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丢盔弃甲,撤退了。
晏长清心道,看来这壁画讲述的是一个民族的起源和灭亡的故事。画面中那巨大的狼,现实中怎可能存在?可能只是后人的加工和夸张而已。
只是晏长清虽熟读兵书万卷,却从没听说过哪个民族用彪悍的白狼来作战。他仅能从这些壁画大概得知,这是一个信奉白狼的游牧民族。
壁画到这里,似乎就结束了。晏长清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原来天地行还存在过这样一个奇特的民族,生于雪山,死于战乱,宛若昙花一现,若不是今天偶然见到,恐怕这个民族的事情,再也无人知晓。
与此同时,晏长清又有些好奇。这些壁画显然是这个民族的幸存者留下来的。那么,这个民族的幸存者现在还在繁衍吗?他们又生活在哪里?为何会在这地底下留下这样的石洞呢???
赫连戎川走得略微快几步,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前面的石壁,招呼晏长清:“你看这里!”
晏长清走过去一看,微微一怔。壁画又接续上了,但是色彩和线条却鲜亮许多,显然是近几年才完成的。
难道这个民族真的有后代留下来?
跳动的火苗中,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与之前风格截然不同的壁画。画面上,雪山巍峨,两个身穿白袍,衣绣昙花的英俊少年正站在山巅,远远地望着山脚下一个同样身穿白袍的身影。在二人周围,围坐着数十匹白狼。
“啧,这画的真精细!”赫连戎川道。
的确,和之前那些古朴的壁画相比,眼前的壁画精致了太多,尤其是那两个白袍少年的面容和神态,更是栩栩如生。
“咦?”赫连戎川突然将火折子凑近了些,神情有些严肃:“你看这个人,长得像不像……”
晏长清顺着赫连戎川所指看去,只觉得其中一个白袍少年的面容,无比眼熟。
那苍白的面容,不可一世的,透着几分狡黠的绿眼睛……
这个白袍少年,不就是就是年轻时的大巫医?!
这些画为什么和大巫医有关系?难道是他自己画的?
两人更加好奇地看过去。后面的壁画里,两位白袍少年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两个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少年大巫医手里拿着一把刀,捅进了另一个少年的胸口。
“这……这画的可是杀人?!!”赫连戎川皱着眉看了看,觉得自己说的似乎不太准确。
“不。应该是误杀。”晏长清指着少年大巫医的脸。画面里,少年大巫医看着死于自己刀下的人,表情扭曲,似乎是极度痛苦和后悔的样子。
虽然晏长清明知道大巫医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但是看到画中的他抱着死去的少年,满脸的悲戚,他的心似乎也被震撼了,隐隐透出几分不忍来。
赫连戎川点点头,他也注意到了画中大巫医的表情。实在太传神了,他只看了一眼,就似乎能感受到画中人内心的绝望和痛苦。
但是紧接着的画面,又让晏长清更奇怪了。因为这幅壁画里,那个被误杀的少年似乎又活了过来,白茫茫的雪地里,这个俊美的少年骑在白狼身上,他身后的少年大巫医紧紧拥抱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赫连戎川和晏长清对视一眼,皆对眼前的壁画无法理解。这画中的少年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难道这幅壁画里的内容,也和第一幅古老壁画里的巨狼一样,只不过是一种幻想?
赫连戎川又举起火折子仔细看了看,突然指着壁画道:“你看,这是不是——?!”
晏长清凝神看过去,借着火光,他惊讶地发现,原来壁画中的两个少年脚下踩并不是雪地,而是无数银白色的昙花。
死而复生?昙花?
难道这就是小太医提起的那既能肉白骨,又能让人成瘾的梦仙昙?!
这个石洞,一定有古怪!
晏长清想了想,决定索性继续往里走,一探究竟。刚走了几步,赫连戎川去一把拉住了他。
晏长清回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赫连戎川:“我必须进去。”
“我知道。”赫连戎川淡淡一笑:“所以,我要走在你前面。”说着,果然挡在晏长清前面,拉住了他的手。
晏长清微微一愣,反握住这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上前一步,选择与赫连戎川并肩而行。
昏暗的火光中,赫连戎川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洞内凹凸不平,似乎积了不少水,两人手牵着手,却走得很稳。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一抹亮光。
似乎是烛光?
两人脚步又快了些。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终于——
两人从石洞内走出,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石洞外,竟然是一座华丽的地宫!
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五彩的琉璃瓦,四周的墙壁金光闪闪,似乎是用黄金铺就。
晏长清迈出一步,只听得脚下一阵哗啦啦碎响,低头一看,原来他正踩在无数的金银珠宝之上,那一声碎响,就是他无意碰塌的一座足到膝盖高的的金币堆发出的。
放眼望去,只见无数的亮闪闪金锭,银元宝,红蓝宝石,珍珠玛瑙,翡翠珊瑚,水晶猫眼,都被随意地堆积在地上,仿若一座座闪着耀眼光芒的宝山!
“我的老天——”赫连戎川发出一声惊叹:“这是把我们东云的国库搬过来了吗?”
赫连戎川猛地扑进这金灿灿的海洋,伸展着长胳膊长腿摆成一个大字,上下划了几下,故意以夸张的声调,道:“发财了!咱们赶紧搬空这里,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房,买地,养猪,养老!”
晏长清有些无奈地看了赫连戎川一眼:“还闹?”
赫连戎川只好爬起来。心中不禁感叹,小古板就是小古板。怎么逗都不肯再笑一笑。看来古人说的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并不是虚言。
两人沿着地宫边走边看,寻找着梦仙昙的踪迹。突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细微的风,带来一阵淡淡的,怡人的清香。
分明是昙花的香气。
两人寻着花香继续走。越走,只觉得花香越来越烈,没走多久,眼前突然变成一片耀眼的白光。
晏长清将手挡在眼前,眨了眨眼,慢慢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
展现在两人面前的,居然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绿茸茸的草原。蔚蓝的天,雪白的云,灿烂的金色的阳光下,无数野花正在盛放,粉红色的花瓣迎风飞舞。一匹白马正在安静地低头吃草。
赫连戎川和晏长清皆是一怔。
霜骓?晏长清立刻认出了自己的白马。奇怪,霜骓不是回秦川城求援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在地宫,怎么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地面上?
赫连戎川更是惊讶极了。对他而言,这画面简直熟悉地可怕!
赫连戎川挑起了眉,既诧异,又忐忑地朝草丛里望去。
果然,如绿绒毯般的青草中,有两个人正紧紧相拥,翻滚,热烈的接吻,正做着极亲密的事。
晏长清震惊地看着眼前抵死缠绵的两个男人,俊秀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两个人,不正是他自己,和“赫连戎川”!????????????????
※※※※※※※※※※※※※※※※※※※※
感谢黄花菜豆小黄花扔了1个地雷!
感谢小天使“shuihaizi”,灌溉营养液 44
“三嗣”,灌溉营养液 39
“阮”,灌溉营养液 2
“嘉晟小徐”,灌溉营养液 1
昙花一梦 五
“唔……!”不知怎么, 草地里“晏长清”突然忍耐不住地半抬起头, 眼睛湿润,带着颤音道:“你……你慢……啊!”
“赫连戎川”嘴角勾起一抹令人熟悉的坏笑:“叫声‘相公’来听听。叫了, 我就依你。”
“晏长清”脸更红了, 羞中带怒地看了“赫连戎川”一眼,抿紧了嘴唇。
但是立刻,“晏长清”就被“赫连戎川”逼得更加慌乱,终于忍不住, 焦渴地皱紧了眉,声音近乎是呜咽:“相——”
赫连戎川彻底确定了, 这不就是他一直以来, 最心心念念之事吗!?
真是奇怪,他心中所想, 怎么会突然以如此身临其境的方式显现出来?
这种事, 平常赫连戎川在心底里反复描摹了无数次,暗爽了无数次。现在被晏长清也见到,赫连戎川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甚至有点不怀好意地期待看看晏长清的反应。
赫连戎川用眼角瞟去,只见晏长清的表情早已不忍卒睹,一开始他就窘迫地不知朝哪里看才好,只得努力地深呼吸, 闭着眼睛想要忽略眼前的画面。
但一切的忍耐都在“自己”即将说出“相公”二字时彻底瓦解。
晏长清眉心巨颤, 面庞似乎比草地里的“晏长清”更红, 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耳朵, 转身就走。
赫连戎川连忙跟了过去。但走了几步, 晏长清突然猛地刹住了脚步,转过身,严厉地看着赫连戎川。
他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些景象,不正是赫连戎川送他的那副红漆雕金的棺材里刻的春宫图!
那春宫图边上刻的几个大字,晏长清还记得很清楚。
“你的梦想!”晏长清道:“你搞什么鬼!”
赫连戎川摊摊手,坦然道:“这的确是我心中最日思夜想之事,可为何会突然在此处出现,我也不知道啊。”
晏长清看赫连戎川的确不像撒谎的样子,不由微微颦眉:“难道是……”
“花香!”赫连戎川道:“一定是咱们刚才闻到的花香有问题。”
两人立刻闭气,以为如此便可回到现实,可是憋了半天,周围景色依旧如故。
赫连戎川想了想,道:“来!你打我一巴掌!”
晏长清知道赫连戎川的用意。要打破幻境,就得从幻境缘起之人下手。于是抬起手,打了赫连戎川一掌。
“啪!”
很轻很轻的一声。
赫连戎川哭笑不得:“你这太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话虽这么说,赫连戎川心底却很甜蜜。
他的大宝贝,果然不舍得伤他。
见这一巴掌不奏效,晏长清咬咬牙,加重了力道。
“啪!”
一声脆响,眼前的景色突然变换了。
高高的城楼上,一位身着玄甲的年轻男人背手而立。他的背影劲瘦而挺拔,远远看去,简直就像一把刚刚入鞘的黑色利剑,可是他简单束成一把的长发却又那样柔软,迎风飞舞,在阳光下现出柔亮的,如绸缎一样蓝靛色的光。
这是……?
赫连戎川一眼就认出的那个熟悉的背影,笑道:“诶,这人不就是你吗?现在到你的梦想里来啦?”
晏长清微微一怔,点了点头:“现在换你抽我。”
赫连戎川犹豫了一下,虽然他很想看看晏长清的梦想是什么。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还是尽快离开幻境,救人要紧。
于是。
“啪。”
细不可闻的一声响,简直像是温柔地轻抚面庞。
晏长清神情严肃,道:“再来!”
“啪。”
“再来!”
“啪。”
“再来!”
赫连戎川闭上眼睛,逼着自己下了狠心。
“啪!”
两人睁眼,望着草原里正在热烈亲吻的一双人,同时呆住了。
活见鬼,他们怎么又回到赫连戎川的梦想里来了!
“宝贝,怎么样,相公现在是慢了,还是快了?”“赫连戎川”邪笑着,声音低沉而磁性。
“嗯……相——”
不等他身下的人说完,晏长清猛地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抽了赫连戎川一个响亮的耳光。
果然又回到了城楼上。
“好吧。”
赫连戎川捂着脸颊,语气幽怨。
看来这幻境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只好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能够窥见到晏长清心底深藏的梦想,也不赖。
微风中,城楼上的“晏长清”微微侧头,朝远方看去。
目之所及,只见万里苍穹,碧空如洗,鹰翔于空,鱼游在海。在壮阔无垠的山河之间,如璀璨的宝石般星罗棋布的,是燕国大小城镇和村庄。繁华的盛安城内,花花绿绿的大小商幡迎风飘扬,叫卖声嬉闹声不绝于耳。人群熙熙攘攘,其中既有少妇抱着孩儿,孝子牵着老妇,又有丈夫陪着妻子,更有不少衣着别国服饰的商旅穿行其间。无论是谁,皆是笑容满面,一看便知,这是太平盛世才有的街景。
而无边无际的田野上,满是金汪汪的麦子,沉甸甸的,饱满的麦穗弯垂在地,面带红光的农民们正举镰刀收割。累了,便坐在整齐的田垄上休息,身穿粗布的村妇们捧来了食物和水,人们吃着,笑着,唱起了欢快的,洋溢着幸福安逸的村间小调。
赫连戎川含笑看了身边的晏长清一眼,见他眼中情不自禁地现出向往之色,赫连戎川的目光也随之温柔很多。
原来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就是晏长清最心心念念之事。
他的长清,真的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
赫连戎川感叹着,心中某个角落里,却悄悄浮起一阵淡淡的怅惘
欢乐的村间小调渐渐飘远,寂静的林间青石小道上,哒哒响起的马蹄声将赫连戎川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晏长清”不再身着玄甲,而是一身平常的束腰窄袖的玄色武服,正骑在白马之上,朝山间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