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啊,等赏金下来我就在王城给你买个大宅子,哎呀你也该娶亲啦!”盛医官乐得胡子都在抖,“上次那赤脚郎中摊子上摆了俩古件儿药臼子,一看就是好东西,下次市集务必拿下!”
“师父,大王能赏多少钱啊。”小松在旁边疑惑地问,他是去年在路边刨地种豆子的时候被盛医官看中,刚从民间招入门下的。此时憨厚表情中也充满了对富贵生活的朴素向往。
盛医官眯着眼睛,神秘莫测地冲他伸出一根手指。
“哎呀。”小松脸上是欣喜和担忧混杂的矛盾表情,他双手握在一起,“这么多啊,一百斤大豆!”
盛医官“啧”了一声,扬手欲打,但想到自己前途光明心情实在是好得不得了,慢悠悠地把手又放在腿上:“一百金,要是大王高兴,赏千金也不是不可能啊。哈哈!”
他十分自信,毕竟能让大王重振雄风,这对于任何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来说,都是多么久旱逢甘霖的好事情啊!
小松激动的发抖,在一旁念叨着:“一百金、一百金,老天爷!”
阿风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师徒俩正围着桌子,脸上都是十分奇怪的癫狂表情。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似乎他们今晚就要篡位,且明天必定顺利登基。
“大人,求您救救王妃吧!”阿风这么一嗓子,盛医官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他经验丰富,很快就镇定下来。擦了擦脑门儿,命小松背上药箱,急跟着阿风往寝殿里走:“这是怎么说的,王妃到底怎么了?”
阿风摇着头,眼里泪水已经晃晃悠悠,只凭着一股子要救殷宁的念头支撑着:“王妃、王妃他......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盛医官的黄粱美梦醒得着实比预期还早,困惑地迈着小碎步跟阿风赶往寝殿,后面跟着背着药箱呼哧呼哧跑的小松。
“少爷,少爷!”转过寝殿的内墙,阿风一眼就看到床上静静躺着的殷宁。
他的少爷脸半边埋在被子里,几乎没有血色。而和他的身躯相比,寝殿里的这张床堪称巨大。
被子厚厚地盖在他身上,简直就是要把人埋了,更衬得殷宁瘦弱可怜。
如今他的少爷双眼闭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阿风悲从中来,哭着扑了过去。
“少爷,少爷,您受苦了,阿风找大夫来了,少爷!”
第50章 不许靠近正殿!
殷宁又饿又累,本来想趁塞北王去弄吃的这段时间眯一会儿,养足精神好干饭。
结果还没睡熟,就被阿风又哭又闹地弄醒了,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发火儿。
“等会儿......”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我困,我再睡会儿。”
阿风见他这个了无生欲的样子,拼命地摇着他的肩膀:“少爷,少爷您不要睡,您快睁眼看看阿风啊!”
殷宁小时候赖床,阿风曾经十分头痛。少爷如果上私塾误了时辰,老爷怕是要责罚自己的。
殷御史可怜小殷宁年幼失母,即使教导也都是温温和和地跟他讲道理,从不责罚他。可对自己可就没有那么春风化雨。
在私塾也是,殷宁所就读的那学堂中都是京城官家子弟,难免有金娇玉贵养起来的龙吐珠。私塾先生不欲得罪人,即使有人学问不精,罚也是罚在书童身上,哪有教训这些子弟们的道理。
好在殷宁知道阿风会因为他的惫懒而受罚后,就没有再赖过床,在私塾也时刻不敢放松,以免背不出书要连累阿风被打手心。
近十年没有叫赖床的殷宁起来,阿风这项业务已经极为生疏,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使劲儿。
盛医官连忙阻止阿风:“让老臣先看看王妃。”
说完就上前查看一番,他谨记塞北王的占有欲和小肚鸡肠,望闻问切只敢使用前两招。
殷宁睡着也问不出什么,更不敢随便切脉。
半晌后,他比较确定地告诉阿风:“王妃应该是睡着了。”
阿风虚惊一场,殷宁也被这些人闹醒了,艰难地睁开眼睛,不开心地说:“饭来了吗?”
见阿风两手空空,殷宁更生气了。
他翻了个身,闷闷地踢了踢被子,往床里面滚了几圈接着睡。
阿风愣住,和盛医官面面相觑。
他轻轻地帮殷宁盖好被子,却被一只手扣住了手腕:“饭呢?”
他其实已经被闹醒了,只是一直赖着,睁了一次眼也啥都没看清。他还以为是塞北王在折腾,迷迷糊糊就随手乱抓。
“少少少少少爷!”阿风早就被警告过无数次不许和殷宁过从亲密。
侍卫总管拉着他谆谆教诲的大脸盘子还历历在目:“大将军寒柯,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我们塞北战神,别看嘴上没毛,人可是战功累累。而且从小跟我们大王一起习武,情同手足。可结果呢,结果只是不小心被王妃撞了一下,就差点拉出去砍头!你们伺候王妃都小心点儿,巴结的时候凑得太近,小心脑袋!”
其他侍卫都嗯嗯啊啊地敷衍,只有阿风听得认真且被吓坏了。
他连忙把手从殷宁手里抽回来,一脸恐慌地看向旁边的盛医官和他的徒弟小松。
只见二人正充满不怀好意的好奇,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和殷宁,两眼放光。
“你怎么这时候进来了?”殷宁连忙扯被子盖好自己,慌乱遮掩自己的脖颈。
也不知道塞北王有没有啃出印子。
阿风被问及,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大王不放心您,走前让我带盛医官来给您把把脉。”
殷宁脸更红了,心里把塞北王埋怨了一万遍。
但是人来都来了,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坦荡地伸出胳膊请盛医官上手。
“!”盛医官、小松、阿风三个人眼睛都瞪直了。
殷宁那胳膊上全是红痕,还有一道疑似浅浅的牙印!
“!”殷宁也看到了,顿时眼前一黑无地自容,幸好阿风动作敏捷将殷宁的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请。”殷宁故作无事发生,从容地邀请盛医官把脉。
只见这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方绣花手帕,谨慎地铺上殷宁手腕,才将手搭上去、眯缝起眼睛。
殷宁的心思此时全都被这一举动吸引。都说大夫心细如发,古人云诚不欺我,这可真是个讲究人儿啊。
“王妃,能否屏退众人,老臣单独跟您说两句。”盛医官淡淡开口,瞟了一眼阿风和小松。
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天潢贵胄,听大夫说话的时候无疑都很紧张。
殷宁也不例外,他闻言脸色骤然变差,马上命阿风带小松出去,在殿外候着。
“先生请讲。”殷宁瑟瑟发抖,一脸严肃地说。
盛医官捋了捋胡子,沉吟半晌后问道:“王妃最近是否觉得大王龙马精神,更胜以往?”
殷宁一开始没明白他所指为何,但盛医官目光老辣,很快他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
登时再潇洒不羁的性格也扛不住,脸立刻红透了:“是......算是吧。”
盛医官笑吟吟地点点头:“大王艰难至此,仍想一力抗下所有,王妃想必不知。下官斗胆,还望王妃听我这番话后,好好配合大王,让他早日重振男儿雄风。”
说完便悄悄地将塞北王服用壮阳汤药的事对殷宁一一道来。
他能看得出,这位王妃虽然于床弟上索取令大王招架不住,但其实对外人脸皮很薄。因此故意隐去了塞北王为他索要清心汤药这一节。
反正他心里有数,应当知道塞北王有多么可怜无奈。
殷宁听完这番话,表情近乎狰狞。
“先、先生所言,是真是假?”殷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盛医官将真诚铺满眼角眉梢:“真真儿的——怎能不真,您和大王形影不离,应该早就发现他近日饭后夜夜喝汤。这可是大王亲口交代的——不过王妃放心,从开方到熬药,都是老臣一人把控,绝不假手他人。”
殷宁情急之下,本都坐了起来,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又缓缓地跪坐在床榻上,委顿下来。
他也是男人,当然知道“不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和痛苦。
成渊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都不肯对自己诉苦么。
他对自己这么体贴,而自己却连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最明显的变化都没注意到,让他独自舔舐伤口。
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原来他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之下,在做着这么绝望又屈辱的事。
殷宁想,我明明是眼见着他喝的,为什么没好好问问。
被自责和悔恨折磨,沉默了许久后,殷宁诚恳发问:“那请问先生,我能做什么,以解大王之困?”
盛医官摆摆手,低声说:“我已将金匮肾气丸化作汤药,又加肉桂、苁蓉入方,枸杞为引给大王服用多日。现在看来,大王应该是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观之阳气旺盛、龙*已聚,您只需加以引诱、激发即可。大王若求欢,王妃万万不可挫其兴致,否则再而衰三而竭,阳气阻滞溃散,是大不利于元气,切记,切记!”
殷宁认真地听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默默牢记。最后还披衣下床,千恩万谢地将盛医官送出了门。
“少爷,这是盛医官给的。”阿风听殷宁的嘱咐,随着盛医官去了偏殿,带回来一个小匣子。
“放在桌子上,你就先出去吧。”殷宁心里很乱,把阿风胡乱撵走,又叫住他嘱咐道,“今晚你让宫人们都走远些......不许靠近正殿。”
阿风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忠心耿耿地下去照做了。
殷宁打开那小匣子,几个瓶瓶罐罐整齐地摆放在里头,瓶身有圆有细,颜色有雪白又碧绿,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紧张地拿起一个,握在手心里看了没多久就出了一层细汗。
但他非常坚定地将这些整理好,捧着匣子放到了床头上。然后坐在床边,脱掉了里衣,将外面的衣服照样穿好。
乍看过去殷宁照旧衣衫齐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拉开腰带便能滑落在地的外袍里面,未着一物。
他心里想着塞北王昨天晚膳后将那气味奇怪的汤一饮而尽的模样,心疼得攥起拳头来,充满勇气的目光坚定地望着窗外。
塞北,已经入夜了。
第51章 情到浓时
塞北王并没有耽搁太久,回来的时候没有让宫人跟着,而是亲自捧着摆放饭菜的托盘进了寝殿。
被外头的冷风吹了这一来一回,故意在外逗留的塞北王头脑倒是清醒冷静了许多,一直熊熊燃烧的欲/火也略有停歇的迹象。
“宁儿。”他刚进门便唤自己,殷宁听到后连忙松开手里揉搓到起毛的外衣下摆,站起身来迎上去。
“你回来啦。”殷宁见他自己做这些宫人们的事也没觉得有什么大的不对,毕竟塞北王平日里也不喜欢寝宫有太多下人服侍。他只觉得塞北王辛苦,非常自然地想要伸手接过来。
骤然得知他隐疾时带来的冲击尚未平息,盛医官一席话之后,殷宁心里对他充满了泛滥的怜爱。
然而主角塞北王对于寝殿里上演过的这场旷世谈话一无所知,他端着托盘让了让,侧过身子不许他拿:“我来就好。”
殷宁讪讪地收回手来,见他还要往内殿走,连忙阻止道:“那我们今天在外间吃好不好。”
塞北王困惑,但这种小事当然没有任何必要纠结,也没问为什么就依了他的话,将托盘放在外殿的圆桌上。
殷宁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生疏地将饭食摆好。
“站着干嘛,不是饿了?”塞北王整顿完毕后殿里便弥漫着一股饭菜香气,回头一看殷宁却站在原地发呆,便招手道,“过来。”
殷宁看着桌上小碗的粥,那是他每次用膳时雷打不动的一道,而他心情和以前又是截然不同。
他过去在塞北王对面坐下,还未动筷便先问:“这粥是哪里来的?”
塞北王已经拿起了筷子,在离自己近的盘子尖上夹了一片浸着鲜美油脂的炒腊肉到殷宁的盘子里面,没明白他的意思,只笑着说:“当然是厨房做的。”
殷宁把盘子里的那块腊肉乖乖地吃了,眼睛倏然亮起:“好吃!”
塞北王得意非常,飞快地将肉眼可见的腊肉片夹进殷宁碗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时,面前便已经堆了一小挫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腊肉片。
殷御史虽然清廉,但在也有罕少的几个门客,其中一个来自川蜀之地,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来拜访,曾带过那种熏制的腊肉。
小殷宁觉得美味,但后来便再也没吃到过,一直心心念念,等自己云游天下或出朝为官,有机会一定要再去吃上一回。
只是他随性率直却多健忘,连小时候见过塞北王这么个活生生的人都能忘掉,更何况几块腊肉。
长到这么大,殷宁早就忘了那道菜是什么味道,只是凭着一股子执念、心里惦记着这么一件事情罢了。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九皇子和他的表哥。
他也说不清九皇子哪里好,只是曾经被他搭救、受他恩情。一门心思觉得他好时,他便一切都完美无缺,他理应为九皇子的霸业而鞠躬尽瘁。
九皇子是他殷宁的伯乐,以后也会是这世上最圣明的君主。
古往今来,忠以为心,盛衰不二*,这本就是为人臣最根本的气节。
人人都是如此,父亲也是如此。即使当今圣上苛待功臣,冷落贤能,甚至将他的儿子嫁到塞北和亲,殷御史效忠的念头也从未动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