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沈瑄禾

作者:沈瑄禾  录入:10-26


虞书远凑近,手比成一个小喇叭的样子:“阿卿,阿卿,阿卿……”

“你个小妮子!”沈子卿急道。

虞书远吐着舌头:“你技不如人,我没让你叫虞老师就不错了,你还想占我便宜,堂堂太傅不知羞!”

而此时,虞书远却说:“不熟。”

虞书远结果木簪盘好了发,沈是起身:“既已物归原主,我便先行离去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差人告知我。”

虞书远站了起来送他至门口,说了句:“阿是慢行。”

沈是愣住,望了眼两侧衙役,眼有涩意。

原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今也会委曲求全了。

沈是一连数日除了上朝都没有出过门,他在屋内写着字,顺和进来回禀:“老爷,昨夜又截下六个明来暗塞送礼的。”

“会武吗?”盛意皱眉。

顺和说:“不会。”

盛意抱着头打转:“天天来几趟,这些人怎么比苍蝇还烦……”

沈是没抬头说:“你收了那么多,还不乐意了。”

盛意嘿嘿一笑,高高抛起一个娟秀的荷包:“软骨散,含笑丹,烟雾丸,奇痒粉,合欢香……这孟洋烦归烦,好东西还是不少。”

沈是说:“你被收买了?”

“不收买,怎么替老爷透口信。”盛意努嘴,将抛起的荷包收入手中,咳了下说:“我家老爷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唯有一宗旧案始终悬在心上,可惜崇明天高路远,再难有破案之日啰。”

“怎么说的?”沈是问。

盛意说:“还能怎么说,不就是有三个人无缘无故中了砒霜,离奇死在了牢里,用尽办法都查不出是怎么中的毒,又是谁下的毒……”

顺和担忧的说:“老爷不怕孟洋起疑?”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我不交人,又动过他的私盐,他自然不放心我。”沈是说:“他不放心,我便剖开了给他看。”

确实也是,若不是因为瓷盘和异香,他也不会将孟洋和私盐扯上关系。只是,柳家永远想不到,柳长泽宁愿自己被同连同坐,也要将他们除掉……

沈是若不是在京城见到了孟洋,也无法想象,柳长泽竟存了同归于尽的念想。

他不会允许的。

顺和又报:“老爷,孟洋又来了。”

沈是问:“带东西没?”

顺和:“亲自捧了个手臂长的盒子。”

沈是一把将笔投入洗笔缸里,声若金石掷地:“看,咬钩了。”

青花白瓷的洗笔缸里盛着一捧澄澈的水,被突如其来的墨汁从中心荡开,起初是一团含苞待放的水墨莲心,你以为它脆弱无害,却不知它悄然向外扩散吐丝,无声无息的将最后一滴净水绞杀殆尽。

墨池一片漆黑,连波纹也消失了。

沈是走到了门口,对门外的人说:“孟善人再来,御史台弹劾我的奏折,可是要堆到明年了。”

孟洋缓缓打开了盒子,里头摆着一支褐棕色的香,他笑道:“孟某白身又不带金银,难道御史台连交朋友也要管吗?”

沈是挑眉说:“孟善人这是何意,桃园结义,也起码带上三支香吧。”

孟洋见他神情,心中猜忌少了几分,又说道:“非也,此香有毒。我听闻大人一直有遗憾未了……”

沈是眯了眼:“砒霜?”

孟洋说:“正是。”

沈是:“天寒,孟善人不若进来聊聊。”

孟洋提起了衣摆,迈过门槛:“恭敬不如从命。”

坐至堂内,沈是问:“此物分明是香,与砒霜有何关联?”

孟洋说:“大人身居高位,自然不知这些民间野物。贫苦人家为祛除屋内毒虫,会点此香,让砒霜发散至满室。可香难散尽,常有人中毒而亡,渐渐也就没什么人用了。”

沈是恍然大悟般说:“香内含毒不多,吸食过少,便会延缓死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人英明。”孟洋说:“我虽不知案情,但听中毒情况,猜想应是此物。”

沈是忽然蹙眉:“孟善人真是手眼通天……”

孟洋拱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孟某无才,只能想法子替大人分忧,偿还恩情。”

沈是没接话,转而问:“此物何处有售?”

“如今几乎已无,多是前些年,有的人家剩下来,没来得及丢的。”

沈是仍是无头绪,但……文通应是弄不到……

他上前摸了摸此香说:“孟兄好意我心领了,但为官者不能收百姓毫厘,也请孟兄谅解。”

“此香不难得,阿是说如何,便如何吧。”孟洋使眼色让人收了香,歉意笑道:“我这人自来熟,见沈大人比我小三岁,又称我一声兄,叫声阿是,不会介意吧。”

沈是正视他,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孟兄你我还是淡一些好。”

“那也请沈兄,同我夫人君子之交。”孟洋语气阴恻恻的,而后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多有打扰,今后还得沈兄多加照应。”

孟洋告退后,盛意摇着头说:“讨好加威胁,老爷你危险了……”

沈是正了正衣冠:“走了,出门。”

盛意抖着说:“这个时候出门,老爷,想我一起陪葬嘛……”

沈是不理会的继续走。

“老爷,不能出去!”盛意手往脖子上一抹道:“你没了,大理寺就要换人,孟洋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说的什么话,天子脚下,也容得他胡作非为!”

盛意拦到他面前:“那老爷为何近日来都不出门!”

沈是叹了口气,两指夹着一封邀函,上盖着宋奉安的印章:“你敢不去吗?”

盛意颤抖着接过,委屈的脸都皱了起来:“那……也带上顺和……老爷,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沈是拿着信函拍他的头:“还闹呢,我这是去拜访,还是去打架……排场摆到内阁首辅的面前去了!”

盛意只好噘着嘴使唤顺和:“你你你,快去把香给老爷找来!”

又苦兮兮的跟上沈是,嘴里叨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别念了,留着力气跑快点。”沈是笑了笑。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宋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亲邀你去他府上,我瞧瞧……上面还是私印……老爷你何德何能啊……”

沈是捂住耳朵上了马。

盛意茫然的看着他轻快的背影:“这怎么还挺高兴的……”

日光渐弱,牢房里便更暗了些,但即便是如此,里头的人,仍然是美的夺目,她阖目坐在榻上,身上依旧是很粗鄙的布料,那些锦绣华衣,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

孟洋安静的坐到了虞书远身侧,虞书远也没睁眼。

孟洋伸手去碰她姣好若春花的侧颜,临近之时,她有所感的偏过头去。

孟洋手悬于半空:“你不报仇了吗?还是你以为一辈子不和我说话,就能杀了我?”

虞书远像一尊佛像,不悲不喜,不为所动。

孟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宽大粗粝的手掌里,像被蚌包裹着的莹润珍珠,他爱不释手的抚摸:“你若一直这样也挺好,不说话,就不会伤人。这般说来,我应该早些时候就把你毒哑的……”

他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无法反抗的力度,虞书远自知挣脱不得,便松了力,不做无谓抵抗。孟洋笑了起来,自说自话:“你害怕了吗?从来都只有你教我难过,哪里有我伤你的份……”

孟洋微屈食指,勾了下虞书远鼻尖:“你啊,就是看准了我心软。”

“可对别人……那就不一定了……”

虞书远终于眼睫颤动了一下。

正文 第33章 品茶

孟洋一贯俊美的脸绷到了极致,似乎下一秒就会向你展示他青面獠牙的模样。

“你在意他。”

语气平淡的像拿着生死簿勾了一笔的判官。

虞书远克制不住的肩头微动,她怕孟洋,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经过多日悲痛遮掩后,又露出了冰山一角。

“抖什么,天太冷吗?这般娇气,也就我受得了你。”孟洋做出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伸手在一侧华服旁,取下了一个白玉瓶,倒出乳白色的膏体,用指腹推开,细致的抹在虞书远手腕的疤痕上:“再冷也要把药擦了,大夫说了,每日要涂三次,这疤才能消的掉。”

孟洋揉捻的力度大了些,将她手指顺开,沿着白净的指根往上推:“你看,少按了几日,感觉筋骨都有些拉不开了。”

虞书远又恢复冷若冰霜的脸。

孟洋觉得呼吸如钝刀子割肉的疼,不过人找到了就好:“我不怪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我没藏好你,让你被他人觊觎,受他人蒙蔽……”孟洋十指没入她柔嫩的指缝间:“你涉世未深,不知道天底下男人都一样,越是阿是这种看起来高洁的君子,背地里坏心思越多。他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今日还不是一样承了我的情。我知道你故意把自己关在这里折磨我,但这样的人值得你信任吗?他迟早会抛弃你,不再庇护你……”

虞书远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匪夷所思。

孟洋拉起手,吻了一下:“你不要难过,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虞书远蓦的睁开眼,如江心的一轮秋月白般引人心动:“你要做什么!”

孟洋抬起脸来看着虞书远,笑的纯良无害:“夫人好几日没和我说过话了,虽然是为了别人,但我也很欢喜。”

虞书远不由想起了那两年多暗无天日的日子,她身边没有一个人,一开始还有侍女,后来连侍女都不见了,那个院子很大,除了孟洋她谁都见不到,替她梳头,盥洗,打扮,她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物件,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剥离,她不由从后颈爬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孟洋的手搭在了虞书远的后颈,上有薄薄的香汗。

“书远,万物有先来后到,我不怪徐青君捷足先登,现在他死了……”孟洋的脸靠的很近,极尽缠绵:“你会知道,这世上终究只有我是对你最好的。”

提及徐青君,她心中万千恐惧,都被碾成粉末。

在四片唇即将碰上的那一刻,虞书远嘴里吐出最伤人的利箭:“你若敢动他一下,我便死在这里给你看。”

孟洋的手瞬间收紧,尾指的戒纹几乎嵌入她脖颈,但也是片刻,他便松开了:“夫人又说笑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老爷,我怎么敢开罪呢……只是听说他今日有事外出,怕他夜路难行,派人去接接他罢了……”

“你——”

孟洋轻轻碰了下她的眉心,站了起来:“日薄西山,林鸟归巢。夫人想回家了吗?”

虞书远合目:“我不是你夫人,而是仇人。”

孟洋取了大氅给她系上:“我不知道该说夫人凉薄,还是聪明,但他该庆幸,夫人没有为他求情。”

否则,他便是鱼死网破,也不会放过沈是的。

“明日再来看夫人。”

……

宋阁老的府邸多年也没变过,朱红的墙上有几块饱经风霜的残白,屋内是清寒的太师椅,一方黑酸枝的普通方桌,上的茶水是六安瓜片,足以待客,又极其耐泡,直至五六道,亦如清泉甘甜回香。

清风两袖去朝天。沈是感慨,奉安的清骨是他两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事情。

沈是拱手行礼:“晚辈徽州沈是,久闻宋阁老盛名,一直未能登门拜访,实属惭愧。”

“也是徽州。”宋阁老打量了他两眼:“今日以私印相约,不必拘礼,先坐下吧……”

沈是便真闲适的坐在太师椅上,以杯盖沏茶,叶片晶莹透绿,他抿一口,眯眼长叹,宋奉安的六安瓜片也不知道从何处摘的,硬是比外面买的出香不少,沈是眼睛狡黠一转:“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阁老此处往来鸿儒,明德惟馨,竟连这六安茶也比别处香上许多,晚辈叹服。”

宋阁老有些惊奇,寻常小辈见到他,耳提面命,活像个耗子见到了猫,这人倒是特别,他笑着说:“非也,不过是泡法上讨了巧罢了。”

沈是不明的拨弄了一下。

老管家上前重沏了一次流程,并解释道:“瓜茶求壮不求嫩,所以泡法极为讲究。冲泡时,第一次出汤不完全倒去,要余一指茶汤,而后及时续滚烫泉水,再次出汤。”

宋阁老接过话:“唯有二泡时的茶汤,浓而不苦,香而不涩,才最纯正,浓郁的时候。”

“回甘生津,晚辈受教。”

沈是又猛饮一口,好你个宋奉安,就这么个东西,藏着掖着了十几年!还骗我有家族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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