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不妥吧,那御医交代过......”
“我是想着这天太黑了,后院的石子路又难行,李嫂不是说近日犯了腿疾疼得厉害,万一摔了碰了的还不得您自己受着,谁心疼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呀。不过是送个药而已,我腿脚快,趁着药凉了之前赶紧送去,不然,估计又得折腾李嫂再熬一次药了。”
李嫂一想,说的也是,喝不喝的不一定,可药一旦凉了马上就要从新熬制,麻烦死个人了。前日也的确在那石子路上绊了一下,脚脖子现在还疼呢,没人问一句就算了还被埋怨误了时辰,早就懒得伺候了,有人愿意跑腿更好。“既如此,那就有劳姑娘了。”
妙蓉温柔的笑了笑,“李嫂说哪里话,不过是多走两步的事儿。哦,对了,玉公子的药也有些凉了,还要劳烦李嫂去给温温。”
“行,那边规矩多,一来一回的得耽误好一会儿,这边温好了我就直接给玉公子送去,省着你两边跑了。”
“还是李嫂想的周到,那我就先去了。”妙蓉换了药盘子又微微欠了欠身这才离去。
李嫂望着她的背影,越看越喜欢,心道:多好一姑娘呀,人美心善,温柔体贴,怎么掌柜的就不娶了她呢?
饶过围廊进了后院,这里已经成了天子的行馆别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妙蓉低着头不紧不慢的走着,穿过石子小路,借着假山的隐蔽处悄悄的摘下了一只耳坠。
那耳坠纯银所制,形似绣球,秀小精美,工艺精致,若仔细看去小小的绣球下面竟是镂空雕刻,里面镶嵌着一颗光泽鲜艳的红玛瑙。
任谁看了去都会以为只是普通女孩子家的饰品罢了,下山时妙蓉便一直带着,从未让任何人疑心过分毫。却不知那里面所谓的红玛瑙可是大有文章的东西。
看似玛瑙却非玛瑙,遇水及化,无色无味,无毒副作用,更无踪迹可寻,否则又怎会用银饰装着,骗过那银碗银针自然也不在话下......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君莫问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廖真的斥责,不但如此竟连召见的口谕都没等到。莫不是那李督军并未上折子?还是说他廖真被那份天书迷得五迷三道,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小事?
几日来朝堂下来的官员越来越多,多的万善堂都快装不下了,也不知道廖真是怎么想的,还赖在万善堂不走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天子朝堂。
君莫问心中虽恼,却也不好开口质疑什么,最后只好借口走马上任直接搬到了知府衙门,反倒不管不顾了皇帝陛下,直接把他丢在了万善堂。只不过好好的清净日子也到头了,上任几天知府衙门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如今身居要职,各郡各卫的官员前来拜贺那是想不见都不行的。
君尚戎刚刚外出归来,一回山庄就听到了这个震惊的消息,他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快马加鞭连夜就找上了门。他不知道君莫问要干什么,在此之前他从来也没有露出半分要再入朝局的意思。何况他身份特殊,即使顶着那张□□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一旦不小心露出破绽必是死路一条,他又怎会不着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会来君莫问一点都不意外,见他一脸怒色也根本不予解释,冷言冷语的告诉他,“我的事你无须多问。”
“你这......”君尚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跟他说话,父子身份已经表明,但二十几年的君臣身份也无法改变,质问也不敢用过重的语气,但为人父母又是放心不下,实在是尴尬的要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万一......”
“危险?这人生二十几载我又何曾安逸过?”
“既然如此你此时更应该远离纷争才是,可你怎么......?”
君莫问回头看向他,突然问道:“你相信天意吗?......我信!”孤竹河岸遇见他那一刻我便彻底信了,我若不争,那魔咒般的缘分必定是逃不掉的。“不想屈服认命,我也只能逆天改命!”
“......至少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君莫问面无表情,谁也看不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心思,“我的事你无需多问,只要照我的吩咐做便是了!”
君尚戎明知道劝不了他,来之前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毕竟是血缘至亲又怎么能置之不理,既然劝不动而今也只能暂时顺着他。“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前段时日敌军偷袭我军大营,烧毁粮草过半,把你的钱拿出来买了粮食送过去。”
虽然看他先前的话是有反击的打算,可眼前的安排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帮廖真脱困。君尚戎虽有此怀疑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区区银子的事照做也无妨。
临走的时候想了想,犹豫了一下对他道:“听说妙蓉怀了身孕,不如就娶她过了门吧,就算不愿她做正妻,纳做妾室也好。”
听此君莫问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
这几日忙的很,万善堂那边根本无暇顾及,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乱子。当真是可恶至极!
人前脚一走便命易善易守前往万善堂提人,那女人心知丑事败露,吓得花容失色。明明隐藏的很好竟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想来怕是伙房的老妈子,眼睛太毒看出了端倪擅自向庄主报了信。
君莫问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沉声问道:“做了这样的丑事,却无端扣在我的头上,谁给你的胆子?”
妙蓉爬过来抓住他的裤腿,央求道:“少爷,少爷,妙蓉知道错了,少爷饶了我吧。”
君莫问对她厌恶之极,一脚将她踢开,“说,谁做的好事?”万善堂一向门规森严,断不允许有这样的丑事发生,无论是哪房伙计一旦查出必严惩不贷。
“不,奴婢不能说,不能说,求少爷开恩饶过奴婢吧。”
美人哭的带雨梨花,旁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偏偏君莫问视而不见。其实这又算什么大事,若是妙蓉当真芳心暗许了谁,少庄主做个好事指婚便是了,至于这么大动干戈?旁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其实也只有君莫问自己知道,眼下这蛇蝎美人哪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若真是寻常伙计哪可能让她动心。
如今万善堂俨然成了天子朝堂,当朝半数高官几乎都在那了,她为了攀附高枝与人苟合或是被人胁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说?”君莫问冷笑一声,眼露杀气,“不说也罢,你做了丑事,丢了万善堂的颜面,那便以死谢罪吧。”
众人皆是一惊,君莫问随手将一瓷瓶丢在了地上,“喝了!”
妙蓉哪成想他当真要把事情做绝,脸上血色顿时退的半点不剩,“公子,你当真这般绝情?”
“绝情?哼,何来情字一说,你不过是皓龙山庄买来的奴婢。”
听了这话妙蓉顿时心灰意冷,换做旁人怕是早已吓晕了过去,可这个女人在沉默半晌之后竟无端端的笑出了声。眼泪半点不剩,抬起头挑衅的看着君莫问,“奴婢!我生平最恨这两个字!......奴婢又如何,你不能杀我,不,你不敢杀我!”
君莫问微微皱眉。
妙蓉冷笑一声,轻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尚未明显,不过身为母亲却已经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在孕育,那是她的保命符,有他在谁敢动她。“我可是要做妃子的人,因为......我怀的是龙嗣!”
☆、第六十四章
这短短的一句话早已让在场的人大惊失色!再看君莫问,虽脸色稍变却不曾被吓到半分。其实心里早已有过此猜测,自然谈不上意外。“那又如何?”
妙蓉勾起嘴角露出奸魅之笑,“少爷,难道你听不懂吗?是皇上宠幸了我!”
君莫问挑起眼皮扫她一眼,似乎毫不在意她口中的那两个字,“后宫佳丽三千,各个美艳动人,皇上什么样子的女人没见过,又怎会对你这样的庸脂俗粉动心?”说罢露出鄙夷的眼神,好似再看污秽般,“你精通药理,趁着近身服侍的功夫对皇上下了迷情-药,我想,这就是你被宠-幸的原因吧?”
被人说破,妙蓉早已不如刚才那般镇定,却依旧坚信没人敢动她肚子里的龙嗣,“那又如何,既怀上了龙嗣皇上定然不会对我坐视不理的。”
“你想当妃子可以,若是你直接来告诉我,说不定我会大发善心满足你的愿望,将你献给皇上。可你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得蒙圣宠,踩着我的肩膀攀龙附凤,我是断不能忍的!”
“不能忍又怎样,来此之前我早已派人传了信,皇上很快就会来,你又能将我如何?”
“胆敢对皇上用药本是死罪,私怀龙嗣更是罪上加罪,若是被人发现别说是你,就连万善堂也会被牵连在内。本官刚得的乌纱帽岂能被你毁了。”君莫放下茶杯,道:“既然你说皇上快来了,那就别耽误时间了,来人,把药给她灌下去!”
“君莫问,你敢......!”
“怎么还不动手?”
易善易守哪敢动手,皆是犹豫不前,君莫问已然动了怒,“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大怒之下一掌拍向桌案,吓得二人一激灵。
其实掌柜的话也是在理,别管她是否怀了龙嗣,单是对皇上下药这一条已是死罪,若不想把事情搞大也只能了结了她,这么一想便不再心软,连忙上前按住了妙蓉,任她万般反抗那瓶毒药还是被强行灌了下去。
一股子辛辣入喉,顿觉得腹中绞痛难忍,冷汗瞬间透了衣衫,在地上翻滚不止。
廖真进门时已经晚了一步,妙蓉已经见了红,孩子保不住了。说不动怒那是假的,先别管那夜是怎么迷迷糊糊宠幸了这个女人,可她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人了,想不到这个君莫问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擅自处决。
妙蓉怀了龙嗣的事刚刚才得的信,说不上喜怒,但此时见自己的儿子没了任谁都会动怒。加上妙蓉一副可怜的样子强挺着剧痛爬过来抓住他的裤脚上气不接下气哭诉,这火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把她扶下去,好生医治!”
侍卫得令连忙照办,把人抬了下去。
再看君莫问却根本无动于衷,见他进了门都不曾起身,细细的抿了一口热茶还甚是悠闲。
“君莫问,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君莫问眼见他满面怒容脑子里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难怪自己私劫死囚他竟无动于衷,原来竟是私下动了我的奴婢他根本不好再来找我的茬。君莫问暗自冷笑,还道你是何时转了性,心慈仁善了一把,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许久放下茶杯慢悠悠的道:“皇上为何如此动怒?微臣不过是惩戒了一个家奴而已。”
“你明知.....”廖真怒指着他,下半句却有些说不出口。
“明知什么?”君莫问冷哼一声,“这个奴婢胆大包天,暗结珠胎坏了万善堂的名声,我既买了她自然有权利处置她,皇上连微臣的家事也要过问吗?”
廖真气的咬牙切齿:“可她怀的是龙嗣!”
“那又如何?名不正言顺的东西,生出来也是死路一条!”君莫问根本不在乎廖真那道要杀人的目光,“皇上若真想纳了她一早就下旨了,又何必拖这么久,想来皇上也是十分为难,微臣只不过是替皇上分忧罢了!”
“你!”
“皇上不要忘了,她是我万善堂的人,卖身契在我的手上,皇上就算真想纳了她也需微臣同意才行,这买卖奴隶的制度可是写在律-法之中的,主人不愿卖任谁也不得强夺!天子也不例外!”
廖真都要气疯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话音一落侍卫应声而入,刀剑出鞘眼瞅着便要将君莫问拿下问罪。
眼见他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君莫问也是怒火攻心,再也没心思顾忌君臣之礼,拍案而起大喝一声:“谁敢!”
这一声竟让侍卫生生顿住了脚步,区区一个四品小官,竟敢公然违抗圣谕,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心头一震,连廖真都好一阵反应不过来。怒声喝道:“君-莫-问!”
“想抓我?”君莫问恶狠狠的瞪着他,“敢问皇上,微臣到底所犯何罪?”
廖真也是气急了,咬牙切齿的道:“你刚才的所作所为皆是死罪!”
“第一:她是微臣的家奴,我自有处置的权利!第二:身为知府我有权处置不知检点的荡-妇,像她这样的女人应当侵入猪笼沉入河底才是,如今饶她一命已是手下留情!第三:蓄意勾引当今圣上,意图不轨,实属大逆不道,当罪该万死!这一条条看下来她都死不足惜,微臣秉公办事到底何错之有?”
廖真怒指他:“谋害皇嗣,仅此一条便已死不足惜!”
气急的君莫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重让廖真措不及防,险些以为骨头要被捏碎。怒发冲冠的君莫问浑身哆嗦个不停,两眼瞪的血红,他强忍着压下一口怒气,附耳过去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死在您手上的皇嗣又有多少?皇上,莫不是忘了?”
他此时声音及低,也未刻意掩饰,更是像极了薛胤的声音,廖真听在耳朵里猛的心头一颤,加上他此时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活活浇灭了廖真满腔的怒火。浑身发抖的站了半晌突然转身拂袖而去。
君莫问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咬紧了牙关,脸上的肌肉绷的石头般硬。过了许久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麻木的望着手心里那片血迹,拳头握的太紧,指甲都镶进了血肉里,却连疼都未曾感觉到,他微微摇着头默默的嘀咕着,“I don\'t care......I don\'t 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