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如此算来,夺剑最快的法子绝不是明争,而是在暗中将对手消灭。
  秩序只有一种,破坏秩序的法子却有千千万,消灭官府,杀死船夫,毁坏航船,都是为了将秩序悉数粉碎。
  就连这场暴雨也是天降助力,如今的瀛洲岛,已经彻底被孤立在皇天之外。
  那戴面具的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连天牢里死囚的去向都能掌控?
  这样一个不乏权势地位的人,又究竟为何执着于莫邪剑?
  方无相心中的困惑堆积如山,但在探究所有问题之前,还有一个至为关键的疑虑。
  他转向元宝,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元宝仿佛被利刃刺中似的,一瞬间露出受伤的神色,但他很快便板起脸,不耐烦地催促道:“别问了,你若是信我就快走。”
  “可是我若走了,你要怎么办?”
  “你先管好自己,再操心别人吧。”
  元宝的口吻透着不耐烦,视线在方无相身上游走,却始终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的头脑发胀,嗓子眼有无数话语在打转,方无相好似一块磁石,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只有远远地离开这个人,才能够回到过去,回到冷漠麻木,心如死水的时候。如此,他的痛苦才能够消解。
  阳光太烫,会将伤口灼痛。
  但方无相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一边摇头,一边斩钉截铁道:“我不走。”
  中气温厚的声音灌进耳朵,竟变成聒噪的杂音,令人难以忍受。
  元宝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抓过方无相的手腕,粗鲁一扯,将悬在对方腕上的佛珠生生扯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急,险些将拴固檀珠的系带扯断,他飞快地收拢五指,将菩提树根雕刻出的圆珠攥进掌心。
  木器的纹路有些硌手。
  他抬起头,冷冷道:“这串佛珠是我帮你保住的,现在我要将它从你手里抢走,你愿不愿意?”
  方无相仿佛窒息一般愣在原地,半晌后,终于缓缓点头。
  元宝扬起嘴角。
  佛珠比他的手腕宽出一圈,顺着他干瘦的手臂一直滑到肘处。
  他把胳膊抬起来晃了晃,道:“现在我们互不亏欠了。”
  方无相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一双乌黑澄明的眸子仍旧怔怔地注视着他,眼底有两团火,仿佛一直燃烧到世界末日也不会熄灭似的。
  他躲开了对方的手,道:“方无相,后会无期。”
  他听见自己留下这句话,在被火焰烧得遍体鳞伤之前,抽身逃离。他感到身后一股力量试图拉扯他的胳膊,但被他竭尽全力甩开了。
  他的胳膊也是这人为他接上的,早知如此,何必徒费心神,不如任由它断了更好。
  大雨倾盆,雨珠铺面而来,接连涌入他的眼眶,在眼里兜转一圈,变得滚烫而又咸涩,顺着眼角再度淌出来,汇入无边无际的夜幕。
  *
  方无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原本被佛珠覆盖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竟使他感到陌生。
  他有多久没有将佛珠取下了?菩提木籽雕刻出的数珠像是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锁一般,如今禁锢被人除去,他的手腕变成另一副陌生的样子,他的心里也涌上一阵全然陌生的冲动,使他想要将绳舟抛下,即刻追上方才逃离的背影,哪怕施尽穷凶极恶的手段,也要将那人夺至身边。
  这个念头罪孽深重,好似午夜里突然侵入脑海的噩梦,他越是想要遗忘,噩梦便在脑中扎得越深,越是挥之不去。
  尽管他的面前只剩下雨幕,可元宝辞别时的神情依旧残留在他眼底,辞别的话语依旧萦绕在他耳畔。
  后会无期。
  他甚至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
  主持方丈为他取名方无相,无色无相,亦无虑无忧。二十年来,他潜心苦读佛法佛经,不分寒暑,不舍昼夜,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剃度为僧,长留寺中,度完此生。
  在来到瀛洲岛之前,他从未有过关于人生的其他构想,不过短短半日,他的心竟像是大雨浇灌的荒原,萌生出如此纷乱的杂念。
  沉默良久,他终于决定以行动驱赶杂念。
  他来到绳舟边,把简陋的小舟拖出岩洞,浸入浊浪滚滚的海水里。
  午夜已过,海面到了退潮的时刻,浪涛暂时收住势头,不再汹涌如虎。礁石露出水面,坑洼的石缝里挂满残余的泡沫,像是饱经拷打的囚徒终于获得休憩的机会,带着遍体鳞伤矗立在囚笼中,苟延残喘着。
  绳舟滑入水面,发出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浪花。浪花对面是迷离的夜色,远处就连陆地的影子也看不到,只有一片沉郁深邃的黑暗。
  然而,他必须要撕开这黑暗,到对面去。他下定决心,一旦渡过海峡,便赶往临安府衙,一刻也不耽搁,到了天明时分,只要雨势收住,他便要将增援的人手带来岛上,由官兵惩戒恶徒,重整秩序。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在增援赶到之前,他只能祈求神佛,保佑留在岛上的人、保佑他唯一的朋友平安无事。
  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一抹异样的影子。
  影子来自他身后的清光涯,他回身望去,瞧见一个身披杏色衣衫的瘦弱身躯,好似被风雨打落的花瓣似的,孤零零地,一步一步地往山崖尽头飘去。
  竟是个女子。
  女子彷徨着来到清光涯边,站在岩石尽头,望着脚下的深渊。
  方无相大惊失色,他的位置在崖底,刚好可以看清山崖下的状况,悬崖下方正对着一块礁石,从海面上露出头脚,形状活像是仰头的狮兽,张开嘴巴望着崖上的人。
  倘若那名女子真的失足坠落,一定会撞在那块石头上,而后绽开一片红色的花。
  “慢着!”他站在崖底高喊,“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杏色衣衫的女子也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崖底有人,她捂着胸口,声音里带着战栗:“可是背后有……有恶鬼追命……”
  方无相一怔,往她身后看去,只见夜色中空空如也,瞧不见人影,更瞧不见鬼影,他立刻喊道:“你背后没有人在追你,从我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不信你下来看一看。”
  女子仍是摇头:“鬼是看不见的,很小,很小,你看不见他的……”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脚尖已触到悬崖的边缘。
  方无相的心也悬到嗓子眼,生怕这人不慎失足,酿成大祸,但他向来不擅长话术,不知如何才能劝阻对方,搜肠刮肚终于憋出一句:“恶鬼怕人,你到我这里来,恶鬼便不敢接近你了,你就安全了。”
  女子问道:“鬼为什么会怕你?难道你是菩萨不成?”
  方无相咬着牙点头道:“我是。”
  女子怔住了,像是终于信了他的话,慢慢地转过身,顺着来时的方向走下山崖,绕过岩壁,向他落脚处走来。
  他立刻迎上前去,才到女子的面前,便被对方抓住手臂。女子几乎将全身重量支撑在他身上,颤颤巍巍道:“菩萨,求求你救我一命,有鬼……有鬼要索命,索我孩子的命……我好容易才逃出来……”
  “孩子?”方无相不解。
  “嗯。”女子低下头,一只手轻抚自己的小腹。
  方无相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又是一惊。原来这人的裙衫下摆竟沾满了斑驳的血迹,血丝从裙角露出,顺着她的小腿一直滑到脚踝处,将绣花的布鞋也染成了殷红色。
  难怪她步履如此蹒跚,体态如此虚弱,唇色如此苍白。从她这般出血的状况来看,她所说的孩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方无相立刻想到初一妻子的话,瀛洲岛上出现了杀人嗜血的恶鬼,专挑怀孕女子下手。
  莫非面前的女子也为其所害,侥幸逃出魔爪。
  他一面将女子扶稳,一面问道:“恶鬼长的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女子的牙齿打颤,“打着红……红色的灯笼……”
  “在哪儿遇见的?”
  “我走到哪儿就追到哪儿……无处不在……”
  她越说便越是害怕,目光四下彷徨,神色好似受惊的兔子,惴惴不安。方无相不忍再追问,便打断她道:“你不必再回想了,不用怕,恶鬼不会来这儿的。”
  听了他的话,女子的神情似乎安定了些,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瞧见岸边上的绳舟,当即惊呼道:“啊,你这里有船!”
  方无相道:“这是雀背坞的船夫朋友留下的。”
  女子忽然双膝一弯,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方无相大惊,立刻扶起她的肩膀:“姑娘这是何意?”
  那女子仍跪地不起,双手攀着他的胳膊,仰起头凝着他道:“我……我叫杜鹃,是莺歌楼的娼妓,但我一直在私底下伺候宋先生,只伺候他一个,从来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宋先生的种,你救我一命,他、他一定会报答你的……”
  “宋先生?”
  “东风堂堂主宋云归……这是他的信物,你拿去找他,他一定会给你很多的银子,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杜鹃说着从颈上解下一枚玉佩,按进方无相手心。
  方无相一怔,道:“姑娘不必如此。”试图将玉佩塞回对方手里。
  可杜鹃却不收,只是不住地摇头:“我不想死,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伺候你,我的身子很干净的——”说着便向前,抱住方无相的腿,一只手抚上他的腰。
  方无相忙将她的手攥住,在她身边蹲下,望进她慌乱的眼底,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死的,你在绝处遇到一艘船,这便是你的因缘。”
  “我的因缘?”杜鹃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可以乘它离开吗?”
  方无相点头。
  “那……你同我一起走吗?”
  “我……我还不能走,你先走,不过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你在这里等我。”
  方无相回到岩洞里,从账册上撕下一页,用角落里寻到的炭笔在上面草草地写了几行字,而后回到杜鹃面前,将叠好的纸塞进她的口袋:“到了岸上,你去临安府,一定要去,然后把这个交给知府老爷,让他来救我们的命。”
  “我明白了,菩萨,我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不必了,你……你快走吧,记得用钩子在水底,小心行船。”
  方无相的心下一片纷乱,但他顾不得多想,只是将绳舟的使法仔细教给杜鹃。杜鹃听得很认真,她竟从方才的癫疯中清醒过来,时不时地望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浮起一丝浅笑。方无相第一次发觉,当一个女人成为母亲的时候,竟能够拥有如此坚韧的力量。
  绳舟浸入海面,摇摇晃晃地驶远了。
  方无相目送着杜鹃的身影消失在海上,而后终于转回头,带着做梦般的神色往岸边走去。
  他本来可以同杜鹃一起离开,但他没有。
  他实在不清楚自己方才的决心来自何处,更不知道自己该忏悔还是该庆幸,他的心下一片纷乱,疾风骤雨闯进他的世界,将过往的安宁搅得粉碎,只有元宝辞别时的身影还飘在他的眼前,完完整整,挥之不去。
  但他找不到元宝了。
  大雨抹去了所有人的脚印,他越过泥泞的路,径直回到破庙中,等待他的只有挂满蛛丝的金刚泥塑,和篝火燃尽后的一抔烟灰。
  这么晚了,元宝一个人会去哪里?
  他闭上眼,手指捻动,才发现染血了佛珠已经不在腕上,它想起沾在莲台上的血迹,不禁战栗。
  莲台数珠皆为凡物,悟道修佛不该仰仗凡物,心为形役,才会生出烦扰。
  在这一刻,他已全然忘记了方丈教授的道理。
  取而代之的,是他在虚掩的门缝中听过、好似黄粱一梦般模糊朦胧的话语。
  “……只要心中有佛,在哪儿不是修行,我们又何必将他留在身边。”
  他忽地想起了一些刻意遗忘的往事,好似不意间窥进阴影,才发现藏在阴影里的空洞,他在一片恍惚中隐隐察觉,原来人世间早已没有他的位置。
  除了元宝,元宝还需要他,倘若元宝遭到旁人毒手……
  他不敢去想,他的眼前悬着一把无形的刀,将胸膛剖开,将心腹深处漆黑的东西挖出来,呈到眼底,一览无余。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步入夜色。


第五章 河边骨
  柳红枫迈入今夜走访的第三处凶宅。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屋舍,不同的构造与陈设,可残酷的景象却是相似的。死者都是怀有身孕的女子,而且都被剖开了腹部,剖开的过程想必很缓慢,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挣扎,因为血淌得到处都是,在凝固前泛着浓郁的腥臭。
  哪怕生时腰缠万贯,花容月貌,风情万种,死后的尸体一样冰冷狰狞。
  柳千的拳头一直用力攥着,骨节已露出白色,柳红枫瞧见他紧绷的脸,道:“你若是害怕……”
  柳千打断他道:“我才没怕!”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柳千上前一步,来到尸体旁边。
  和莺歌楼的老板娘,客栈的住户一样,眼前的妇人也是横躺着死去的,胳膊扭成怪异的角度,指甲缝里还能看到挣扎留下的挫痕。
  她的腹部是被一种极其薄的刀剖开的,创口平整,一丝不苟,操刀的人好似大夫一般仔细,生怕刀刃伤到腹中之物。但和创口截然相反,敞露的肚子里则是一片狼藉,乍一眼看去,好似熟透的石榴被剥开了壳,果实从芯里开始腐烂,大大小小的脓疱挂着汁水粘连在一起。须得仔细审视,才能够辨认出其中被搅乱的脏器——打结的肠子,龟裂的肝脏,以及最为明显的,被撕开一条长口的子宫。
推书 20234-12-02 :师尊不靠谱 完结+》:简介:(入库时间2020-12-02) 晋江VIP2019-11-21完结总书评数:1083 当前被收藏数:4999小徒弟是攻,师尊是受!!!别站错!!!另,文案是以师尊的视角写哒,正文是以小徒弟的视角下笔,作者非攻控/受控(都是我儿子,哪个我都爱)本文攻受互宠,极端攻/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