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杨:……???
老人似乎见怪不怪,微微一笑,仿佛亓杨一直住在这宅子里,只是白天出了趟门一般,主动上前牵过他的黑马,做了个手势便往宅子中走去:“将军,我是府上的管家,叫我老荣即可。”
亓杨一脸懵逼地被管家荣叔引着往里走,只见宅子中雕梁画柱,几名小厮侍女正在廊下扫地浇花,整个院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一点也看不出竟然荒废了这么久。
“荣叔……”亓杨吃惊道:“我不在京中的时候,你们也日日如此打理吗?”
荣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为亓杨打开了正房大门:“将军请进,这便是正房了。”
伴随着打开的木门,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屋内窗明几净,床铺上铺着柔软的锦被,点着淡淡桂叶味道的熏香,整个屋子布置得典雅精致里又有几分平实温暖,各种摆设都完全符合他的习惯喜好,甚至连屋子的一角还摆着一套桌椅,桌上有文房四宝和几本他最常翻阅的兵书。
“水已经备好了,将军奔波了一日,不妨稍作沐浴解解乏?”
荣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亓杨转过身,便看到两个小厮合力搬着一个大浴桶走进门来,浴桶中飘着热气,还有一股药香,忍不住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将军肩臂上有旧伤,这药浴是太医院柴院判给的方子,可以活血化瘀,于身体有益。”荣叔笑呵呵地解释道:“将军是否需要人进来伺候沐浴?”
凡事自己做习惯了的孤家寡人亓杨乍一下子受到这么精心的照顾,实在有些适应不良,闻言赶紧拒绝道:“不用了,多谢。”
“能服侍将军,是老奴的福分。”荣叔笑呵呵的摆手离去,临走时帮他顺手关上了正房的门。
亓杨久久伫立在房中,只觉得这一天过得都实在是有点魔幻。
“算了。”他嘟哝道,随后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再次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挑挑眉毛,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迈开长腿跨进了浴桶之中。
温暖而散发着药香的热水温柔地包裹住全身,在整个屋子淡淡的熏香中,亓杨紧绷了一天的心情也渐渐松弛下来,雾气氤氲中,他甚至多了一丝睡意。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修长的手忽然从背后探出,捂住了他的眼睛。
一具滚烫的身体靠了上来,耳珠上一阵濡湿,随后耳边便响起了一个带着笑意,熟悉无比的沙哑嗓音。
“将军真的不用人伺候沐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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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小别胜新婚
【锁文】
第61章 来自学子的助攻!
亓杨看着忠义伯府后院墙上一个明显不是挖了一天两天的门洞, 有些无语地扭过头看向了身边笑得春风拂面的某人。
“感情儿你回京城之后, 就一直在我的院子后面凿洞?没人管么?”
说到这儿, 亓杨忽然想到了刚刚在房间中两个人闹成那样,荣叔他们也没有进来一探究竟的怪事, 瞬间醍醐灌顶,有些一言难尽。
他早该想到的,按照谢庭春这种性格, 估计早就把他院子里的那些仆人全都搞定了, 不对,那些应当本来就都是他安排的人……
见他沉默不语, 谢庭春立刻搂上他的一边胳膊,声音里带着点儿委屈道:“大哥在怪我自作主张吗?”
然而不等他回答,谢庭春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是和大哥刚刚心意相通竟然就要分离多时,我一颗心都要碎了, 每天晚上夜不能寐,只有躺在大哥的床上, 怀里抱着大哥的衣服, 感受着大哥的气息,才能稍微安睡一会儿……若是大哥也这般想我的话, 一定能理解我的。”
一边说, 还一边用那无比幽怨的小眼神儿渴望地看着他。
亓杨:……居然有点儿心虚。
看着谢庭春那一脸的委屈相, 他心里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明知道狸奴这小子又在装可怜颠倒黑白, 可是看他那副样子, 又总是会不争气的心疼愧疚起来。
毕竟狸奴眼中的感情都是真的,有时候他真的很担心狸奴,总觉得他把太多的情感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对自己的感情需求实在是有些过度,即使以前并没有和别人相好过,但他好歹也在兵营里带着这么久,听了不少大兵唠叨他们和家里媳妇的故事,亓杨也能隐隐感觉到谢庭春的这种过于强烈的依恋底下隐藏的病态。
亓杨拍拍谢庭春的后脑勺,长叹一声:“好啦,真是拿你没办法。”
自己选的人,有什么办法呢?狸奴大约是从小未曾感受到家人的温暖,所以才会在感情上有几分执拗,如果顺着他的意能够让他快乐一点,轻松一点的话,亓杨又怎么会介意。
果不其然,见大哥只是有些无奈,并没有真的同自己计较,谢庭春的脸上瞬间阳光灿烂,开心地拽着亓杨的手便往一座假山走去。
亓杨瞬间产生了一些不妙的联想,之前在长山的时候,狸奴每次要干点儿坏事,总是喜欢去府衙的那个假山后面——
“等等,先做正事……”
他话音未落,谢庭春就笑出了声:“这就是去做正事啊。”
说着,他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说,大哥现在正在想着什么不正经的事情?让我猜猜看?”
亓杨脸上腾地涨红,欲盖弥彰甩手道:“才没有。”
谢庭春觉得自家大哥恼羞成怒的样子很可爱,不过略一斟酌,也觉得今天晚上自己已经快把大哥给调戏崩溃了,他还是理智地收回了接下来的话,省得亓杨炸毛,笑嘻嘻地绕到假山背后,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转了转。
在亓杨震惊的目光中,一座假山悄无声息地扭转开了一个角度,露出了底下黑洞洞的入口。
谢庭春笑着伸手拉住亓杨:“大哥敢不敢与我一同去探险?”
洞口悄无声息地合上的瞬间,漆黑的地道里忽然“轰”地一声,亮起了数个火把,一条隐藏在地下,灯火通明的通道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亓杨喃喃自语,眼中有些迷惑惊讶。
谢庭春并不奇怪他的反应,再次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指,十指相扣,暧昧地磨蹭了一下:“跟我走吧,大哥。”
温柔的声音成功地让亓杨充满疑问的心得到了安抚,虽然不知道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可是似乎只要是跟在这个人身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一般。
亓杨定定神,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虽然这条路很漫长,但是山洞足有有一人半高,走起来并不逼仄,加上二人前进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亓杨便已经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潺潺水声。
“加把劲儿嘿!等会儿就收工咯!”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钻入耳朵,亓杨瞳孔微缩,失声道:“曹回?!”
谢庭春笑笑,捏了捏亓杨的手心:“大哥过来看看吧,这个地下通道能造出来,还多亏了你手下这位姓曹的能工巧匠。”
二人绕开道路尽头的最后一块大石,一个空旷的石室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石室里灯火通明,大约有数十丈高,有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正从石室正中间穿过,而河流之上,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东西正在缓缓旋转。
“水车……”亓杨瞬间失声。
“哎,是将军?伙计们,将军来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亓杨一转头,便看到曹回和好几十名神火营的精英工匠正抹着汗站起身来,满面惊喜之色,身前的流水线传送带正在水车的推动下均速前行,铁匠的炉子似乎刚刚熄灭没多久,还在冒着青烟。
水车边上,是码的整整齐齐,用防潮的干草等物包裹好的黑亮火铳,还有堆积如山的一箱箱火药。
在另一边的洞壁上,有两个被挖出来的巨大凹槽,里面整齐地放着数架神火营重要的武器,有改良版的“火箭”,猛火油柜,火铳车,还有老版本的单枪“火箭”,不一而足。
亓杨微微张开嘴,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神火营不是已经被一道圣旨封了么?
封营当天他已经在奉旨回京的半路上了,接到索天纵派来送信者的口信时五念俱灰的心情,亓杨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武器、弹药又都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他面上的疑问,曹回笑呵呵地为他答疑解惑:“神火营刚封的时候,谢大人的随从就出现了,悄悄趁着夜色将营中不少武器库存还有工匠都转移出来了,只留下部分应付那些和尚道士,来到京城之后,我们便在这儿安顿下来,白天继续生产火铳和弹药,夜里便去谢大人给我们准备的地方休息。”
说罢便挠挠头,一路小跑回到了“流水线”边上,抄起了工具:“今天还差一点儿没做完,将军你自便,我先回去了。”
亓杨看着这巨大的“地下工厂”,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忍不住扭过头,望向了背着手静静立在一旁的青年,张张嘴唇,许多话到了嘴边,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眼眶忍不住一阵潮湿。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武器,统统运入京城藏匿起来,是多么浩大的工程,又冒了多大风险,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然而惯常喜欢撒娇邀宠的狸奴却默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一个字都没有同他提起过,只有在自己到了京城的这天,才带着自己来到这里,轻描淡写地说要给自己看个好东西。
看着他眼里有晶莹的光芒闪烁,谢庭春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温柔地轻声道:“不要和我说谢谢,大哥,你答应过我的。”
亓杨忽然很想抱抱他。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拥入怀中的瞬间,谢庭春瞳孔微震。
旁边还有那么多的工匠看着,他家大哥一向是很拉不下脸来,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自己同他的关系的,他虽然能够理解,却总归有些淡淡的不满足,如今亓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拥入怀中的举动,正如同一股暖暖的泉涌,填补了他内心的那个缺口,抚平了内心的彷徨,整个人好像泡在了温泉之中,每一寸皮肤都幸福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在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谢庭春的嘴角也高高挑起,他伸出手臂,紧紧回抱住了那个拥抱着他的人,二人紧紧相依,仿佛根本无法被分割。
“曹哥,将军和谢大人那在干嘛呢?怎么抱起来没完没了的?”
相隔不出五十步远的地方,正在忙碌的工匠也忍不住被那边儿的诡异场景吸引,捅了捅曹回的胳膊,轻声问道。
曹回手上不停,面上一派淡定:“你管那么多呢,将军和谢大人兄弟情深,爱抱多久抱多久,干你的活儿吧。”
小工匠哦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还是忍不住摇了摇脑袋,重新试图投入手上的工作。
就是刚刚,怎么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脸上胡乱地拍过?
**
距离忠义伯亓杨回京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西境,宋氏大营的瞭望台。
正在轮班值守的小兵熬了一整夜,此时已经是破晓时分,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夜即将过去。
小兵呆呆地勉强睁着眼睛,思绪逐渐飘远。
不知这个月的军饷能不能准时发下来……从这两年开始,边军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拖饷简直成了家常便饭,自己家里只能靠老母亲做针线活补贴一下,她岁数不小,如今眼睛都花了,也有些吃力……
正胡思乱想着,一声轻轻的,却不容忽视的鹰啸忽然从头顶响起。
小兵浑身一激灵,睡意全消。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曾经在数年前,靖远军、亓家军没有崛起的时候,一直是他们边境小儿的童年噩梦!
他慌忙抬起头,无需千里眼,便看见一只身躯庞大的秃头鹰正在自己头顶盘旋,翅膀的一片阴影渐渐笼罩了他的面孔。
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远处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片长长的烟尘痕迹。
“戎国人来了!”
小兵嘶声大叫,手忙脚乱地摘下脖子上的哨子,便要鼓起腮帮吹响。
但是来不及了。
“轰——!”
鹰爪下坠落了一个不明物体,小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黑乎乎的一团便掉在身边不过五尺范围内,只见一片巨大的火光闪过,无数碎木片和碎石猛地被炸得飞起。
一块朝他疾飞而来的巨大木块成了小兵眼里最后的景象。
景明三年,一月初三,戎国忽然举五十万大军大肆进犯西境,利用秃鹰向宋氏大营投掷了大量弹药,正在清晨时分,宋氏大营猝不及防,将近半营的将士当场死伤,宋氏大营副将宋广反应迅速,整兵备战,只是手下只有两万人的他,如何是五十万大军的对手,宋广且战且退,最终不得已壮烈殉国。
一月初十,戎国攻入天玉县,县城惨遭屠城!
一月十五,戎国大破莱山峡谷!
一月十七,小亓将军入宫恳请返回西境出战,然而被天祺帝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