗了。
“不喜欢?”
“再说胡话,我就走了,”庄离听出了沈放笑意,忍着痒意,恼羞成怒道,“你水性如何?带你来是来养伤的。”
“我的伤……不就是你么?”沈放捂着胸口,矫情道。
庄离眉眼一跳,“沈放,我可警告你,你身体……”
“半路要逃的话,可是会被惩罚的……”沈放动作顿时暴烈起来。
庄离来不及说完,只觉自己被沈放环抱着拖入水中,那双手臂是如此强劲有力,不让他挣脱半分。
两人同时沉溺了。
在清透的水里,呼吸都停止了,但纠缠交织的身影分明。潭水沁凉,万籁俱寂间,庄离只听见沈放在不停呢喃自己的名字,同时感觉到沈放的每一寸力道,仿佛都揉进了自己的骨头。
他整个人里里外外感到一阵奇痒和酥软——这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沈放突然不再喊他,在沉默中,将他翻转了过来,无数的亲吻落了下来。
庄离被迫浮起,仰面望着夜空。他的后背抵住一片柔软的水草,身子终于不再沉浮晃动。
但是庄离明白,他陷入了更深更没有退路的不由自主。那么沈放呢?沈放对他的感情……是何时到了泥足深陷身不由己的地步?
没法回头了。
他攥住了沈放的手臂……慌乱……惊惧……羞怯……这些情绪最终散成了一片片欢愉的浪花,在他身体里不断揉搅,不断破碎,不断重复……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模糊间看见面前男人的面孔。
那个死死抱住他的男人在此刻是如此陌生。那是一具成熟的雄性躯体,在他身上放肆地不管不顾地倾泻着霸道的爱意。如狂风一样,紧紧裹住了他,仿佛永不停歇,永不平静。
沈放扣起庄离的下巴,强迫其抬起头,看着自己——
“你是我的归途。”
“我的山川湖海”
“我的埋骨之地。”
沈放在庄离耳边轻轻道。
……
清晨,沈放在一片青草香中醒来,他半睁开眼,身子动弹不得。
他苦笑着,把头埋入泥土里,同时吐出一个名字:“庄离……”
他没有期待有人回应,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庄离早就走了。大概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昨夜的一切才不告而别。
他躺了一会儿,挣扎着坐起身,感觉到胸膛上一阵酸麻——被庄离当枕头枕了一夜。
在那之前,他忘记了最后是如何结束的……只记得庄离如小兽伏在他肩头,像是为了泄愤,狠狠啮咬着他的皮肉。
他的肩头,除了刀伤,还有一片看了令人面红心跳的乌红淤痕。
沈放用手捂住头——不行不行不行,不要再想了!
他跳入水中,洗刷掉身上残留的味道,强迫自己暂时忘记那些画面,随后穿好衣服。这时,他发现那柄短剑不见了——庄离竟是主动带走了。
沈放脸上满是笑意,走出了密林。而佛寺的晨钟恰在此刻响起,沈放面色一僵,这才意识到,他们昨夜是闯入了个什么地方。
还真是过于放肆了……但也是庄离挑的地儿……
他目露歉意,冲着那大殿的方向合掌一躬,轻快地掠远了……
回到客栈,收拾好行李,没有耽误,沈放往昨日来时的城门赶去。为了避人耳目,他有意挑了挑僻静小巷,绕了远路,直到城门就在百米外,才来到大街上。
城门的官兵竟似比昨日增加了一倍,在集中盘查出城的人,看来昨夜得月楼的事情还是被官府发现了。
“找你一夜了。”
身后骤然间响起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沈放脚步一顿,霍然拔剑。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光,呼延东流却是胸有成竹般,淡淡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好难
☆、第七十七章 春分前夜
山下的万千明灯齐燃,山上的人看得痴了。
时非元宵,不过是春分前夕,为何有人放孔明灯?
“莫非是山下民众都知道了,特地来给我们祈福?”
模样十五六岁的小道士笑着道,他的脸上沾着几粒芝麻,双手枕在脑后,只用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则是斜斜晃悠。
沈昱诚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是真的不担心。
归墟子的徒弟,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反观自家弟子,倒是一个个严阵以待,好几天,脸上都没有现过笑意了,更有甚者,脸色极差,看来连觉也睡不着。
沈昱诚已劝好多人下山脱离山庄,自行谋生,然而,他们虽怕,但一听师父赶他们走,倒是死活不愿。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他在断雁台召集了所有弟子,将即将到来之事宣布之后,那些年轻弟子惨白惊惧的脸色。
喧哗过后,断雁台一片死寂。沈昱诚神情无异,平静道:“江湖本多殊途,师徒一场,缘分已尽,诸位随意去留。”
“还有三日时间,走之前,可去二师兄处领赶路的盘缠,沈某不才,谨祝诸君此生顺遂,无忧无灾。”
“师父,我不走。”一个女弟子走出一步,朗声道,“你教我们剑法,说学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断天下不平之事,可弟子一旦走了,心中便永无宁日,怎配用剑!”
“没错!”
“师父!”
“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的青霭不禁也开口了,“师弟师妹们说得没错,要留下的,就由他们留下吧。”
……
“沈庄主,你在想什么呢?”
沈昱诚回过神,看见眼前的小道士已经把脸上的芝麻粒抹去了。
“啊,在想明日早食该吃些什么好。”
小道士恰在此时皱起鼻子,像是嗅到什么难闻的东西,叫沈昱诚哭笑不得。
他目光投向山脚,“庄主,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