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少年游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明月倾

作者:明月倾  录入:02-27

  他这话一说,不但容皓愀然变色,连太子殿下眼神也瞬间冷了冷。他们早知道西戎人在京城内探子不少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言君玉虽然喜欢跟人玩打仗游戏,但也只在东宫和安南军中找人玩,这两个地方不管哪个有西戎探子都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
  容皓这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好在他也不需要说话了,因为萧景衍淡淡道:“容皓,你去外面等我。”
  容皓只得狠狠给了赫连一个眼刀,后者只是一脸十分淡定的神色,还懒洋洋喝着被容皓嫌弃的茶,手上也不闲着,把容皓赢来的小玩意一个个在桌上码好。他手指修长,看不出是常年握刀的手,正用食指按着一个碎布缝的小牛,把牛头都按瘪了。
  容皓拉上还不明白情况的小言,忍住摔门的冲动出去了。
  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满室冷风,窗户大开,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雪花缓缓飘落,甚至可以听见市井上的叫卖声。这似乎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就好像当年□□皇帝遇见西秦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夜晚,只是世人牵强附会,把一切都神话了。
  希罗人的耀眼金发,西戎人的蓝眸,身形如同强壮却漂亮的豹子,俊美到了妖冶的程度,确实是能把容皓吓得连夜让人回宫报信的气势。只是他不像萧景衍,要时刻做太子殿下,他反而擅长让人一点点麻痹,忘记他原来是多危险的样子。
  与其说他和萧景衍像争辉的日月,不如说一个人像疯狂燎原的野火,一个却像不动的山峰,总是要分一个高下的。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这西戎人带着笑意开口:“说是在一片草原上,有两个狼群。一个是白狼群,一个是黑狼群,两个狼群的狼王都老了,捕到的猎物日益减少,狼群饥肠辘辘。有两匹年轻的狼虎视眈眈,却又没有办法,因为没法反抗狼王,所以它们想了一个办法……”
  这是连小言都听得懂的比喻,然而萧景衍并没有让他说下去。
  “人之所以有别于禽兽,因为我们有礼义廉耻。”
  赫连顿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礼义廉耻其实不过是狼订下来的规则,告诉你哪些事是不能做的。当所有人都被驯化成了羊的时候,不遵守规则的那只狼会获得多大的优势?也许羊直到被咬死都不知道规则原来是可以突破的。你们汉人多好笑,每一个造反起家的皇帝都会教自己的子民忠于君王,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起来的。谎言被一代代传下来,这么多人,竟然没人发现这笑话有多滑稽吗?”
  如果小言在这,他一定会惊异于洛衡说的帝王术竟然可以被用这么简单的道理说清楚,这西戎人甚至用一个故事就讲明白了儒家是如何受制于帝王术的,玄同甫的致命困境,克己复礼忠君爱国的儒家不过是规则,而帝王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但小言也一定也会被吓一跳,因为这个叫赫连的人,是有着和萧景衍一样视角的人,他们都站在云端,看这一盘大棋,寻常人无法逾越的天堑,对他们来说如同一步棋一般简单。
  在这种时刻放任自己去想喜欢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也许是夜市的灯火太漂亮,太子殿下竟然一时没有收起这心思,老叶相讲顺其自然,但此刻他正遇到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厉害的棋手,他的心所想的,竟然是并不在这个雅间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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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君玉想破了脑袋,还是没能想出来萧景衍和那个狼子野心的赫连在雅间里说了什么。
  他知道容皓也一定没想到,不然他脸色不会那么难看的,儒家的非礼勿听也忘了,他趴在门上听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猜到了端倪,脸色渐渐冷成了冰。
  “怎么了?”言君玉关切地问容皓:“是不是那西戎人说要打我们大周啊?你别担心,我已经针对蒙苍练了好久了,只要让我多看几次他打仗,一定能想到克制他的方法的。我猜赫连只是权谋厉害,蒙苍才是真正的战术天才。”
  容皓到底是多年教养撑着,也是总把言君玉当成小孩,虽然心绪乱如麻,还是回他:“是吗?”
  “是啊,所以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分开就行了。”言君玉说完,怕他感觉到压力,又连忙补充道:“分不开也没关系的,我会努力打败蒙苍的,真的,你放心。”
  他一脸认真保证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心软了,眼睛亮亮的更是让人想揉一揉他的头,不过容皓忍住了。
  他说:“我一定会把他们分开的。”


第129章 留情谁又会留情呢?
  与传奇故事中□□皇帝见西秦王动辄要讲一两天不同,赫连和萧景衍的这次交谈极为短暂,几乎不到半刻钟就结束了。第二壶茶还没上来,他们就已经离开了雅间,太子殿下神色十分平静,只是对容皓说了句“东宫事忙,放完假就回来吧。”
  容皓默默点了点头,知道他难得出宫,时间宝贵,一定还会和言君玉在外面逗留一会儿。所以也没跟他们走,只是自己下了茶楼。赫连那混蛋也不说话,只是懒洋洋跟在他身后,跟就算了,还抱着容皓赢的那一堆小玩意,西戎袍子宽大,他把那堆东西都揣在怀里,不远不近地跟着容皓。
  容皓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在前面走,天晚了,主街上虽然还有人,巷弄里已经黑下来了,只看见二楼民居的灯。容皓转入一条小巷,院墙里一株腊梅,香得让人头晕目眩。
  他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来,对着赫连就是一拳。
  容大人于功夫上向来平平,何况赫连的武艺向来是一等一的好,这一拳被赫连轻巧躲过,不过他躲过了也不恼,只是仍然抱着那堆小玩意,任由容大人对他拳打脚踢,偶尔打重了,就闪躲一下。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我们和平共处,劝回蒙苍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布局,什么狼王的故事!你就是想弑君弑父,你这个疯子!你根本只想要权力……”
  容皓一面骂他,一面拳打脚踢,可惜他多年不练武,打起来实在不算痛,反而把自己弄得颇为狼狈,本来完整穿着的锦缎吉服衣襟也有些松动,戴的是京中子弟时兴的蝉翼远山冠,原是轻薄无比,逛逛灯市自然是风流优雅。这样大动作,鬓发顿时有些凌乱,发带从鬓边滑落下来,更显得狼狈又伤心。
  赫连只是安静站着,任由他发飙,容皓见他这样子顿时更气,抓过他怀里抱着的小玩意,什么琉璃钟小莲花灯,还有锦囊扇页,挥挥洒洒朝他砸过去,砸了还不解气,还要提起锦袍下摆,狠狠跺上几脚才解恨。
  不怪他这样生气,赫连实在是做得够绝。容皓满心以为能把蒙苍劝回西戎,是他示好的表现,但万万没想到他示好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太子殿下。
  所以太子今天见到他,才一点不惊讶。而他来请自己观灯,也不是出来游玩,只是收到太子出宫的消息,故意来堵他而已。
  从一开始,他想的只有他的那个故事,草原上的黑狼王,与大周的白狼王,终于碰了一面。不,是未来的狼王碰了一面。年迈的狼王昏庸到阻碍狼群的生存,怎么办呢?狼群内部是不能自相残杀的,自然是黑狼去杀了白狼王,白狼也投桃报李,帮助年轻的黑狼得到王位,这是三岁孩子都听得懂的故事。
  太子出宫,看似隐秘无比,实则人尽皆知。今天在茶楼上那场谈话,不到一刻钟,就会传到庆德帝耳中,净卫消息何等灵通,恐怕云岚此刻在宫中也心惊肉跳。而自己竟然还跟个傻子一样,在那跟他猜什么灯谜!
  从来疑心生暗鬼,最微妙的平衡中,忽然被他扔下巨石,自然引起惊涛骇浪。越想撇清,越显得心虚,而什么都不做也是错,更显得死猪不怕开水烫。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无法消除庆德帝的疑心,龃龉一步步升级,反正不做庆德帝也当你做了。最后为了自保,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干了,免得背负虚名。
  东宫对付玄同甫的招数,竟然被这西戎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宫在为玄同甫和蒙苍两方面都成功时而高兴时,其实已经走入赫连的计划中。所谓茶楼交谈不过一个小计谋而已,真正致命的,是蒙苍竟然就这样乖乖返回了西戎,和亲从此无望,如同和东宫达成了什么秘密的交易一般。
  这就跟黄信乞骸骨,玄同甫的晋派大大得益一样,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几乎可以说是明谋,因为躲无可躲,几乎无法可解。
  当然情势并无十分危急,太子殿下如此从容,除了赫连用的是明谋,闪躲毫无意义之外,也是因为这不过是个开头,并非致命杀招。
  最受打击的反而是容皓,这不是第一次赫连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西戎人几乎是他克星,正应了当年他和容皓第一次交手时,用伍子胥的唱词,笑他作茧自缚,自作聪明。
  就像现在,容皓把夜市上赢来的玩意全当着他面摔个干净,连碎片都跺烂,他也只是安静站在那看着,最后还要笑着喝一声彩。
  “容大人好撒泼。”他笑着称赞。
  容皓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上去就要给他两耳光,赫连这下却没乖乖挨打,而是抓住他手腕,反手按他在墙上。京都坊市院墙都用青砖,这西戎蛮子动作更是粗暴,这一下按得容皓动弹不得。
  “没有礼义廉耻的禽兽!”容大人撞得不轻,还要骂他。
  赫连的金发在暗中似乎发着光,眼神却更深沉,看不出喜怒。
  “哦,我是禽兽吗?那容大人又是什么呢?”他凑近来,高大身形带着阴影,声音却危险无比:“大周东宫也不过如此,连伴读的身体都要善加利用,跟卖屁股的男倌有什么两样。”
  他大概是在军中待过,说话无比粗野,容皓顿时大怒,气得额侧青筋都暴起来。其实与其说是赫连的话侮辱了他,不如说是点中了他心中最阴暗的想法。无论容大人如何否认,他确实想要把这西戎人招安来为东宫所用,至少想让他对东宫手软,为此不惜频频利用他对自己的情意。赫连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对他如此嘲讽。
  “你放屁!”
  “是吗?”赫连只是冷笑,他的金发蓝眼在月光下有种诡异的艳丽,又如此锋利,容皓根本不是他对手,他只用膝盖一格,就挤进容皓双腿之间,低头凑近他脖颈,笑道:“可惜容大人功夫实在不行,美人计成功不了。”
  与虎谋皮大概就是这样,老虎吃饱时当然好过,偶尔失误,沦为盘中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容皓不是第一次落入这境地,只是有些事给了他错觉而已,比如那天在猎场树下的短暂安睡,和那晚在破败的小酒馆里,他认真问自己念的什么诗的神情。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对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点点小小插曲而已。只有传奇故事才喜欢描写拱手河山讨一笑的故事。其实权谋场中哪有什么感情,这一点点情愫,更是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谁不是怀揣着巨大的野心和满腹的算计在厮杀,自己又何必扮作情圣呢?
  他像是彻底放弃抵抗了,脸上几乎有种认命的颓唐神色。平西王的小世子跋扈起来满是养尊处优的傲气,原来狼狈时也这样好看。月光从腊梅树下落下来,斑驳树影落在他脸上,他原本风流的桃花眼里神色这样冷,像一只垂死的鹤,虚弱到极致,反而有种格外凄艳的美感。锦衣华服将他困在墙上,像被捕获的蝴蝶。
  赫连像是被这一幕打动了,又像只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他的性格从来复杂,爱戏谑,却又残忍,偶尔宽容得近乎温柔,有时候又有种野心勃勃的疯狂。
  他没有再欺负容皓,而是开始低下头来吻他,容大人的皮肤像江南的丝缎,看似行事风流无比,实则外强中干,被吻到窒息时,挣扎得十分可爱。
  腊梅花暗香浮动,巷子里冷到滴水成冰。容大人到了这样狼狈境地,仍然无比娇气怕冷,露出一丝丝皮肤就瑟缩起来,赫连从喉咙里轻笑出声,但却没有再笑他,而是直接把他抱了起来,裹在自己的貂裘披风里。
  但还是太冷了,也太疯狂了,容皓难以启齿的是自己曾经竟然也设想过会不会发展到这一步,更难以启齿的是竟然在这样的陋巷里。青砖院墙这样粗糙,他号称风月场上老手,其实也不过是诗词风雅而已,这西戎蛮子几乎是把他当做一件小玩意在摆弄,甚至认真哄他:“腿张开,容大人。”
  容皓当时被他亲得意乱情迷,第一反应仍然是给他两耳光,可惜被他手伸进亵裤里,顿时手腕都虚软无力,连耳光也不如以前打得顺手,倒像是在调情般拍他脸颊一般。赫连顿时笑起来,抓住他手腕,一路亲吻下来。
  容皓被他笑得面红耳赤,而且这种时候只顾着追逐快感,更觉得羞耻,闭上眼睛不看他,他却一直亲自己,还故意带着笑意叫容大人。容大人忍无可忍,抬起眼睛来瞥了他一眼,道:“闭嘴。”
  “好凶啊。”他笑着感慨,容大人享受时的神色是非常好看的,因为带着点傲慢和慵懒神色,几乎有点颐指气使的,明明声音都软下来了,还要骂人:“嫌凶你找你的男倌去。”
  都说赫连记仇,其实容大人记仇的能力也不遑多让。
  赫连只是笑,低下头来亲他,用厚厚的披风将他裹紧,困在怀中,明明是狼子野心的西戎蛮子,亲人时竟然也这样温柔,一面咬他耳垂一面告诉他:“没有什么男倌,只有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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