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翔宇有些尴尬,这魏泽说话也太直了,好歹坐着人家的较撵,居然这般不客气,但很快他便看到了较撵里的特别之处。
那豪华座驾上竟有不少女人的衣物,甚至在魏泽一旁的角落里,还塞着一件女子的肚兜。
他突然就想到那晚在歪楼中,看到宗彦秋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的场景了。
罪过罪过!这较撵还真是不一般啊,鬼武大人玩的可真开放。
洪武县转瞬便到了,魏泽几乎没等较撵停下,便抱着他往地上跳,落地了才把他放下。
看得出来,魏将军是真嫌弃。
几人落地的地方便是百顺街,这里虽名叫百顺却有些荒凉,不似文昌县大街那般热闹繁华。
沿街看去,竟有不少流民沿街乞讨,导致商铺不愿开门,百姓也不爱来这儿,成了一个真正的难民街。
孔翔宇不禁奇道:“怎么有这么多流民?”随便看看竟不下百人。
洪武县与文昌县虽相隔两座县城,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流民,按理就近的县城早该过来领人了。
要知道,上百流民属于大灾。为了减缓赈灾粮食消耗,一般都会把人群分散,分布到其余的几座县城。即便还未被分割过来,也应该早就有所耳闻。
可文昌县至今都未有一个流民,他爹那儿也没听闻发生了这种大事。
宗彦秋慢悠悠地从较撵上下来,叹息道:“老侯爷下令封城,别说是流民了,连个鸟都飞不出去。”
孔翔宇不明所以,道:“老侯爷?是那个为了儿子下令说要彻查凶手的那位?”
宗彦秋道:“是啊,说起来,这些流民还是当初老侯爷自己拉进来的。现在说封城就封城,县里有钱的大户,起初还会来布粥接济,时间一长谁还吃得消。就连县老爷都关门闭户,只当看不见。”
他无奈道:“流民饿死的太多,我都快忙死了。”
在这方面魏泽就很不能苟同,他冷哼一声道:“你确定你很忙?”说话间眼神还看了眼宗彦秋较撵上的女子内衫。
宗彦秋笑道:“压力太大,总得找点乐子不是?”
孔翔宇干笑一阵,心道:“竟然是老侯爷自己拉来的流民,朝廷理应是给了赈灾粮的。”
于是道:“二位要不还是换个话题?我们还是先来谈谈镯子的事可好?”
宗彦秋抬起下巴,指了指百顺街街尾的一处牌坊,道:“小侯爷就是在那消失的,我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半点儿气息。”
三人走到牌坊下左右看了圈,确实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
魏泽却对他道:“哥哥跟紧我,这里好像不太寻常。”
孔翔宇一个凡人,他是半点儿也看不出哪里不寻常。不过竟然魏将军开口说了,他便只能回个好。
谁想那好字还未说出口,魏泽跟宗彦秋二人便没了,或者准确地说,是他没了。
只觉身后一道强而有劲的吸力,将他拽进了一片黑暗之中。绵软无力,竟似在空中飘浮,好半天突然感到一阵失重感。
慌乱中掉进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巷子里。
他被摔得头昏脑涨,龇牙咧嘴的从巷子里站起身,那阴暗的巷子外头来来往往的竟全是虚无缥缈的鬼影。
鬼影面带恶鬼面具,竟比那永安街上的还要鬼气森森。
突然袖子里一阵骚动,拉开一看。那刻着他名字的银镯竟隐隐泛着一层绿光,不多时,便从银镯里跳出个绿不拉几的玩意儿,摇头晃脑得直扶着他的衣袖要吐。
孔翔宇惊叹道:“金宝,你怎么在这儿?”
金宝被晃得头晕,一身青色龙鳞隐隐发白,颓丧地举着爪子要从袖子里出来。他赶忙把金宝握在手里,好半天金宝才开口道:“你怎么长了三个脑袋?”
孔翔宇一阵头疼,看来金宝是还没缓过劲来。
黑暗的巷子里隐隐响起一阵唏嗦声。
他适应了黑暗后向后看去,只见那阴暗潮湿的地面,竟影影倬倬得立起好几个形态不一的黑影。
周身像是被煮沸了一样,丝丝缕缕的不断分解重合,看着像极了臭河沟里的淤泥。
这景象不禁与当初他大哥身后的鬼影重合,鬼魅凶恶,看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鬼影稳固完身形,便张牙舞爪得向他冲来。他顾不得太多,抓着金宝撒腿就跑。
冲出小巷,撞翻了一群戴面具的鬼影。那些面具鬼竟不怒反笑,操着一阵阴冷的笑声说道:“活人!居然有活人进来了!”
这地方不似鬼蜮,更不似永安街。途径街道上的商铺,竟看到了不少活人的残肢断臂。什么油炸人脑,生切人肉片,场面极其血腥残忍。
他慌乱地四下逃窜,百忙中看到一间还算正常的酒楼,来不及细想便冲了进去。
金宝本就晕得难受,被孔翔宇这么抓着跑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地吐了,吐痛快后才觉得清醒不少。
他巴拉着孔翔宇的手指,四下张望,突然惊慌失措地说道:“小祖宗啊,你怎么到黑市来了!”
孔翔宇翻身越过两桌正在开饭的人肉宴席,桌上的“饭菜”滚了一地。他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别废话了,快想想办法,有东西在追我!”
金宝眯着龙眼向后看去,正好看到那几个沸腾的鬼影,不削道:“居然是三刹恶煞,这么个破玩意儿居然把你吓成这样?”
孔翔宇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救了,他感激道:“这么说你有办法对付?”
说罢侧身避过一击三刹恶煞的突袭,翻身滚到了大厅的楼梯上,地上沾染的黑泥呲呲的冒着烟。
这楼梯倒是干净,上面还铺了一层红色的绒毛地毯。
只是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那地毯竟微微抽动,颠簸着活了起来。手掌下的触感也特别奇怪,像极了被谁家的恶犬舔了一口。
孔翔宇一阵头皮发麻,他滚了两圈滚到了楼下。抬头看去,这整间酒楼都扭曲变形开始震动,而刚才那张地毯,像极了一条诡异的舌头!
酒楼居然是个活着的怪物,而他此刻,居然在这怪物的嘴里!
那酒楼自打舔了一口孔翔宇后,便兴奋异常,竟隐隐听到了一声老人嘶哑地感叹声。
“真是香啊,好久没吃活人了……”
低头看向手里握着的金宝,竟到现在都还未出手,他急道:“快啊金宝,你在不动手,我们就要被交代在这儿了!”
金宝沉着冷静地搓了搓两只龙爪,龙爪间亮起一簇微弱的电光,随即便化成一阵黑烟消散了。
他无奈地摊手道:“不好意思,法力不稳,我这会儿使不出来。”
孔翔宇一口老血直冲喉头,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弄把刀先给自己来个痛快了。
三刹恶煞似乎有些忌惮这酒楼怪,自打那大舌头动起来后,便退在门外不敢进来。
这倒是个好现象,然而还未等孔翔宇高兴片刻,那酒楼门口竟来了上百只面具鬼,争先恐后地要进来。
嘴里直嚷着要吃人,一时太多竟都挤在了酒楼门口。
而那酒楼怪的嘴被强行撑开,一时间也不能有别的作为,只有那只造孽的舌头在酒楼里大肆鞭挞。
孔翔宇瑟缩在角落里,出不去也不敢有所作为,急得他满头大汗。
忽然间胸口处一阵发烫,烫的他险些叫出声。他赶忙丢了手里的金宝,从衣襟里拿出一把发烫的玉扇。
此刻那白玉扇上的血丝根根分明,发光发热,唯有那捏手的地方还算舒服些。
金宝几步跳到孔翔宇的肩上,瞪大他的龙眼细看。
他惊叫一声,颤着龙爪说道:“八骨寒明扇!你你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孔翔宇也觉得稀奇,怎么平平无奇的一块葬玉扇,竟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似妖似邪,诡秘异常得很。
正当此时,那些挤门口的面具鬼发出一阵骚动,有不少已经突破重围冲进了酒楼里。
金宝急的龙尾上的毛都要炸了,他揪着孔翔宇的衣领道:“先别管这些了,竟然有寒明扇,那就用了再说!”
这回倒是轮到孔翔宇急了,他道:“怎么用啊?有没有书籍解释之类的能让我看一看?”
金宝气的当场翻了个白眼。
“你当是铺子出新品,谁给你解释啊!竟然是扇子,那就扇啊!”
言毕,便看到十几只面具鬼四肢僵硬,宛如蜘蛛一般向他急速攀爬而来。
他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捏起寒明扇,对着那堆面具鬼便是狠狠地扇了一扇子。
陡然间,酒楼内狂风大作,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从寒明扇中分散而出,将那些面具鬼全数如虫茧一般包裹其中。
孔翔宇从握着寒明扇的手指开始,每一根经脉都在膨胀叫嚣,他气血翻涌,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红光。心中戾气暴涨,竟生出许多暴虐的残杀之感。
好像唯有将面前的东西彻底绞杀,才能平息心中的那股躁动。
他勾唇一笑,邪气横生,看着大堂内的十几个红血茧,厉声道:“粉碎。”
那血茧宛如有生命一般,蠕动紧缩,眨眼间尽数爆破,碎成了残渣。
红光血丝凝聚,又以更为强劲的速度,冲向那群堵在门口的面具鬼。
黑市里昏暗阴森,那原本最为热闹的酒楼突然平地而起,从楼宇底下伸出两只脚掌。
酒楼怪颠簸一阵,活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沿途踩踏了好几间房舍。最后一个喷嚏喷出了一个人影,随后咳嗽两声,对着地上呕出一堆红血丝。
它猛地摇晃了两下身体,慌不择路地跑了,速度之快,堪称一绝。
孔翔宇被摔到了大街上,地面激起一片残渣,周身红色血线缠绕。待他安稳无碍后,才丝丝缕缕的消散。手中玉扇也恢复常态,竟又变回了先前的模样。
“呸,呸!”
刚才掉下来激起的尘土太多,现下嘴里全是那苦涩的味道。他刚想起身抬头,迎面砸来一条四脚蛇,又将他砸回了坑里。
金宝四肢绵软,晕头转向,好半天才慢悠悠地爬起身。对孔翔宇说道:“真是累死小爷我了,就没碰到过你这么难带的祖宗。”
孔翔宇抬手把金宝从脸上拿下来,揉了揉撞疼得后脑勺,无奈道:“不是你让我扇的吗。”
他的脑袋疼得厉害,刚才用扇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满心满眼的暴虐,只想将眼前的一切都摧毁。
看来这扇子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改天有空最好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
他浑身酸痛的从坑里爬出来,然而还未站稳,便看到两米开外站着几十只三刹恶煞。此刻正匍匐于地面,一触即发。
金宝几下跳到他头上,抓了几缕头发骂道:“要死啊,还愣着干嘛!跑啊!”
孔翔宇扇了几下寒明扇,发现这破扇子居然已经恢复常态了。赶紧把扇子收到衣服里,拔腿就跑。
那三刹恶煞鬼魅至极,竟直接隐去实体化作一道黑影贴于地面,在黑市街道上如影随形,速度绝对比孔翔宇的两条腿要快多了。
转眼间便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而更要命的是那黑市里的面具鬼,一个个张牙舞爪,穷凶极恶地向他奔袭而来。
孔翔宇心跳如擂鼓,他急道:“金宝,你不是河神吗!就不能来个水淹决堤之类的吗?”
金宝的龙鳞从头到脚的抖了一抖,大骂道:“小祖宗,你以为这是哪儿?这可是黑市!我还水淹决堤,这破地方不把我决堤已经是万幸了!”
孔翔宇心中忍不住说道:“这破河神要你何用!”
然而眼下正是焦急关头,寒明扇失效,金宝又使不出法力,他一介凡夫俗子最多也就是拳打脚踢,难不成当真要死在这里!
鬼影如魅,百鬼侵袭。
忽然间,黑市街尾处响起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爆响。
百鬼凝滞片刻,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白雾光影,犹如地狱恶煞一般席卷而来。白雾所到之处,鬼啸厉耳,就连那街道两侧的房舍也没能幸免,尽数摧毁。
那些围着孔翔宇的百鬼犹豫片刻,似乎有些懊恼,最后不得不幽幽地收回手,逃命似的四下逃窜。
金宝一拍龙爪,兴奋道:“是魏大人!”
孔翔宇:“魏泽?”
爆破声此起彼伏,那软弱无形的白雾,犹如万千利刃,无形似有形,即便是那金刚磐石也都能削铁如泥。
而在那白雾利刃间,一道白色身影快速穿梭。此人戾气极重,竟是比那地狱恶鬼还要令人闻风丧胆。
魏泽脚踏白雾,徒手抓住两只惊慌失措的面具鬼,五指收力,连同那面具下的骷髅也尽数捏碎。
长发微卷,随白雾丝缕翻飞。眨眼间便已绞杀了上百只面具鬼,而那些隐身于地面的三刹恶煞,也连同房屋地面一同被爆破毁灭。
有些恶鬼甚至来不及尖啸一声,就被那位白雾中的少年给一并扼杀了。
孔翔宇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这人长得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平时说话也温和友善,怎么动起手来竟这般狠辣。
当真应了那句,鬼不可貌相!
那只平时握着他柔情似水的手,如今竟能徒手捏碎天灵盖,连眼都不眨一下。恐怖如斯的面具鬼在他手里就像是豆腐渣一样,好不费吹灰吃力。
爆破声一阵接一阵,不过转眼间,整条黑市都被魏泽给铲平了,别说是鬼了,连个砖瓦都没剩健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