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小胖子坐起身。
“假的。”唐暮从隔间跨进来,“图纸可是我画的,可不能这么白白的送人了。”
“那你想要什么?”小胖子是觉得,作为皇家的人,你总不能还有什么缺的吧。
“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小胖子用力点点头:“还有什么是我三皇子给不起的。”
“这个。”唐暮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搓了搓。
小胖子鄙夷的看他一眼:“我二哥可不像是个会克扣自己女人零花钱的人。”
“我存体己不行啊?”
“好歹你也是一国公主,居然这么贪财。渊王府的钱不够你花吗,还要存体己,我看你倒像个要卷着我二哥家产跑路的市井小民。”
可不就是要跑路吗。
唐暮板起面孔:“你还想不想要图纸了,想要图纸就乖乖掏钱。”
小胖子龇牙:“我出门从来不带钱的。你等着,等我下次来带给你,能不能先把图纸给我。”
“不行。”
“二哥!”
一直看着他两斗嘴的夏侯君安起身将身上的玉佩扯下,小胖子瞪大眼。
“二哥,你……这……”
玉佩是夏侯君安过世的母妃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就算是澹台灵卉和他也不敢轻易触碰。
夏侯君安拦住惊呼的小胖子,“我先替三弟付个押金,等三弟取了钱替我赎回来。”
“二哥你是不吃错……鬼迷心窍啦。”
小胖子暗自庆幸自己转弯转的及时,听母妃说,身体不好的人很忌讳别人在他面前说吃错药。
“嗯?”夏侯君安听了故意小声在他耳边说,:“反正玉佩还在这个院子里又不会长翅膀飞走,戴在谁身上都一样。”
小胖子跳下床:“要是你以后对不起我二哥,我第一个……我第一个对你不客气!图纸给我!”
圆形的玉佩圈里是一朵海棠花,花朵中间泛着丝丝粉色,尾部坠着同色流苏。成色看着就不错,玉质上成,关键时用上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唐暮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把图纸递过去。
十四
装病不想去皇宫的唐暮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左脚翘在膝盖上。室内温度较高,被子被掀到一边。
“羽儿,去给我弄点水果来吃吃,什么水果都行。”冬天水果少,能有的吃就不错啦。高温蒸的他有些渴。
水红夹袄的羽儿应了一声出们,端着水果进来的人穿的是灰狐大氅。唐暮勾手,那个盘子就落到他手边了。他摸了一个苹果放到嘴巴里啃了一口。这个时候的苹果都是之前储藏的,保鲜工作做的再好,口感也不如当季的,凉凉的吃到肚子里还挺舒坦。
“我问你啊羽儿,为什么你们王爷身体不好的时候皇帝不来看,等他身体好些了反而要招到宫里去看呢?”现在的天气就算常人出去恐怕也会吃不消,要说皇帝是出于关心连他唐暮都不信,旁人怎么会信,夏侯君安自己怎么会信?
身旁的人半天没说话。唐暮偏头,惊坐起:“哦呦,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他提了提手上的果盘。
唐暮这才反应过来拿着水果进来的人是他,那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唐暮小心的觑他一眼,面色还算自然。虽免了尴尬,对眼前人却突生怜悯。除了生在皇家地位崇高外,似乎不比他这个小小的将军府少爷活得自在,拥有的多。
唐暮不知说什么,刚从皇宫回来的夏侯君安也不知说什么。皇帝听闻通过几个月的调养,他的身体好了很多便在敏妃的惠晨殿召见了他。敏妃话里话外的试探他不是听不懂,而是装作不懂。
敏妃的心思他理解:皇帝正值壮年,大哥虽是长子然登基之日遥遥无期。父皇希望他能辅佐太子,敏妃希望他辅助三弟。
夏侯君安苦笑,都当他是半个废人没有觊觎帝位之心。他是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不代表他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这步的代价太大了……大到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渊王府门前的积雪被下人小心的扫到路边堆在一起。天气稍稍转晴,路上融化出来的水流横七竖八的淌了一地。车饰华丽的马车还没停稳,夏侯定邦便从上头飞下来。随侍的宫人跟在后头追:“殿下,小心地滑。”
脚底溅起细小的水珠,在干燥的王府走廊上留下一排由深及浅的脚印。把宫人甩在身后,夏侯定邦跑到他二哥的书房。
“给,二哥!”他掏出一大叠银票塞到他怀里。
夏侯君王放下书,看了看,一沓,十多张,全是一千两的。
“敏妃娘娘为何给你这么多钱?”
“给二哥赎玉佩的呀。我母妃说了,有些东西不是钱能衡量的。对贪财的人说上好的玉佩是可以卖个上好的价钱,可那块玉佩对二哥的意义不一样。公主若是喜欢银子,就多给她些又何妨。”
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恐怕要感激涕零了。要是阿默在这里听人说自己贪财,恐怕要跳脚了。夏侯君安笑笑将银票塞还给跟来的宫人身上:“回去替我谢过敏妃娘娘:本王与兆安公主是夫妻,玉佩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转过头来对定邦说:“那是逗你的。”
“哦……二哥,我最近刚才学了个词,叫‘借花献佛’。你是不是借着替我付定金的名义给二嫂送定情信物啊。”
夏侯君安一愣,他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伸手捏捏小胖子的鼻梁道:“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不过呢,借花献佛用在这里可不太恰当哦。”
“二哥,今天天气好,你和二嫂带我出去逛逛吧!”
“我拒绝。”
“阿默不是很喜欢出去玩儿吗?”
唐暮是很喜欢出去玩儿,但他出去不单纯是为了玩儿。他要摸清地形,规划路线,好为将来跑路做打算。他自己偷偷出去,可以穿男装不被人发现,天天在王府里穿女装扮女人就够憋屈的了,总不能难得出去玩还要端着王妃的架子吧。
“你们两个都是王爷,出门声势浩大。街上的人几百米开外都要让开了还怎么玩儿啊,看路人给你们表演下跪吗?”
一大一小两个王爷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要不,我们不带手下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玩儿?”
大的那个提议,小的充满期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徘徊。
唐暮不大乐意的看向两人,随后嘴角逐渐放大。
三人从后门偷偷溜出,夏侯定邦短肥的双手捂在头顶的两个小揪揪上,抗议:“为什么要把本皇子打扮成这个样子?!”
“打扮成这样不好吗,多可爱?”
夏侯定邦一身水红色的女童服,衣领处还系了个蝴蝶结,外罩一间同色绣花斗篷。原本用发冠束起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丸子,脑后飘着几根稀疏的发尾。
小胖子拍开唐暮揉在自己头顶的手:“先生说了,衣冠不正,有辱斯文。你居然让本王穿女装。要不是看在你愿意带我出门的份上,我定……定是要与你翻脸的。”
边说迈着两条肥颤颤的小短腿上前,狠话中带着萌意。
“阿默,其实我也……”夏侯君安也不喜欢穿女装啊。唐暮忽悠他们说,穿女装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唐暮身穿黑衣黑鞋,在纯白色的斗篷下若隐若现。唐暮的五官不似夏侯君安那般英朗,眉宇间颇存几分秀气。夏侯君安从未往别处想,只呐呐道:“原来阿默穿男装也这么好看。”
唐暮眯眼笑,学着小流氓的语气勾起他的下巴道:“不不不,没有你好看。”
夏侯君安里面穿着雪青色的衣袍,外面是一顶猩红色的斗篷。脸上略施薄粉,衬得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有种异于常人的美,像是高鼻深目的异域美人。
夏侯君安脸颊红扑扑的,唐暮心里升起一种陌生且怪异的欢乐感。
唐暮拢了拢他的斗篷,“今天阳光挺好,风还是蛮大的。我们那儿的人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你可要把衣服穿好了,冻着就麻烦了。”
“你们两快点儿啊‘二哥’,‘二嫂’!”
称呼还是那个称呼,只不过二嫂变成了“二哥”,二哥变成了“二嫂”。
“二哥这不是来了吗。”唐暮无视小胖子的白眼上前拉住他,“别乱跑,当心让人贩子抓去。”
“谁敢抓本……本公子,嗨呀,本小姐,我就灭了他九族!”
“来啊美人儿。”唐暮冲扭捏的“美人”招招手,后者慢吞吞的走过去被对方搂住腰。
雪后初晴的大街上热闹非凡,在家中困了几天的人们纷纷上街来采买物资。
小胖子跟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似的,嘴里吃着,手上拿着,很快就拿不下了。嘴里鼓鼓囊囊的不忘抱怨:“早知道应该吧小叶子带着了,这么多东西我都没法儿拿了。”
“你吃完了再买不行吗,又没人跟你抢。”唐暮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回手放到了夏侯君安的手里。
小胖子伸伸脖子将烤肉串咽下,“你要是不愿意给我拿我自己勉强还是能拿一下的。你接过去又放我二哥……嫂手里几个意思?”
“反正他什么也不吃,闲着也是闲着。”
唐暮张嘴咬下一大口烤肉,满嘴流油。想着怎么将两人甩下,自己去办正事儿。出来一趟不容易,一次机会都不能放过。
十五
华灯初上。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身影在长巷里慢慢移动。
“二哥,你婆娘把我们甩了。”夏侯定邦咕哝,不忘往咬下一颗糖葫芦,甜酸的口感刺激得他眯起眼睛。
“我走不动了二哥。”其实他是吃的太饱,不想动了。
拖着体重快赶上他一半的弟弟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人,夏侯君安感觉喉头被撒了一把盐,呼吸困难,齁得慌。他侧靠在墙边,微微喘气。
“你怎么了?”夏侯君安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夏侯定邦扑过去,“二哥,你没事吧二哥。”
夏侯君安按住他拼命摇晃自己的手:“定邦别怕,二哥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胡说,你这样怎么可能没事啊。二哥……”
“男孩子不要总是哭。”夏侯君安抬手擦掉他的眼泪。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样孱弱的定邦,敏妃娘娘却从未放弃让他继承大统的愿望。可是定邦,你真的想坐上那个位置,真的能坐稳那个位置吗?
夏侯君安闭上眼,跌坐到地上,把幼弟搂在怀里。
兜头一个黑色大麻袋套下,夏侯君安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打晕。定邦被人扯开,挣扎着叫喊也被打晕。
几个蒙面黑衣人自觉今天赚了一大笔。
耳边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夏侯君安从昏迷中清醒,睁眼发觉自己被绑了手脚堵了嘴,扔在一个看上去像是牢房的地方。干涸的血腥味、脚臭味混合着屎尿的臭味充斥他的鼻腔。他皱眉起身,发现身侧有不小的重量,低头,是同样被绑严实的定邦。还好弟弟没丢。
夏侯定邦咕哝着滑到地上,他伸手去扶,无奈的意识到自己抽不出手来。定邦醒来惊恐的瞪大眼,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他慌张的四处看看,才看到他熟悉的二哥也被绑了。他急促地呜呜两声,只见他二哥对他摇了摇头。夏侯定邦止住哭,像只蚕宝宝似的拱到他二哥身侧坐着。
夏侯君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里的牢房,看守牢房的三人喝的烂醉,趴在桌上打着鼾,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就着桌子给自己翻了个面儿,拂落了一个空酒瓶,空酒瓶落地,啪的碎了,另外两个醉汉不同程度的发出不满的梦呓声。
隔壁牢房关着的一群半大的孩子被这动静惊得低呼,互相蜷缩的更紧。夏侯君安瞪大了眼睛,莫不是真被传说中的拐子给拐来了!夏侯定邦又往他二哥身上贴了贴,小身体抖的厉害。夏侯君安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外面,现在是深夜,又不知方位,更没法向外面传递消息,不知道阿默知道自己和定邦不见了会不会带人来找。
而此时的某人已经回到王府,倒头就睡。心想着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找不到回家的路吧,完全没想过可能遭遇不测的问题。
后半夜牢房里的火把和篝火都熄的差不多,要不是定邦这个小火球靠着,夏侯君安就要冻僵的连知觉都没了。尤其是手指尖和脚趾,完全是麻木的状态。他试着动了动指头,企图让血液得以循环。梦中的夏侯定邦吸吸鼻子,皱起眉毛,显然这样睡很不舒服。
“王妃王妃!不好啦!”宫人小叶子大半夜里差点将揽星阁的大门拍倒,外间守夜的羽儿披着外衣打开门。
“大半夜的吵什么啊?”羽儿不满的揉揉眼。
“我们小皇子和王爷到现在还未归啊!”
羽儿的瞌睡虫跑了大半,“你等着。”
“王妃,快醒醒,不得了啦,王爷不见了!”还是一大一小两个王爷。
“谁不见了?”坐起身,睡醒惺忪。
“咱们王爷,还有小王爷。”
“哦。”在羽儿瞪得跟铜铃一样的眼神里倒下,复又坐起,“你说谁?”
“咱们的王爷和小王爷丢了……”
瞬间清醒。
“夏侯君安还没带着夏侯定邦回来?!”要说夏侯君安贪玩那可能性不大,更不会拖着个小的夜不归宿。
黄粱梦中惊坐起,梦里他刚梦到自己当上了将军,娶了娇妻美妾。大婚当日有人上衙门击鼓鸣冤说他强抢了别人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