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她的心被恐惧掳去,甚至已预见即将到来的凌虐,这人会如何对待他,会不会比孙老大还要粗暴百倍。
  可是,男人只是缓缓俯下腰,趴伏在她的肚子上,脸上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神色。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仿佛是久离的游子回到母亲身旁。
  “果然是真的,娘亲,我找了你好久,我来看你了……”
  翠姨听着男人的声音,甚至生出一瞬的侥幸,或许这人并不会伤害她,或许……
  她没能接着想下去。
  男人的手里亮出一把长长的,极细的刀。
  薄刃上闪过冷冽的银光,对准她隆起的腹部,缓慢、细致地刺了下去。
  *
  从破庙到渡口,路并不长,区区两三里,元宝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瀛洲岛的海岸线蜿蜒曲折,雨夜里,漆黑的海浪没过滩涂,边缘泛起雪白的浪花,好像恶鬼将猎物囫囵吞下口,呲出一排狰狞的牙齿。
  看不见的恶鬼正在吞噬这座岛屿,将宁静平和的人间变作血淋淋的地狱。
  渡口边早已看不到船的影子,只有数不清的烂木片摊在海岸上,元宝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它们,仿佛看着自己的骨肉被恶鬼嚼碎后吐出的残渣。
  方无相大惊失色:“怎么会,船都被毁了吗?”
  元宝已没有力气回答,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双脚连一步也迈不出,膝盖绵软地弯曲,喉咙里传出剧烈的干呕声。
  方无相关切地搭在他的肩上:“你怎么了,是不是热烧更严重了?”
  元宝摇摇头,指向不远处的海滩。
  海滩横陈着一排尸体。
  是雀背坞的船夫,他们被海水冲刷得变了形,从头到脚找不到一块完肤。残躯在海岸上陈列成排,无人收敛。
  方无相呆若木鸡,隔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是什么人,竟做出如此残忍的勾当……”
  泥浆四溅的海滩上残留着凌乱的脚印,显然方才有不少人围在周遭。但眼下,脚印的主人都已四散而去,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趴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他哭得如此悲恸,心脏和脾肺仿佛随着泪水一同流出眼眶,只余下一具空壳,颓然跪在天地间。
  哭声响彻雨夜,将最后一丝温度抽干。
  元宝呕完了,好容易直起腰,便看到方无相的目光牢牢地盯在酒鬼的背影上,他的心中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问道:“你打算干什么?”
  方无相转向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元宝道:“你去看什么?一个人哭成这般模样,就算是菩萨来了也不会停的。”
  方无相眉头微皱,顿了片刻,将伞塞进元宝的手中,独自转身,踏入泥泞的滩涂。
  他连争辩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对方。
  元宝抹了一把脸,将伞擎住,目光怔怔地追着他的背影,看到他在酒鬼身边蹲下,轻轻拍动酒鬼的肩背,而后从口袋里抽出一直崭新的手帕,举到酒鬼嘴边,帮他擦拭秽物。
  酒鬼一把将手帕抢过去,埋头呕吐起来,直到那手帕被呕得一片狼藉,才抬起头,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咒骂声。
  方无相没管自己的东西,只是再度倾身上前,与酒鬼交谈。酒鬼抡起胳膊,不耐烦地一甩,将手帕里的秽物甩了他一脸。
  元宝看在眼里,心下顿时腾起一阵火气,身上虽绵软乏力,心里却已经将酒鬼辱骂殴打了千万遍。
  可方无相只是用雨水冲干脸颊,再次将手搭在酒鬼的肩膀上,凑到耳边,耐心地询问着什么。
  酒鬼干脆不再理会他,重新趴回尸体上抽泣,当他不存在。几次无果的尝试后,他才终于站起身,越过雨幕,一摇一晃地往元宝的方向走来。
  他回来的步速比去时要慢得多,回到伞底的时候,衣衫已被淋湿大半,粗糙的布料一块深一块浅,软塌塌地贴在身上,睫毛也被水打湿了,目光低垂,嘴唇绷成一条线。
  元宝看不惯他这幅样子,没好气道:“谁让你多管别人的闲事?这世上爱管闲事的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方无相像是没听见他的警告似的,只是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上的佛珠。看起来活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元宝长叹了一声,道:“你还真把自己当菩萨吗?实话告诉你,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不如先想想怎么自保吧。”
  方无相怔了一下,总算开口道:“你说的是,我们先找个避雨的地方,再做计议吧。”
  元宝四下看了看,海滩上最近的屋舍便是死去船夫的住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宣布道:“先去雀背坞。”
  方无相却摇头道:“雀背坞是别人的家宅,我们不能私闯。”
  元宝道:“人都已经没命了,家宅还不是白白空着。”
  方无相皱眉:“既是死者家宅,更加不该肆意冒犯。”
  “我们只是去躲个雨,又不偷不抢,冒算哪门子犯。”
  “未免不妥。”
  元宝气得两眼一黑,脑壳里嗡嗡直响,眼前一阵模糊,回过神时,双手已捂住太阳穴。
  方无相在他耳畔慌张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元宝翻着眼皮:“还用问吗?”
  方无相沉默了片刻,咬紧牙关道:“我们走吧。”
  说罢,便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扶稳,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
  两人沿着湿滑的海岸,缓慢地往死者的屋舍挪去。
  雀背坞盖在距离码头不远的滩涂上,地基是由木板架起的一块平台,离地约一尺,几间屋舍围成一个圈,圈出一块不大不小的院子,房屋都是竹木构造,表面用毡布盖了一层,虽然简单,但能阻隔湿气,遮风挡雨,是最适合船夫的住处。
  院子的主人虽已殒命,院子里却并不安静,一群人正从门口进进出出,鞋底将木台踩出沉重的声响。
  方无相停在不远处:“这些人是?”
  元宝道:“还用问吗,是来哄抢东西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好心啊……慢着,你该不会又要管闲事吧!”
  元宝的话没说完,方无相已往那群人之中走去,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加快脚步跟在一旁。
  方无相匆匆上前,仅仅来得及挡住末尾两个人的去路。
  他挡在那两人面前,像是面对寺里的石头像似的,耐心道:“偷窃死者之物是大不敬,二位还是将财物放回去吧。”
  末尾的两人像是头领,原本步履匆匆,冷不丁被一个陌生人拦了路,满脸不悦道:“你算老几,滚开。”
  元宝也站在方无相身边,抬起头,刚好瞧清两张蛮横的脸,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两张模样相仿的脸上,一个没了左眼珠,一个没了右眼珠,长长的伤疤划过眼眶,眼眶上却没有任何遮盖,任由陈年伤口裸露在外,内凹的皮肉上挂着成排的肉瘤,大小不均,瘤上爬满红肿的血丝。
  若是小孩子看了这样的脸,一定会在深夜里大哭出声。
  元宝虽然没有哭,浑身的血却像是凝固了。
  他不仅认识他们,还与他们有过节。这两人是一双兄弟,哥哥叫初一,弟弟叫初八,他们本是一双使剑的好手,在江湖中拥有斐然的地位,可他们的眼睛却被第三个人的剑划烂,落下永久的伤疤。伤疤成了他们毕生的耻辱,为了铭记耻辱,他们从来不遮盖伤口,任由狰狞的模样暴露在旁人眼中。
  元宝曾因为偷窃钱袋,被两兄弟抓了个正着,挨了一顿毒打,两人没有取他的小命,只是用锋利的剑刃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划下“一”和“八”两个大字,然后往伤口上撒盐。溃烂结痂的伤口愈合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便化成三条抹不去的淤痕,时至今日,依旧隐隐可辨。
  身负伤疤的人,往往热衷于给旁人制造伤疤。曾经的受害者,往往变成未来的加害者。
  世界是一个圆,因果循环往复,举目尽是走不出的困局。
  这一次元宝也没能走出去。
  他想要躲开,可两兄弟已经将他的模样认出来,挑着眉毛道:“哟,这不是元宝么?你居然还活着,还把闲事管到老子头上来,是嫌上次的伤不够疼吗?”
  元宝忆起伤口被撒盐时钻心刺骨的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旁的方无相问道:“你认识他们?”
  “没有,不认识……”元宝试图否认,话没说完,便被初一无情地打断:“你有脸说不认识吗?上次你偷扒我的钱袋,被我抓个正着,,自己做的坏事,该不会没种承认吧?”
  元宝低下头,把脸埋进阴影里,偷偷翻起眼皮往身边瞧去,瞧见方无相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尖针刺了一样,阵阵作痛。
  不知从哪儿涌上一股意气,催使着他怒吼道:“你现在不也在偷死人的东西吗,有什么可光彩的?”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因为没等初一反驳,初八便迈着健步来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
  *
  初八虽是弟弟,生得却比初一还要高,脾气也更冲,粗鲁的嗓音好像一块砂纸,砥磨着元宝的耳朵。
  他拎着元宝的领口晃动,像是在摇晃一只布袋:“你听听,口袋里银子哐当打响,响得还挺亮。上次偷钱袋的利息可还欠着没还,现在我大哥有难在身,急需用钱,你是不是应当仗义还债啊?”
  元宝的脑袋里又是嗡地一声,本能地争辩道:“那是我自己的钱。”
  “你?”初八眯起眼缝,右眼的肉瘤像是活过来似的,和灰黑的左眼一齐盯着他,“你哪来本事赚这么些钱?我看又是偷的吧。”
  元宝鼓起勇气瞪着初八,却又被对方脸上狰狞的肉瘤吓得不敢作声。
  每次都是如此,每次他历尽千辛,好容易存下一点积蓄,总会有人闻着铜臭味赶来,将他的口袋掏空,将他的脸重新踩回泥里。
  泥里是蝇虫生活的地方,永远不可能开出花来,他的身边永远只有恶意相伴,好似跗骨之蛆,日久天长,就连他自己也染了满身黑泥,浑身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脏。
  他口袋里的银子是孙老大打断他胳膊的补偿,本来打算乘船用,现在船没了,银子也没了武之地。
  可那是他豁出半条命才换来的钱,没有偷,没有抢,凭什么要他拱手让人。
  他忍气吞声一辈子,已经忍够了。
  许是身边的影子给了他几分底气,他甩开初八的手,扯起脖子道:“想得美,今天我一个子也不会给你!”
  初八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是第一次看到元宝反抗的模样。
  但他脸上的惊讶很快变作狞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铁锤似的拳头高高抡起,朝元宝的脸上砸来。
  元宝迅速抱住头,将身体蜷缩成团,他没有学过武功,因为没有哪家门派愿意将功夫传授给一个阉人,他只是在常年的欺凌中学到了一些躲避的法子,勉强能够减轻挨打的痛苦,将贱命延续得更久些。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
  拳头尚未落在他的身上,便被另一个人挡住了。
  方无相抓住初八的手腕,将对方的拳头生生按了回去,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要对他动手。”
  初八露出诧色,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呆愣的老实人会突然出手:“你是不是瞎,偏在烂泥坑里挑朋友。”他的余光往方无相身上瞥了一眼,瞥见腕上的佛珠,“哟,原来是个活菩萨,打算把烂泥扶上墙,给下辈子攒功德呢?”
  方无相站得笔直,一双乌黑的眼仁在夜色里甚是明亮:“此事与元宝无关,我只是想劝诫的你们,不要偷窃死者的东西。”
  初八眯起残眼:“你自己深更半夜到这儿来,还带个惯偷在身边,不打算偷东西,难道是打算给死人哭丧吗?”
  方无相道:“我并没有偷窃的打算。”
  初八哼了一声:“你这鬼话也只有鬼会信,我们两兄弟眼睛虽然坏了,脑壳却没坏,你想独吞就直说,何必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平生最恨你这路伪君子。”
  初一也走上前,和初八并肩而立,两人交换了视线,一齐拔剑。
  铮铮两声过后,两道银光洒进夜色,是一长一短的双剑,长的太长,短的太短,双剑合璧,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均衡,犹如日月交相辉映。
  元宝的脸色苍白如纸,别说是剑,他身上就连一把切菜的小刀都没有。他偏过头看,方无相果真也和他一样赤手空拳。
  他扯住方无相的胳膊,用颤抖的声音道:“这两人剑法好生厉害,且对名门正道怀恨已久,咱们走吧,别跟他们冲突。”
  方无相只是摇头。
  元宝的力气小,怎么也扯不动方无相的胳膊,正心急的功夫,初一手里的长剑已率先到了。
  明晃晃的剑刃擦着眼皮划过,他回想起上一次被两人用刑的恐惧,几乎吓得尿了裤子。
  然而,方无相忽地侧过身形,轻易地闪过一剑,一条手臂揽过元宝的肩膀,将后者往身后勾带。
  元宝连人带伞被甩了半圈,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头脑里一片空白,待到耳畔的疾风停住,才勉强撑开眼皮去看前方的情形。
  他看到初八的身影,在对侧和初一配合夹击,将他和方无相夹在中间。双剑交错,剑光忽而长,忽而短,从空中次第闪过,宛如火树银花绽开,将他们困在中央。
  他仿佛置身于漩涡中心,饶是被方无相护着,仍旧心惊肉跳。在初家兄弟的双剑面前,他实在想不出全身而退的法子。唯一能做的便是学着乌龟的样子,把眼睛闭上,把头往肩膀里缩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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