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柳红枫宽慰他道:“至少你知道其中一个名字是我。”
  段长涯凝着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可还知道别的线索?”
  柳红枫摇头:“天牢看管甚严,直到获赦的时刻,我们都被蒙着头眼,除非是同牢的犯人,否则只能听到脚步声,而看不到脸庞,脚步声繁杂,有男有女,有沉有轻,我实在听不出更多讯息。”
  段长涯叹了口气,但很快道:“你不必忧心,我会继续寻找别的办法查明。”
  柳红枫凝着他,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
  段长涯反问道:“难道不该吗?”
  柳红枫道:“我看那铸剑庄闭门自顾,东风堂也忙着争名夺利,也不是所有名门子弟都像你一样,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段长涯沉吟片刻,反问道:“不是还有你吗?你救我不止一次,为我受伤不止一次,往后若有人伤你,我也一样会保护你。”
  柳红枫叹气:“长涯,你真好,可惜我自私得很,我恨不得将你独自霸占,倘若这世上没有杀伐争斗,只有你与我在这间屋檐下缠绵,该有多好。”
  段长涯轻笑道:“这间?我以为你更喜欢挂了红帐的那间。”
  柳红枫眉眼舒展,道:“哪里,我只是更喜欢有你在的地方,你不是叫作长涯么,天涯海角,山高路长,不论你去了哪儿,我都会追上去。”
  段长涯凝着咫尺外的人,良久,缓缓地抬起手,抚在那张含着笑意的脸颊上。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柳红枫索求接触。
  他的心当然不是铁做的,经历了一段生死劫,从一场重伤中平复,就算是坚韧如他,也难免流露出几分脆弱。
  他的身上还很凉,比这间空屋还要更加寒冷,他实在无法拒绝近在咫尺的温存。
  柳红枫任由段长涯的手指爬上侧颈,抵住下颚,指尖贴在耳根处摩挲,留下阵阵酥痒。他甚至微微偏过头,将脸颊送进对方的掌心。
  这人的指尖是凉的,掌心却微微发热。
  “长涯,我好喜欢你。”柳红枫轻声唤道,呢喃的口吻诉出人世间至为缠绵的词句。
  这声呢喃胜过千钧号令,他只觉得贴在脸侧的手中忽然加重力道,从他的耳后绕过,勾住他的脖颈。
  下一刻,他的肩上一沉。伏在他膝上的野兽突然翻身醒来,用不由分说的力道扳过他的肩膀。
  温热的嘴唇与他相贴。
  *
  就连柳红枫自己也没有料到,段长涯竟会先他一步,主动出击。
  其实他早该料到,毕竟段长涯是世上最大开大阖的那一类人,静止不动时好似结了苔藓的石头,天大的风也别想撼摇,但若付诸行动,却如山崩海啸一样猛烈。
  段长涯的吻也来得很猛烈,唇齿之间全无技巧可言,仅凭本能而动,却偏偏热情如火,将柳红枫的吐息全然封住,以不由分说的气势攻城略池。
  柳红枫的脸颊很快便发起烫来,耳根处染上一片潮红,口中被塞得满满当当,尽是对方的气味,吐不出的呼吸化作氤氲的水汽,团簇在他的眼底,将他的眼眸浸得格外湿润。
  他已被翻过身的段长涯压在床榻上,而后者甚至不忘分出一只手,垫在他的脑后,以免他磕在硬邦邦的木板上。
  若亲吻能够醉人,柳红枫此刻已烂醉如泥。
  许久,段长涯终于从他身上撤开,一只手仍撑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而他大口地喘息着,嘴唇被咬得又红又湿,微微肿胀。他抬起手背在嘴角擦了擦,道:“长涯,你的口中还有血腥味。”
  段长涯微微惊讶,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山”“与”“三”“夕”。
  柳红枫道:“你莫非尝不出来么?亏我都要被你灌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断断续续,只在心跳的间歇响起,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在擂动战鼓。
  他的心狂跳不止,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衣襟顺着颈侧滑落,露出半截锁骨,细腻的肤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一片旖旎。
  任谁看了他,都知道他已情动。
  可是段长涯却问道:“柳红枫,你真的不是在愚弄我?”
  柳红枫一怔。
  悬在高处的眸子仿佛一双尖刀,将他的心思彻底剖开,令他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尚不平稳的声音道:“是你不由分说地压过来,却怪我愚弄你,看来你果真还留有少爷的秉性,强硬霸道得很。”
  听了他的话,段长涯才将视线匆匆移开,眼底闪过几分愧色,伸手扯住柳红枫的手臂,将他从硬床上拉起来。
  “你说得对,是我先被你迷住,冲动行事,我不该怪你。”
  “被我迷住?”柳红枫眯起眼睛:“我没听错吧?我的耳朵受了伤,还是脑袋撞出了毛病?”
  段长涯皱眉道:“都不是。”
  “我不信,你倒是给我证据……”
  柳红枫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脸颊一热,段长涯的手已经贴上来,贴在他的颈侧,手指抚上他的耳根,常年执剑的掌心有厚厚的茧,粗糙的触感抵着他,在他的心间砥磨出无数涟漪。
  他的心绪颤摇不止,呼吸也随之变得更加短促高亢,偏偏在他这时,段长涯凑到他的面前,朝着他的嘴唇亲了上去。
  这一吻虽然短暂,但依然如疾风骤雨,和这人的言语一样直接,笃定,听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证据够了么?”一吻过后,段长涯抵着他的额头问。
  柳红枫眨了眨眼,目光竟有些闪烁,好像是被看不见的锋芒刺中心口,慌乱又无措。
  他没来由地想,能把亲吻做得好像拔剑的人,在世间却也不多。
  段长涯的手仍搭在他的臂上,他顺势扒住对方的肩膀,凑到对方耳畔,呢喃道:“够了,足够了,谁让我喜欢你呢,就算你蛮不讲理,我也心甘情愿纵容你。”
  他的笑眼弯弯,就连笑声都裹着柔意,见段长涯不说话,便又兀自絮叨起来:“大少爷,你爹若是知道在外面有了相好,还是个男人,怕是要气得七窍生烟,不把我大卸八块都算客气。还有你那好脾气的舅父,一定会奉劝你不要动了真情,尤其对我这种男人,只消玩弄一番就算了……”
  段长涯神色一紧,厉声打断他道:“休得胡言。”
  柳红枫迎上对方严肃的视线,道:“你看,果真是霸道得很。”
  他嘴上说着不着分寸的话,手里也不闲着,指尖贴在段长涯腰际,拨弄着对方的衣带。
  段长涯却抓住他肆虐的手,拉到一旁,认真道:“睡觉尚且不行。”
  柳红枫轻笑出声,道:“遵大少爷的命。”
  他虽放弃了衣带,却没有抽开手,反而扣住段长涯的手指,五指顺着对方的指缝插进去,摩挲了一阵,心满意足道:“你的手比方才暖多了。”
  段长涯的手指微微一僵,随后开口道:“是了,原来动情会让人变暖。”
  柳红枫凝着咫尺外的侧脸:“能让你这块坚冰化成春水,我也不枉此生了。”
  段长涯却问道:“为什么你会看中我?”
  “嗯?”柳红枫露出疑惑之色,“这还用问么,你是天之骄子,试问天底下哪个人不喜欢你,恐怕天底下的女子都是我的敌人,直叫我惶恐,你还问我这种话,不嫌多余么?”
  段长涯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就不怕我真的玩弄你?”
  柳红枫露出盈盈笑意,道:“我那么喜欢你,就算被你始乱终弃,也不会后悔的。”
  段长涯怔了怔,道:“我不会弃你。”
  柳红枫又笑了,笑得全无遮掩,欢喜从含着氤氲的眼中溢出,他轻轻挣脱段长涯的手指,转而将手臂跨过对方的肩膀,勾在脖子上,道:“既然睡觉不行,让我搂一搂总可以吧。”
  不等段长涯发话,他便将头埋进对方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
  段长涯不解:“你这是何意?”
  “记住你的味道。”
  “你是属狗的么?”
  “哎呀,段少爷莫非是想让我拜倒在脚下摇尾乞怜吗?若是少爷有此嗜好,我倒乐意配合。”
  “不必了。”
  “……真是不解风情。”
  段长涯轻叹了一声,但还是将手贴在他的背上轻拍。
  柳红枫难得闭上聒噪的嘴,挤进咫尺外的怀抱,将温热的呼吸洒进对方的肩窝。
  静谧凉薄的黑暗使人格外脆弱,段长涯的呼吸也比平日更沉郁,他收紧了手臂,牢牢搂住怀中的身躯,仿佛怀抱着一团火。
  柔火安静跳跃,将孤寂、死亡和其余阴晦潮湿的东西从脏脾深处驱走。
  这难得宁静的片刻未能持续太久,门却吱呀一声敞开,从门口传来夸张的呼声:“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柳红枫依依不舍地从段长涯怀中抽身,偏过头,道:“傻小鬼,胡乱喊叫什么,房顶都要你给掀了去。”
  柳千瞪大眼睛打量两人的模样:“你们在帐子里还没睡够,还要在这里睡吗!”
  段长涯也的脸色也僵住了,辩解道:“我们没……”
  没等他说完,柳千便已抬手指向柳红枫的鼻子,怒道:“禽兽,还不快放开人家,人家的爹都找上门来了。”
  果然,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外远远地来了一队人,为首的翻身下马,快步走来,正是段启昌。
  半掩的门被推开,月光照进房间,段启昌快步来到床边,一把按住儿子的肩膀,道:“长涯,你是不是又受了伤?”
  段长涯平静答道:“多亏红枫相救,已经无碍了。”
  柳红枫立刻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段启昌的目光转向一旁,向柳红枫道了声谢,然而,他的目光却变得十分锐利,在后者身上逡巡打量。
  柳红枫老老实实地站着,抬头挺胸,任由对方检阅。
  段启昌没检出什么破绽,终于将视线移开,转回段长涯身上:“叫你不要贸然行事,你却不听话,你有旧疾在身,这几年总算有所好转,你怎地不懂得珍惜,屡屡作践自己。”
  段长涯却道:“父亲,我为匡扶正义而出手,不算是作践。”
  “唉,唉,”段启昌直摇头,“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倔。”
  “我……”段长涯试图争辩。
  “不许顶嘴。”段启昌怒道,然而怒容也透着几分无奈。
  无奈是因为对面的儿子仍旧面不改色,眼中全无悔意。就连柳红枫看了也不禁咋舌。
  “罢了,”段启昌率先改口道:“好在这次平安度过,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跟你泉下的娘亲交代。天色不早了,你快随我回去。”
  段长涯却转向柳红枫,道:“还有我的朋友……”
  柳红枫看到段启昌的脸色又晴转阴,立刻摆手:“长涯不必顾忌我,柳千那小鬼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恐怕不愿走远路,我们今晚就在近处找地方投宿,改日再登门拜访。”
  段长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父亲,终于点头道:“好。”草草与柳红枫道了别,便随父亲一同离去了。
  一行人走远后,柳千立刻黑了脸:“你才困得睁不开眼呢,我从头到脚都很精神,以后别拿我作挡箭牌!”
  柳红枫撇撇嘴,讪笑道:“你这小鬼就是太机灵了,才一点也不可爱。还是我的小涯涯更可爱一些。”
  他没想到柳千突然眯起眼睛,仰头望着他,问道:“你真的喜欢段长涯吗?”
  *
  柳红枫只觉得心中倏地一颤,呼吸滞了片刻,才道:“你这话可真怪,他那么完美的人,世上怎会有人不喜欢?”
  柳千翘起嘴巴,道:“我管其他人喜不喜欢,我问的是你。”
  柳红枫耸肩道:“我当然也是喜欢的,不然干嘛要追着他跑,我说了那么多遍,难道我说的不像是人话吗?”
  “你说的一点都不像人话!”柳千的眉头在小脸上拧成一团,口中争辩道:“我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谁,才不会整天把喜欢挂在嘴上,来来回回地讲。”
  柳红枫挑眉:“那你倒说说,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
  柳千道:“就像喉咙里堵了一块石头,心里的意思怎么也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也变了味。”
  柳红枫心下一凛,暗道,这小鬼心性尚纯,直觉却异常敏锐。但他的脸上神色如常,撇着嘴道:“得了吧,你个小鬼懂个屁,金娥姐姐都够当你娘亲了,你可收收你的脑子,别胡乱肖想,免得贻笑大方。”
  柳千当即涨红了脸,跺着脚道:“你别胡说啊,我才没有你那么龌龊,天天想着跟人睡觉,我只是希望她平安而已。”
  “哦,”柳红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如我们这就去莺歌楼,听她亲口报个平安,好满足你的心愿。”
  柳千却把脑袋一扬,大义凛然道:“我不去。”
  “你不想见金娥姐姐吗?”
  “不想见,她累了,需要休息。”
  “那我们晚些再去。”
  “晚些我也不去。”
  “为什么?”
  柳千踢着脚边的门槛,嘟囔道:“我们遇到的尽是打打杀杀的坏事,我不想连累她,所以我不要去打扰她,你也不许去。”
  他的手不自觉地探到胸口,摩挲着脖子上的对蝶玉佩,宽阔的眉头攒成一团,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柳红枫第一次见他如此忧郁,心下不禁一软。都怪柳千平日里太过活泼,以至于他常常忘了,这小鬼与过去的自己一样,尝过许多苦头,接过许多拳脚,挨过许多冷眼,一样被这人间所弃,无处可归,绊倒在自己的鞋靴下,又带着满脸淤泥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只为寻找一处栖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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