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沈瑄禾

作者:沈瑄禾  录入:10-26


但太热闹了,没有人看的到他,高朋满座的人只会望着堂里人起哄。

夫妻对拜。

沈是站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可以碰到东西了。

他喝了酒,摔了酒杯。

他可以去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但没有,沈是掉头走了。

外面是挤破头围观的散客,里面是喧闹至极的欢呼与铜锣声,沈是像是最格格不入的存在,逆着人潮穿行,整条长街是铺天盖地的红。

他推开一扇门,竟穿回夫妻对拜的厅堂,柳长泽还抬头看了眼他。

没等对方反应,他立即关上门跑了出去。

他又拉开一扇,仍然如是,他疯狂的关上门,却见那个垂着头的新娘突然瞬移到他面前,瘦弱的手卡在门缝里。

冷声问他:“为何不看我?不敢吗?你听不出来吗?”

沈是合上了门。

盖头低下无非是两个人。

一个是柳长泽心心念念的故人,一个是……

沈是闭上眼,站在长街中央,默念着,醒来,醒来,快点醒来……

那双手,刚好在柳长泽下颌的身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有人会认不出自己吗?

沈是认不出。

盛意正揣着一兜的青梅,手里还拿着五颗,一颗一颗的在手里抛着圈,看见沈是睡着了说:“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便抛出一颗青梅击去。

却在半途中被顺和截了下来:“这几日夜里的灯都是通宵亮着的,老爷好像有几日没睡了。”

盛意歪着头想了想,一个轻功取了白色大氅替沈是盖了上去,便勾着顺和走了。

“你抢了我的梅子,怎么不吃?”

顺和一听就有问题,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

盛意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非常失望:“奇怪了,不酸吗?”

他也拿起一颗打算试一试。

顺和伸手拦住了他说:“很酸。”

“很酸你吃的眼都不眨一下?你不要想骗我!”盛意狐疑的看着他:“我最近可是跟老爷学了七百二十种看破人心的法子,你眉毛一动,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顺和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问:“我在想什么?”

盛意认真的凝视了他一刻钟,将他脸上连一个毛孔都没放过的研究了一遍,突然红了红脸。

顺和:“嗯?”

盛意没出声,别开了脸。

顺和轻笑了下,而后严肃的点了点头。

“你……你……你乱点什么头……”

“靠,放我下来!”

“你他娘的,又点老子穴!”

“这日子没法过了!!!”

正文 第71章 复明

这场梦境很长,沈是也不再默念了,他闭着眼,静静伫立着,任由魑魅魍魉纠缠,他自岿然不动。

起初有此欲念时,他还惊恐万分,愤怒不已,连见一眼柳长泽都觉得无地自容。但如今除了深感罪孽,也能坦然处之了。

他是擅于吾日三省吾身的人。

他绝不相信自己对柳长泽有旖旎之思,至于这些心悸,慌乱,瞎想,一定是因为柳长泽那句语出惊人的话。

“沈是,你心悦我。”

所谓食性色也,人之本性。

他清心寡欲这么几十年,突然被扯入情情爱爱了,一时血气方刚,自然是见个母猪都如花似玉了。

与柳长泽无关。

罪过。

沈是这一月除了看药本,便是背佛经道说,还贴了两幅巨大无比的清心咒挂在床头镇宅。

其实堵不如疏,他不是没想过相亲,只是他名声莫名其妙的被毁了,牵线拉媒的一见到他纷纷搪塞而走。

偶然与同僚谈起,同僚却纳闷放着宋千金不要,你想什么东西呢?

荒唐,宋知礼可是他看着长大的。

同僚便又劝道,少卿才貌双全,不若去庆元春寻几个相好……

岂有此理!身为朝廷命官,却公然议论狎妓,罔顾国法,罪犯淫邪!

同僚抽了抽嘴角,以一种又当又立的眼神看着他走了。

记得那日还打了雷雨,他在值房里坐了一宿,不敢回府,生怕走在路上便遭了天谴,劈焦了他这个为师不正,道德败坏的大逆之徒。

“梆、梆、梆。”三声收鼓,拜堂的仪式结束了,柳长泽下来与众宾客敬酒言欢,喜气都飞上了眉梢。

他闭着眼苦中作乐的想,自己就好比是落入妖精洞的唐僧,摒弃五感,不受所惑,一定能得取西经,立地成佛。

嗯?摒弃五感?这个词有点耳熟。

沈是耳旁的逼问声、铜锣声、媒人宣礼声刹那间尽数消失了,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吆喝。

他傻站在街中,被人撞来撞去的,他不得已睁开了眼,却是上元节花街如昼的灯市。

而那位神算儒士依旧悠游的拉着胡琴,见他来了,不咸不淡的开口说:“摒弃五感,听从本心,莫受前尘所锢。”

沈是恍若有思。

又听他拉了一曲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已涅槃重生,何不尽其当然,顺其自然。”

尽其当然,顺其自然?

他猛然惊醒。

柳长泽的俊朗的侧脸,放大似得贴在他眼前。

他立即闭上,梦里的事吓的连魂都不剩了。

而柳长泽却伸手从他的腰上摸了下去,卡在藤椅和他腰窝的缝隙之间,似在找什么东西。

沈是绝望了,没完了吗这个梦,都升级成可碰触版了吗?

柳长泽一动,他便往里小幅度的一缩,满脑子写着四大皆空几个字。

柳长泽的指节贴着沈是腰后皮肉转动了两下,像拉到了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但卡有点紧。

他松了手,没了耐心。

沈是近来饱受歪心邪念折磨,那里经得起这个撩拨,整个腰身都酥麻瘫痪了。

“装死到什么时候。”柳长泽皱着眉踢了下他椅子。

若沈是心神宁和,定会发现这力度小的可以算是温柔。

沈是诈尸般跳了起来。

随之落地还有一块金刻的章子。

而面前是讪讪相对的盛意和阿良。

沈是不消一秒,便理出了来龙去脉,定是阿良和盛意在打闹,然后侯爷突然来了,吓得他们摔落了章子在自己身上。

这种事情叫醒他,就可以,为什么要亲手来取?

再不济让盛意或者阿良来取,也行啊……

那章子卡在藤椅和地面夹缝之间,沈是思绪凌乱,便先弯下腰去寻章子,缓和一下心神。

他动作灵巧,腰肢像柳条一样的弯曲着,如同画师笔下的线条,柔韧而飘逸,让人很想一手握住,又或者试一试究竟还能弯曲到什么程度。

柳长泽紧了紧喉咙。

沈是向前倾了点,尾椎骨下凹到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蓦的捡起了章子,笑了一下,献宝似的递给柳长泽,语气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勾人,他说:“不知侯爷来访,有失远迎。”

柳长泽本是来落井下石的,看看沈是一个月来,还有没有之前和自己叫嚣的气焰,但真的见到人的时候,他满腹尖酸讥讽,又莫名的烟消云散。

他恼怒自己的宽容,一把扯过章子,然后冷肃严苛着脸坐上了沈是躺过的椅子,藤椅交错的编织下仍残留着一丝温度。

沈是如坐针毡。

柳长泽想起来时的目的:“青天白日,你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轻则停俸,重则革职。”沈是看着这个罪魁祸首,顿了下说:“但下官原是作风不端,被御史台联名上谏,奉命自省几日……”

“你有怨言?”

一个月,沈是便是个傻子也知道是柳长泽搞的鬼,宋奉安若是有这个花花肠子,也不至于落得个迂腐不化的标签。

他估摸着是柳长泽怕他这个冒牌货有想法,故意牵线搭桥让他死心,可惜弄巧成拙了。

“下官不敢,只是实在不敢高攀宋千金,还请侯爷高抬贵手,放下官一马。”沈是躬身说。

认错态度还行。

但柳长泽是来幸灾乐祸的,以为攀上高枝就可以不受他掌控,真是愚不可极,他沉声说:“做梦。”

然而他忘了,沈是从一开始便是主动凑上来的。

沈是跪了下来,再撮合几次,他恐怕比上一世死的还早,他恨不得把心剖出来说:“下官决不敢对侯爷抱有任何痴心妄想,无论有没有宋千金,亦不会动摇下官本心!”

“可如若继续乱点鸳鸯,下官受蔑事小,女子名节事大啊!”

柳长泽听到第一句滋味难言,听到后面便有些奇怪,他不是毁亲,怎么乱点鸳鸯了。

他瞪了眼阿良。

阿良一脸茫然。

柳长泽看向沈是,他跪在那里还没这把藤椅高,伸个手过去就能摸到对方的乌黑的头发,显得有些温顺,像太傅送他的那只白隼一样。

柳长泽是个随心而动的人,手比想得快,沈是下意识侧了点头,闪避过去。

柳长泽眯起了眸。

沈是看着他离自己一指距离,却悬在半空的手不动的手,开始暗恼自己闪什么闪,尴尬了吧。

但沈是反应很快,在柳长泽还没来得及收掌成拳的时候,连忙主动把头靠了过去。

沈是对他了如指掌,知道他遇刚则刚,只能顺着毛哄,让他不痛快了,倒霉的便是自己。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左右不会动粗。

……不好说。

柳长泽愣了下,刚要发的火好像突然没了借口,他皱着眉用手背拍了拍沈是的鬓角说:“站起来。”

“侯爷是答应了吗?”沈是乘胜追击。

答应不要乱点鸳鸯吗?柳长泽看了眼阿良。

阿良感恩戴德的站了出来:“奴这就撤了宋府的人。”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一月无果的失职之过了!

沈大人是个好人!

“多谢侯爷。”沈是放下心来,才惊觉发鬓滚烫,他起了身,有些掩饰的低头:“不知侯爷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柳长泽:“……”

好像是记恨他月前要挟之事,特来耍威风,剥他三层皮的。

柳长泽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恐吓似的说:“记住你今日所言,不该想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宵想。”

沈是恳切点头:“下官明白。”

不饶您费心,他都快给自己全身贴上清心咒了,若是有传说中的断情绝念丸,那就更好了。

说不定孟洋见多识广……算了,他有还用得着死在虞书远手上。

他宁愿一生长伴古佛青灯,也不想邪火乱窜对自己门生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柳长泽确认似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看到他越来越痛改前非的表情,安了点心,视线一转落到了一旁《本草纲目》明目篇的字迹与注解上,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你何时看见的?”

沈是心头一跳,但他没有否认。

因为那日早朝,天色方破晓,四周还是昏暗无比,他却能从长街遥遥,一眼发现柳长泽,还躲了起来。

这件事迟早会被柳长泽想明白。

他低声说:“破明引之后……”

“不可能!破明引绝无此效。”若有,他早给太傅用了。

柳长泽徐徐走到他面前,眼睛转了转,拿起了那本医书,前后翻了下,折旧程度起码有半年,他心中有定数的说:“除夕你与虞书远相约花灯,而后设计琉璃台之变,你若看不见如何赴约?”

他顿了下:“你向阿良讨要破明引,不是为了看见,是为了迷惑我。”

柳长泽冷笑了下,用泛黄的医书将沈是低着头看起来无辜的脸抬了起来,戏谑却带着寒意的说:“沈是,敢这么戏弄我的,你是第一个。”

沈是冷静的说:“下官在此之前确实隐约能视物,但并不清晰,同侯爷问药,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没想到破明引之后全然复明……”

“言之凿凿,但我不信,你若真是坦然,为何不言?”柳长泽说:“沈是,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早晚会查出来。”

沈是默然抿唇。

柳长泽凤目凛凛的丢下了书,语气没有起伏的说:“我容你有私心,不代表你可以碍我的路。”

为了太傅未尝的梦,他可以牺牲,必要的话,太傅后人也可以牺牲。

沈是垂眸,柳长泽以为他会乖顺的点头,没想到他反问道:“侯爷的路是什么?”

“你若不知,便不配知。”

柳长泽言尽于此,他不喜欢被试探,也不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横眉看了眼沈是,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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