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薛承朗不解。
“谋反一事的实际参与者,老元帅的线人潜入大内活动多年,已经查清了。”元一昭勾唇一笑,胸有成竹道。
“那遗诏,写的什么?”
“传位陵昭,将聂家满门抄斩,包括陵晔。”元一昭直白道。
“……是他的作风。”薛承朗心情复杂。
“师父放心,这件事书生会出面解决的,一定会办的妥妥贴贴,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阁主,井水不犯河水。”元一昭随手捡了块小石子,在身旁的莲花池打了个水漂。
“如此一来,这件事终于可以结束了,”薛承朗长叹一口气,“待我百年之后,也好给先皇和你母亲一个交待。”
元一昭没有搭话,沉默的看着深不见底的池塘。
书局——
一个隐蔽的小角落里,蹲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细看之下,竟是个英俊青年,这青年双目无神的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此已经维持了几个时辰了。
卫驰有些在意:“看着伤很重的样子,就这么蹲那里没事吗?”
“没事,我都已经缝好了。”左花花不甚在意的抱着半个西瓜吃的正爽。
“说的轻巧,大活人又不是布娃娃。”到了他这个年纪,到底还是容易心疼年轻人,卫驰拿了个软垫塞到伊泽身子下面。
“展宏图给我便宜弟弟打成这样,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左花花把瓜往桌上一扔老大的不高兴。
门口发传单的书生百忙之中回头瞧了她一眼:“就算你放过,阁主也不会放过的。”
天气燥热,左花花总感觉有股无名烦闷萦绕心间,忍不住的就想找茬:“我那什么什么寒铁打的剑呢?你不会私吞了吧?”
“你已经卖给我了,说话可别不讲究。”书生提醒道。
“你说给阁主和外阁主打剑我才同意卖给你的!剑呢!拿来!我全给淬上剧毒!”
“好个借刀杀人,”书生极不走心的敷衍道,“妙计妙计。”
左花花眨眨眼:“我给你的鸟儿们喂巴豆了哦?”
书生顿了顿,挣扎再三终于还是妥协了,回过头去没好气儿的白了她一眼:“在柜台底下放着,小心着点儿别把锦盒摸脏了!”
“就你穷讲究,还弄个什么锦盒。”
左花花蹲下翻了翻,抱出来了两个修长剑匣,不知道哪把是阁主大人的,索性都打开看了,这两把剑的剑鞘都是木制的,一丝装饰也无,透露着浓重的朴实无华,她颇为嫌弃的抬头问道:“你不是一向自诩品味极高吗?这个剑鞘是不是太不走心了些?”
说别的他或许还能心平气和的聊上几句,若说他品味差那可真是戳到点上了,书生就如同被人倒着撸毛的猫一般瞬间炸开了:“你懂什么,这是火虬枝木,向阳金寒冷无比,普通剑鞘会被冻住的,只有这种木头才能妥善保存向阳金铸的剑。”
里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何吾欢伸出半个脑袋双眼放光:“刚才,是不是有人提到向阳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馋了他馋了他馋了!
第56章 积羽沉舟(八)
“想要?来晚了,没有你的份。”左花花眨眨眼,把锦盒往自己的方向一扒拉。
“阿昭使枪的,要剑做什么?”何吾欢服药之后身体舒服多了,但还是让凌威给他弄来了一辆轮椅,像模像样的当起了病号。
书生闻言凑过来小声说道:“阁主剑术远在枪法之上,是你没见识过罢了。”
何吾欢笑而不语。
左花花心中默默给书生点了根蜡,人家何止见识过,人家还黏黏糊糊情比金坚的一起练过呢,岂是你个外人能鄙视的?
“这样,跟你打个商量,”左花花屈指敲了敲桌子,“阁主那柄剑先给你用用,但是有个条件。”
“喂喂喂,不是你的东西你还真大方!”书生大声抗议道。
“什么条件?”何吾欢双眼放光摇着轮椅凑上前去。
“你怎么也唔唔唔……”
左花花一把按住书生的脸推到一边:“展宏图,你来杀!”
“成交!”
书生顽强的爬了起来:“无知,展宏图的武功远超其他顶流高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看那边那个不就知道了,”左花花指了指犄角旮旯里蹲着的伊泽,“那也是个如假包换的顶流高手,我赶到时都已经被人打死了,要不是我英明神武早有准备,现在都可以联系火化了。”
何吾欢摸了摸下巴丝毫没往心里去:“没人规定只能单打独斗吧?这剑不是有两把嘛!”
真是好不要脸!
习惯了外阁主满天下找高手切磋武学的四海阁众人,早已默认了高手对决一对一是大侠们最基本的骄傲,没想到何吾欢此人虽贵为顶流,却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话虽如此,但若配合不好……”
“这种事,当然要靠默契,”何吾欢夺过其中一把抽出来一看,真是一把好剑,剑鞘刚被取下,剑锋便冒出森森寒气,“这柄剑是郁公子的?”
“你怎么知道?”左花花好奇。
何吾欢学她眨眨眼:“你猜。”
左花花顿了顿,仔细比对了两柄剑,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同:“外阁主的是不是要轻薄一些?”
何吾欢提剑舞了几下,很是满意:“不错,我听闻郁公子天资聪颖年轻有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已一己之力自创剑法‘浮萍三尺剑’,阿昭曾向我演示一二,剑法轻灵飘忽似行云流水,这柄剑再合适他不过了。”
“来不及了,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原谅你了!”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虚掩的大门“砰”的一声巨响,郁一闲背着云笙灵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在座的各位除了何吾欢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均是震惊不已。
这二位的模样怎一个狼狈了得!衣衫褴褛全身湿透,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平日里总是仙气飘飘的云笙灵现下也趴在郁一闲背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昏死了一般。
“外阁主?!您怎么在上京?”书生突然见到了偶像喜出望外,连忙兴高采烈的把门关好。
卫驰怨念不已,有话说可以去内间,做什么非要关门坏我生意。
郁一闲原本气势汹汹的眼神顿时一怔,完球,忘了还有这茬了。
“你师兄进宫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何吾欢善解人意的提醒道。
于是他放心大胆的继续横眉竖目:“你推给我的这是什么差事!我们差点就永远出不来了!”
“不是给你地图了?”何吾欢莫名其妙。
郁一闲小心翼翼的将背上的云笙灵安置在一张椅子上,这才叉起腰气势十足的凶道:“那破图谁看得懂?我们摔……我们走进去后一路都是要命的机关!我的剑先前还被师父斩断了!还好灵儿福大命大,最后一个岔路选对了出口,我们才被大水冲进了洄流江,否则非要困死在里面!”
书生心虚地不敢接话,要不是他和方青瞬误打误撞开启了阀门,江水灌入带动了大机关,外阁主夫夫二人也不至于凄惨至此。
“夫人这是?”卫驰担忧地指了指云笙灵。
“太累了睡着了,有我在怎么会让他受伤!”明知人听不见还要演一波深情,怪不得这边进度如此之快甩了何大人八条街。
左花花看地起劲,就差抓把瓜子儿嗑了,臭小子这生龙活虎的泼妇相怎么看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嘛,倒是小何,一脸苍白的坐在轮椅上活脱脱的病弱公子,突然进来个人的话准以为是臭小子在欺负残疾人了。
“您去皇陵了?”书生一边取来干净毯子一边问道。
“去救你的,你这不是好得很嘛?”郁一闲接过毯子抹了把脸,奇怪的看向他。
书生诚恳答道:“咳咳,我看得懂地图。”
“……”
阁卫们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城里最贵的客栈天字房已经备好了,请您马上移步!”
不愧是跟着外阁主走南闯北的阁卫们!真是好会办事!
“你等着!等我收拾好了咱们打一架!”
身为大夫的左花花此时若再不说点什么未免也太不敬业,只得颇为遗憾的出面阻止道:“打住打住,小何内伤未愈,你和人家打可太欺负人了啊。”
“我也有伤!”郁一闲理直气壮的把胳膊伸了过去。
左花花看着那沾着泥巴湿漉漉黏糊糊的手腕,沉默片刻还是艰难的翘起一根手指搭了上去,皮肤下的脉搏跳动平稳有力,牵头牛来怕是也没他健硕,真是再健康不过了。
“是这里!”郁一闲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了小臂上约么一指长短的一道口子,要不是他指出来,左花花还真没看见。
阁卫们心痛的不得了:“左长老,快给他包一包!”
“泡了水了可别发了?”
“要什么药品吗?我们这就去买!”
“可得快点包,”左花花原地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去取药包,“再晚一点点!都要自己愈合了。”
阁卫们有的去烧热水、有的去找茶叶、还有刚回来的几个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花布毛毯抬手就要往云笙灵身上盖,被书生嫌弃的团起来丢了出去,那几个阁卫脆弱的玻璃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开始抽抽嗒嗒鬼哭狼嚎,横竖就那么大个铺子,人一多就站不开脚了,有人转身时不小心顶到了何吾欢的轮椅,何大人一路漂移着撞向了角落里的伊泽,又惊得几个人手忙脚乱去拉他。
看着屋里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卫驰心中忍不住感叹,怪不得阁主和老阁主都头疼他,外阁主这个混世魔王果真是走到哪里哪里混乱啊。
何吾欢忍无可忍抬手示意道:“再不走,阿昭可要回来了。”
一听这个郁一闲几乎当时便跳起来了,抄起云笙灵便跑了出去。
书生抱起剑匣忙不迭追了上去:“外阁主——我给您打了柄新剑——”
眼看着人终于走远了,阁卫们也都一个两个跑没影了,左花花松了口气坐下摇扇子,大夏天的闹这么一回可真是出了一身热汗啊。
何吾欢不方便抛头露面,摇着轮椅又去将门关上了,左花花瘫坐那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好半晌后想起了什么,突然来了精神,搬着小凳子凑了过去,拿胳膊肘子捣了捣何吾欢小声问道:“你和阁主,进度什么样了?”
何吾欢挑了挑眉,丝毫不介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名正言顺。”
cp粉头子左花花欣慰极了,这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大半年,终于是修成正果了:“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有些事也要提前做做准备了。”
“嗯?”
左花花从腰间的小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挤眉弄眼的塞到他怀里。
于是乎,常年混迹于花街柳巷盯梢各位官员的何大人,秒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车车,好快的车车!
第57章 群轻折轴(一)
今日的花开的格外的好。
聂氏坐在花厅里望着一盆盆花出神,大宫女担忧的提醒道:“娘娘,该用午膳了。”
聂氏没有回答,一脸疑惑的打理着一盆月季,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随着叶子被她一片片揪下来,她精致的五官也慢慢扭曲起来,怒气瞬间盈满面庞,一挥手打翻那盆花,转头问道:“鸳鸯,哪里出错了呢?哀家一手将他养大,拼尽所有扶持他继位,为了那孩子,不惜杀掉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他还要伙同外人害哀家呢?”
“许是有些误会,太子殿下有备而来……”
聂氏一边摇头一边失神的喃喃道:“不,不是误会,这么久了,皇上也没来看看哀家,定是心中有鬼,说不定这次的行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宫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不敢说话。
“哀家还有祯儿,”聂氏突然冷静下来了,抱着头低声重复,“祯儿一定会想办法的,祯儿一定会挽回聂家名声的,祯儿一定会想办法……”
“你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一道清朗声音响起,聂氏循声望去,一个长衫青年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大胆!来者何人?见了娘娘为何不跪?”鸳鸯厉声道。
书生走到花厅前,彬彬有礼的拱手道:“恕在下唐突了,太后娘娘,在下一介江湖草莽,不识宫中礼数,还望娘娘莫要挑礼 。”
“你又是做什么的?”聂氏皱着眉头看着他。
书生温和一笑,答道:“在下是太子殿下的人,来和娘娘谈判的。”
聂氏强忍不悦:“哦?他有什么要和哀家谈的吗?”
书生眼观鼻鼻观心,不卑不亢朗声道:“殿下希望娘娘可以自尽,莫要给他添麻烦。”
“放肆!”大宫女震怒,几步上前欲掐住书生的脖子。
“鸳鸯,回来,”聂氏制止道,“让他继续说。”
书生松了口气,摸出扇子摇了几下笑道:“娘娘海量,做这个传话筒风险还真大,在下也是几万个不愿意啊。”
“他凭什么想让哀家自尽?就凭他诬陷哀家的这刺杀太子的罪名?”聂氏不屑道。
“太后娘娘贵为国母,更是先皇正室,论起来殿下也要喊您一声母后的,母亲让孩子去死而已,况且还没有成功,于情于理罪不至死,当然不可能是这个原因。这个,还请娘娘过目。”书生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身旁的小宫女,小宫女大概也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惊得连忙后退三步,书生无奈,只得自己上前将册子交给大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