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哥……
老……贼……
短短一句话,却重若千钧,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头上。
何岫自从亓杨的声音响起,就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谢庭春此话一出,顿时五雷轰顶,看着谢庭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的举止,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竟然一直被他耍得团团转?
“你……”
何岫抖着手,颤巍巍地用手指指向谢庭春的面庞,口中甚至喷出血花来:“叛徒!逆贼!”
话音未落,又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银锭“嗖”地破空而来,当即打在了何岫的手指上。这一下出手的人并没有留力,何岫痛得惨叫一声,左手猛地攥住了右手的手腕,那一根本来直指着谢庭春的手指,此刻已经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亓杨放下手臂,冷冷的声音响起,何阁老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朦胧视线中,那个红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下马,走到了自己面前,一路大步流星,寒风吹起红色战袍的一角,鲜艳欲滴,和登闻鼓下的那人遥相呼应,竟然有一种奇特的和谐。
学子们都无言地伫立在原地,亓杨身上的杀伐之气太重,就算是他们这些胆大的热血青年,也不免有些退缩。
三百余人宛如海浪一般自发自觉地向两边分开,靖远军将士和许多不知从哪儿来的军士排着队大踏步沉默跟上,只听“砰砰”数声响起,学子们定睛一看,竟然是十来个五花大绑的人被丢在了地上,有的甚至还穿着官袍。
“哎!你快看!那是大理寺卿苗致!”
“那个穿锦袍的我知道,是翰林院的王侍读……”
学子中有些消息灵通的,瞬间惊讶地咬起了耳朵。
这十来个被捆起来的人,要说有什么共同点——他们平日全都同何阁老走得很近,在朝堂上互相勾结,臭味相投,呼风唤雨,狼狈为奸,名声在百姓心中都臭得很。
但是自大夏开国以来,便一直秉承着刑不上士大夫的原则,小亓将军将这些人一箩筐的绑了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不会被皇上问罪吗?
江良弼的心噗噗地狂跳起来,他忽然有了一种奇特的预感。
“我可能要见证历史了……”
他喃喃道,身边的谢庭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唇边露出了一抹微笑,清了清嗓子,忽然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长长的卷轴,“刷”地一声打开,朗声道:
“阁老何岫,大理寺卿苗致等人,其罪一,专制朝权,威福由己;其罪二,勾结内侍,太阿倒持……堂堂大夏肱骨之臣,竟为药物所制,丧心病狂,卖国求荣,今日谢某便同亓将军一道,为圣上除身边之害!”
十数条罪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谢庭春朗声念完卷轴上的全部内容,便一扬手,重重将卷轴掷在地上。
学子们全都凝固在了原地,仿若一尊尊不会动的雕像。
就在此时,亓杨也微微颔首,高声道:“今日靖远军同京营将士一道,彻查此十三人府邸,一共搜出阿芙蓉制品三百五十余两,吸食所用的烟管四十余根,根据太医院柴院判所言,此药产自戎国,长期吸食可祸乱心智,不辨是非,完全听令于他人,根本无法戒除!”
言毕,他挥挥手,五六个靖远军小兵便大踏步上前,将数个巨大的布袋往宫门前一放,发出一阵沉重的巨大声响。
所有围观的学子都情不自禁地扭过头去,带着几分恐惧看向了那几个布袋。
这里面……就是那可怕的药物么?
“这些布袋中,便装着从这十三人府中搜出的全部阿芙蓉制品,此药害人不浅,正是戎国人为了毁我大夏国祚而酝酿已久的一大阴谋!”亓杨沉声说道,手中银枪忽然一转便抵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捆得牢牢的官员喉咙之上:“说,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些药物的?”
被银枪顶住喉咙的大理寺卿苗致瞬间被吓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狼狈不堪地抽噎道:“是……是何阁老给我的……”
“你血口喷人!”何岫此刻双眼已经血红,愤怒得宛如丧失了理智的恶犬:“什么阿芙蓉,我根本没有听说过,姓亓的,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弄下去,我告诉你,你这是在谋反——”
他的模样太过于可怕,甚至吓到了不少围在周围的学子。
看着他气到疯狂的模样,有些人心中也不免有了一些动摇。
小亓将军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他的调查出错了?毕竟这什么阿芙蓉的药效,听起来也太过于夸张了些,简直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然而亓杨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抬眼看了看西斜的日头,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开口道:
“时间快到了,何阁老。”
什么时间快到了?
听到这儿,宫门口的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然而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啊!”
亓杨话音刚落,何岫就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整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挣脱了制住他的几名学子,但是他遍体鳞伤,身体虚弱得不行,没跑两步就跌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滚动起来,甚至用手指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水……给我水……”他撕心裂肺地嚎叫着:“我要水,我还要烟!把烟管给我拿来,你这该死的狗奴才——”
在场众人全都被他可怕的模样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发疯的何阁老咬到。
亓杨站在一边冷冷地看了狼狈的何阁老两眼,大踏步上前,一只手掐住何岫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沉声道:“你要的烟是什么?烟是谁给你的?”
何岫人已经被吊在半空中,却似乎感觉不到痛一般,还在疯狂地挣扎,只是无论他怎么尝试,依然都是徒劳,亓杨的手指仿佛铁钳一般,将他紧紧箍住,让他喘不上气来,窒息的恐惧和浑身难以言喻的麻痒让何岫终于开口了,哑着嗓子嘶喊道:“是阿芙蓉,阿芙蓉!是林真人给我的阿芙蓉!”
一言既出,满场皆惊。
林真人!不是圣上身边的那个妖道吗?本以为他只是个寻常的奸佞小人,这么看来,整个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的源头,竟然就是这个不起眼的道人?
只是他究竟是为何布下这么大的局?他一介道士,仰仗的不过是天祺帝的喜爱罢了,大夏灭国对他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学子们百思不得其解,亓杨见状,和谢庭春遥遥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坚决的眼神。
“我来。”亓杨张张口,无声地用口型说道。
谢庭春见状,忽然间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眼中似乎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嘴唇轻启,同样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交给我。
说罢,谢庭春抓起放在一边的登闻鼓的鼓槌,没有丝毫迟疑,对着面前的大鼓“咚——咚——咚——”就是三下!
在沉重的鼓声中,亓杨翻身上马。
他曾经听过无数鼓声,在战场上,那意味着毫不犹豫的前进。
而如今,狸奴敲响的登闻鼓,却意味着他俩在这一刻,已经将自己的退路全部堵死。
明明应当是紧张万分的时刻,不知为何,亓杨的心中却出奇的平静。
这不过是一场战役而已,就像他经历过的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一样。
身后的数百名靖远军沉默地跟随主帅的动作,翻身上马,从京营请来的援军虽然动作没有他们利落,倒也令行禁止。
数千将士在这一刻,将皇宫正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亓杨唰地挽了个枪花,永嘉帝亲赐的银枪在他手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一身是胆”四个字闪闪发亮。
枪尖直直地指向了宫门的方向,缓缓开口:“全军听令。”
“清君侧,靖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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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林真人的身份
“清君侧, 靖国难——!”
“清君侧, 靖国难——!”
滚滚声浪一波更比一波高, 伴随着“咚——”的一声沉重声响,华丽巍峨的宫门在学子和军士们共同的冲击下, 发出危险而可怕的呻/吟。
让人心跳失序的可怕声音传入宫室,一脸恐惧焦躁的天祺帝此时已经没了主意,只知道缩在龙椅后面, 瑟瑟发抖。
“皇上!”
小太监脸色惨白, 完全忘了礼仪,一路跌跌撞撞冲入正清宫:“大事不好了, 谢侍郎和忠义伯带兵造反了,好几千人围在宫门口!”
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禁军呢?禁军呢?”
天祺帝双眼赤红,胸口好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焦躁万分地撕扯着身上的龙袍。
“荀统领已经带人赶去阻拦了!”小太监吞了吞口水,瑟瑟发抖低下了头。
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禁军上下不过数千人, 而且多是从未真刀真枪见过血的勋贵子弟,怎么可能是让骁勇善战的戎夷二国军民都闻风丧胆的靖远军的对手?
听到这里, 一直静静站在龙椅后的林真人忽然眼神一变, 眉毛也用力蹙成了一团。
天祺帝却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茬儿, 听到这个消息后, 神色瞬间放缓了不少, 抹着额角的汗站起身来, 长出一口气,连连嘟囔道:“这就好……武将果然没一个靠得住……”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缓缓站起,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袖子,手心里属于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
**
朱漆宫门在不断的冲撞下已经裂开了几道显眼的缝隙。
亓杨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巨大红门,此时它们正如大夏王室的最后一丝脸面一般摇摇欲坠。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手上不自觉地用上了力,攥紧了手心里的银枪,就连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身边光线忽然一暗。
亓杨扭头望去,一身红袍的谢庭春身骑白马,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注意到他投过来的视线,谢庭春挑挑眉,毫无惧色地微笑道:“一起?”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问他饭后要不要一起去后院走走。
亓杨心里清楚,谢庭春一向是有一些疯狂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疯到这种地步。
“想好了?”
可能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亓杨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虽说是另有目的,但是谢庭春如今身居高位,备受宠信的事实却一点都不掺假,说句难听的,就算不掺和到这些事里,也能过得如鱼得水。
和他一同闯进这宫门,可就再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谢庭春深深地望过来,眼睛忽然弯起,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其实这个国家怎么样,于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他缓慢而坚决地开口道,声音在宫门遭到撞击的“隆隆”声里显得并不是很明显,然而很奇怪的,却一个字都不差地清晰传入了亓杨的耳中。
“我只关心和你有关的事。”一双长长的眼睛流光溢彩,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个人一般:“所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就在此时,火红的宫门“轰隆”一声,重重倒下。
沙尘飞溅中,亓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难得有几分恣意的笑容,扬手便将身上的一柄佩剑冲他扔了过去。
“只要你跟得上!”
说罢一马当先,纵身便朝着宫门之中冲了进去。
谢庭春看着他飞驰的背影,不自觉地大笑出声,眼中仿佛燃烧着两撮火苗,“刷”地一声长剑出鞘,转身高喝一声:“斩杀妖道,为国除害——!”
言毕便头也不回,追逐着那个红色的背影消失在了烟尘中。
靖远军齐声高呼,潮水一般,冲着宫门之中冲了过去。
而等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齐齐护卫在正清宫四周的大夏禁军!
“弯弓搭箭!”
一声粗哑的高呼响起,一名头戴飞碟帽,身着玄色曳撒的魁梧大汉紧紧板着脸,挺身站在禁军队伍的正中央。
正是禁军统领荀飞光。
只听得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响起,禁军卫士们虽然动作并不很整齐,倒也全都认真履行了荀飞光的指令。
一时间,上千枚闪着寒光的箭簇就这么瞄准了亓杨身后的靖远军将士们。
无需亓杨发号施令,只听得数百靖远军忽然齐声发出“嗬”的低吼,“咔咔”两声之后,每一名靖远军手中都多了些让荀飞光万万没有想到的东西。
对准他们的,正是上百支燧发火铳黑洞洞的枪口!
荀飞光大吃一惊,瞳孔微缩,额角瞬间有几滴冷汗流下。
怎么回事,不是说西境神火营已经被封了吗?这些火铳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在京城守卫皇宫,可是街头巷尾的传言也让他早就对这火铳的威力有所耳闻,传闻中这燧发火铳一次性可以打出五枚弹丸,声如雷震,一旦被击中身体,便会猛地炸开,弹射出无数细碎铁片,就算侥幸逃得一命,也难免重伤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