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兴致勃勃地说道:“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娘子才能够让郎君动心啊?”她托着下巴想。
这院子里的人在被调进来之前都被房夫人敲打过,任谁都不敢对二郎动任何歪心思。更何况……除了白霜,就连扶柳徐庆在面对虞玓那张冷脸的时候,多少心里是有些畏惧的,谁敢去随意靠近?
白霜想了想,轻声说道:“要让郎君开窍,怕不是得有个性情强硬的娘子,不断地侵入郎君的私人空间,让他感觉到异样的情绪,才能渐渐靠近吧。”以她多年对虞玓的了解,要打破他的戒备就是一件难事,而动情,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她边说着边摇头,心里蓦然闪过一个片段,笑容微微僵硬住。那种如噎在喉的难受感让白霜的脸色微变,手指也不由得攥紧了袖子。
从庭院里往屋子里瞧,能看到正在窗边看书的郎君。除夕刚过没几日,小雪初停,在这个季节还能开花的植株甚少。窗台上只有一抹红色的梅印牢牢吸引着人的视线,只不过上头最好看最漂亮的那朵花已经消失不见了。
郎君信手取来白纸,弯腰俯身取笔间,那朵红梅正颤巍巍地插在虞玓的发鬓上。
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深夜,又下起了雪。寂静无声的夜里,就连虞玓也褪衣上了床榻,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
还没有等他真的沉浸梦乡,就感到有活物轻巧地跳进床帐,在窸窸窣窣中钻进来暖烘烘的被窝里头。虞玓本该惊醒的,但是那毛绒绒的熟悉触感让他仅仅是侧了侧身,任由着那一大团慢吞吞地把自己塞到了虞玓空出来的怀里。
漆黑中,他的两只肉垫在虞玓的胳膊上踩了踩,冰凉凉的触感让虞玓下意识拢住。
这就是这一夜里他最后的意识。
翌日虞玓醒来的时候,他看着掌心那一小撮黑色的毛毛发懵,再低头看了看被窝还留着凹痕的地方,自言自语地说道:“半夜偷袭?”
其实他多少还是留有点意识的,如果不是出于对大山公子毫无防备的心理,昨夜他不会睡得如此深沉。
虞玓把毛收拾起来,洗漱吃食后开始和大郎去拜访各路亲戚。这是每年必经的过程,虽然他们两个都很不喜欢。
在一日的辛劳过后,虞玓回来就听到扶柳高兴地说道:“今儿我在墙头上看到煤球了,跑得可真快。”随即又苦恼地摇头,“可惜我听隔壁院子的人说,一到入春煤球就疯狂掉毛,那毛发感觉比秋冬蓬松了一圈,简直是……”
后面的话虞玓就没有再听下去了,他站在门口想了想。
又想了想。
抬脚进了屋去。
嚯!
又一夜突然被惊醒,虞玓不知道为何做噩梦,在梦中就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身体,沉重得仿佛连四肢都无力推动,差点被压死。
只不过这种涩闷感哪怕在梦中醒来后,仍然没有消失。
虞玓沉默。
片刻后他慢吞吞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掐住了一根尾巴尖尖。趴着虞玓胸口假憩的猫猝不及防被袭击,嗷呜一声后猛地抽回了尾巴,窜起身子就恶狠狠在虞玓的下巴咬了一口。
虞玓甚至没心力去抗议这咬痕,有气无力地和大山公子打个商量,“你先下来可好?”
这只大猫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了?!
再踩两下虞玓怕不是真的要魂归西天了。
在猫不情不愿滑落下来,摊成一团缩在虞玓的胳膊窝里头后,虞玓这才抬起麻痹的右手摸了摸下巴。
嘶!
咬得还挺深,要是这牙印消不了……那明日虞玓就麻烦了。
他半心半意地拍了拍大猫的脑袋,带着还未睡醒的懒散软绵说道:“都是你害的。”褪去了白日清醒时候的冷冽,虞玓这难得的嗓音让猫冷不丁地抬起脑袋。
应该再多啃几口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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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新一章,第二章 会不会有不一定,如果晚上八点前没更新的话,那就我来不及回来不会有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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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最近虽然有点忙,但是感谢大家的评论,回了一波心满意足(拍拍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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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虞玓清醒后,举着大猫的两只前爪坐了起来。
这应该是短期内的第二次出现了吧?
他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想检查大猫的身体,只不过哪怕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的幽绿,让虞玓心里忍不住叹息,知道大山公子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让我作噩梦了。”
虞玓也懒得去思考今夜他是怎么摸进来的,可这沉甸甸压在胸口上的重量,任是谁怕是都得沉.沦在要被压死的梦境中。他信手撸了一把大山公子的毛,被毫不留情地一尾巴甩在手背上,抽红的手慢吞吞收回来后,虞玓突地想到一个缠了他好几天的问题。
作为一只猫,大山公子掉的毛这老多,会不会秃?
虞玓抿唇想了想,下了床榻去点燃了光,只有一根蜡烛只能浅浅地照亮床前的这一小块地方,回头一看那大猫的兽瞳幽幽散发着渗人的光,如同在深夜墓地里幽然升起的两朵鬼火,胆小的人势必要叫出声来。毕竟那浑然天成的黑色是他最隐蔽的遮掩。
他低头看了看雪白的中衣。
胸口的衣襟已经凌乱了些,沾着好些细小的黑毛,袖口也有点毛绒绒的小痕迹。
虞玓轻叹了口气,也好歹是现在白霜已经不负责他衣裳换洗的事情,不然依着她的敏锐怕是早就发现了……不,也不能掉以轻心,白霜姐姐现在多少是有些怀疑的。
他返身上.床,盘膝坐在静默的大山公子面前,那随意散漫的姿态让猫甩了甩尾巴。
“你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虞玓面无表情地说着担忧的话。
虽然虞玓之前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亲近的人多少是知道大山公子或许并不是消失……而是……也就是这种猜测让白霜如同护崽的母兽般敏.感着任何一切靠近的猫科动物。而且现在大山公子这种飘忽不定的出现方式,定然会再引起些麻烦的风言风语。
早前在石城县已经听过不少了。
但那不过是偏僻的小县城,如果是在长安那就另当别论了。
虞玓抬手揉了揉如同雕塑般的大猫,望着已经有些擦亮的天色,轻声说道:“我这一回能亲眼送你走了吧?”之前几次消失离开的时候,虞玓近乎都在睡梦中。
漆黑的大猫团闷闷不乐地把虞玓伸过来的胳膊给压在肚子下。
猫磨牙地看着带着薄茧的手指。
不过……他抬着猫脑袋看了眼虞玓。
那明晃晃的牙印还在上头,而显然虞玓已经把这件事给忘却了。
猫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
肉垫勒紧了那只手,紧到都几乎要冒出来锋利的爪子。
晨光微熹,在梆鼓敲响的第一声中,虞玓再一次看到了大山公子的身影渐渐虚幻消散,模糊不定的虚影中,他看到猫脑袋低下头去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
虞玓面无表情看着又冒出血口的手指。
他慢吞吞收拾完自己出了门去,刚撞见白霜就被她紧张地又带了回去,言辞有些闪烁地说道:“昨日熄灯后,郎君又出去了?”
虞玓:?
他偏头看着白霜,清透漆黑的眼眸迷茫了起来。
白霜自去取了铜镜来,虽然有些看不清楚模样,但还是能勉强让虞玓看清楚自己下巴上有个明晃晃的小牙印。他下意识摸了摸下颚,确实能摸到一点点痕迹,在触碰中还有点刺刺作痛的感觉。
有点破皮了。
虞玓:……这个位置未免有点太尴尬了。
虞玓淡定地说道:“如果我真的与谁厮混,今天早晨就不会这么安静了。”至少门房难道会不知道这件事?门房知道了,那意味着房夫人就知道了。
白霜刚才是有些错乱了,现在冷静下来思考确实不可能。这不是郎君的脾气,但是她蹙眉看着虞玓脸上的牙印,就这么个牙印的存在……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人咬出来的,这更尖更细……
“大山公子回来了。”
虞玓平静开口,对这小牙印没什么反应,左不过还是遮掩不住,总不能因这样的事情而请假。他轻描淡写抛下这句话后,冲着白霜点头,那模样就打算重新出门去。
白霜微愣后,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拉着虞玓在书桌前坐下,让他连靴子还没来得及脱下就冲着他急急说道:“郎君且等等。”
随即她就出门去。
虞玓敛眉,不多时后,他再看着白霜拿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进门来。有粉的有红的脂膏让虞玓分不清究竟是何物,白霜的指尖轻点晕开些香脂,一边在虞玓的脸上涂抹一边说道:“郎君且先用着这些遮盖下痕迹,毕竟就这么走出去,还是难以解释。”
言语间,白霜已经接连轻点了好几下,然后再用指腹轻柔滑开。
两三次重复不同的香膏后,那小牙印的痕迹被遮盖起来,只要不仔细盯着看,那就几乎没有发现的可能。
虞玓有些惊奇于这装扮的能力,不过紧接着就被白霜推出门去,“郎君快要迟到了,您且先去,等回来再好生解释一下‘大山公子’这件事吧。”
虞玓脸色微僵,快步出门去了。
白霜的上妆如何,虞玓自己是看不清楚的,然这一天下来都没什么人觉得虞玓怪异,那确实是有些效用的。虞玓并不在意此事,在丢开来也确实都忘记得差不离了,知道下午的时候望到窗外有声猫叫,这才突地想起此事。
原来这宫廷中也是养着猫的。
虞玓敲了敲笔杆,重新放回去后,在有点吵闹的交谈声中,看到了穿过人群来找他的韦常。韦常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一声轻响让屋舍都静了一瞬,然后稀稀拉拉地人一瞬间都走光了。
虞玓淡淡地说道:“你想找个地方与我说话,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
“都是喜欢作壁上观的人,这样不更快一些吗?”韦常耸肩,抬脚在虞玓前面的桌子坐下,冷着脸说道,“我去找太子了。”
虞玓挑眉,全然没想到韦常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后悔了?”虞玓说这话的时候是淡漠的,让韦常的眼皮子都忍不住跳动了两下,在咬牙的同时还是忍住了脾气,“这不是你的建议?”
虞玓道:“可我以为你更愿意看着你姐姐去送死。”
韦常的手指微颤了一下,掩盖在袍子里几乎看不清楚,“说什么送不送死的话?你简直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虞玓的眼神淡漠,没甚兴趣地收拾完东西,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韦常长臂一挡,有些匪夷所思地说道:“你说你为何这么……”
虞玓信手用书袋挡住了韦常的手,“慎言。”韦常咬牙,这是虞玓第二次和他说这样的话。
“你作甚平白无故地帮我?我此前对你可没什么好脸色。”韦常收回手,有点奇怪地看着虞玓。虞玓看着虽然冷漠,可确实多少是没恶意的。
虞玓微顿,有些怜悯地看了眼韦常。
“我不是在帮你。”
他与韦常擦肩而过。
太子明显是打算对韦家做些什么,身为韦家嫡系一脉的韦常也当是棋子之一。
虞玓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出了门去,初春的日头有些薄凉,虞玓刚走了几步,正撞上急匆匆赶过来的內侍总管。这中年总管在看到虞玓的时候大喜,连声说道:“郎君在就好,郎君在就好,还请郎君随奴婢来,太子殿下正有事请郎君相商。”
虞玓微眯着眼,顺从地跟在內侍总管后头离开了。
惯常来带虞玓的小内侍今儿却不在,以往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虽然吵闹,可虞玓多少是习惯了。今日换了这內侍总管来……多少是有些不对劲。
虞玓淡淡地说道:“许二和呢?”
那是原本那小内侍的名字。
伺候的宫人是不该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一来卑贱,二来没有必要。可许二和与虞玓待久了后,却知道这郎君只是面上冷,若是不妨碍到利益的要事,惯来是带着冷冽的柔软。纵然是恣意些也是无妨,说多了偶尔还会答应几句,有时候天南地北说着几句,多少就涉及到自家的情况。
虞玓说的话不多,却记住了小内侍的名字。
內侍总管正在前头带路,他惯常出来做事,身旁是还会在跟着两个小内侍,闻言脸色有点微僵。那和善的总管回过头来说道:“许二和今儿犯禁,已经被拖下去处罚了。”
按理说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当各自明白再往下就是不该说的内容,可虞玓却宛若不觉,冷冽的嗓音继续追问道:“犯了什么禁.忌?”
內侍总管犹豫不过一息,最终没有瞒着,而是低声说道:“他与洒扫处的內侍对食,两人已经按照宫规杖责,等恢复后才能再来做事。”
那冷漠的郎君若有所思地颔首,总算没有再追问下去,这让总管松了口气。
然此事內侍总管多少还是瞒着点事,这宫里对食常是內侍与宫女,这一旦犯禁多少是要处罚的。可再加上彼此都是男子的身份,那就更是罪加一等。太子妃在得知此事后直接下令杖责,两人已经被丢回掖庭宫去了,要是能熬过来自然还是能在宫里做事,可东宫这等好事就不可能再有了,而若是熬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