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铃[古代架空]——BY:箫云封

作者:箫云封  录入:04-14

  赫钟隐心神剧震,脑中天旋地转,掌心竹竿几乎被攥成碎末,冷汗漫过脊背,耳中嗡鸣作响,这个名字带来一场血雨,那雨幕铺天盖地涌来,将他溺毙其中。
  “兰赤阿古达派你来的?”
  赫钟隐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的,愠怒的,满载暴雨将来的平静:“他寻到我了?”
  兰景明后退半步,赫钟隐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盯着人看,唇角浅浅勾起:“他从哪寻来你这么个不怕死的,让你假借吾儿名号?”
  话音未落,手中竹竿扬起,如一支卷裹风声的长鞭,甩在兰景明胸口:“我让你说!”
  兰景明被这一下打得眼前发黑,胸骨咯吱作响,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没有倒下,梗着脖子咬牙站直:“没人派我过来。”
  即便不用诊脉,赫钟隐都能看出眼前这人的状态,是接不住再来一下重击了,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被逼至绝路的兰赤阿古达会找上门来,将他带走逼他解蛊,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兰赤阿古达竟卑鄙到派人假扮他的孩儿,过来乱他心智——那孩儿是他的梦魇,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那孩儿已经早入轮回,魂灵不该再被叨扰,再被这冒牌货呼唤出来。
  “我不杀你,”赫钟隐道,“回去告诉你主子罢,他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屠杀生灵无数,合该被蛊毒折磨至死,为我孩儿偿命。”
  “滚,”赫钟隐松开指头,竹竿摔在地上,砸出一声重响,“为兰赤阿古达做事,你同样罪孽深重,站在这污了我的府宅,快些滚回去罢。”
  兰景明眼瞳涣散,指头被枯枝扎出血珠,半点觉不出痛,他垂下眼睛,满腹的话吐不出来,罪孽深重这几个字如同大山,压在背脊之上,压得他肩膀垮塌脖颈弯折,五脏六腑抽搐起来,喉间凝满血腥,半点动弹不得。
  赫钟隐转身走入房内,烛火被吹熄了,兰景明独自站在雪中,黏稠的暗夜如同魔爪,拽住他两腿向下,将他浸入血池之中。
  兰景明捂住额头,脑中满是厉鬼哭嚎,他这些年来手中亡魂无数,不知浸染多少血气,这些亡魂总在夜晚入梦,凄声盘旋向他索命,他以为自己满身杀意,早将阴气盖过去了,如今才知不过是自欺欺人,在意的人只需一句断言,便能将他按回深渊。
  老图真说的不错,娘亲如此不喜杀戮,与北夷格格不入。
  他不该留在这里,徒惹娘亲烦忧。
  兰景明想要离开,可这院中大门紧密,四面都是高墙,如何才能出去?
  他必须翻墙出去,决不能死在娘亲院中。
  一念及此,兰景明拖起两腿,竭力往院侧大树那里行去,他曾经爬上过树干翻过城墙,眼下气力不支,轻松爬上去是不可能了,只能一寸寸挪动,想办法翻出墙外。
  兰景明丢到枯枝抱住树皮,向上攀爬而去,这树皮满是褶皱,外面布满尖刺,兰景明才刚爬上树杈,胸口蓦然被疼痛击中,他艰难喘息几下,眼前满是血腥,抬手抹过唇角,擦过去又溢出新的,鼻尖血流源源不断,如涛涛江海滚落。
  肩上衣衫也被鲜血浸透,他抹过耳垂,血线自耳中流下,他像一只周身破烂的铁桶,水流自千疮百孔的缝隙向外涌出,怎么堵都没有尽头。
  回光返照偷来的时辰没有了。
  兰景明对此心知肚明,他别无所求,只求别死在这府宅之中,他拼尽最后一分力气,跨坐在府院城墙上头,头上月光皎洁,脚下皑皑白雪,他头晕目眩,指头按在墙上,手指向内扣紧,掀开两片指甲。
  “下来!”
  房门被人震落,赫钟隐疾声厉呼,兰景明却已支撑不住,他头朝下松开指头,整个人如断线纸鸢,向墙外翻落下去。


第78章
  梦境可有一天会化为现实?
  赫修竹原本对此嗤之以鼻,如今却不得不信了。
  这日药铺仍旧人满为患,塞得堂前屋后水泄不通,连落脚的地方都寻不出来,他记着家里的糯米团团全吃完了,要早些回去给爹爹做些新的,可愈想回家愈回不了家,他脚踩风火轮来回奔腾,待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天上繁星点点,窗外寒风呼啸,连梆子声都听不到了,赫修竹关好药铺大门,提着灯盏往家里走。
  这一路上他眼皮直跳,左脚绊着右脚,几步路走得磕磕绊绊,下巴都摔破了,好不容易走近自家后院,抬眼只见院墙上挂着一道人影,他揉揉眼睛,僵硬踏前两步,爹爹怒气十足的暴喝自院内传来,那人影向外翻落,底下就是石板砖块,砸破脑袋焉有命在?赫修竹丢掉灯盏,三步并两步猛扑上去,只听咚的一声,他成了结结实实的人肉垫子,那一下三魂七魄丢掉大半,赫修竹两眼翻白,成了那木板上被拍扁的鱼肉,出气比进气多了三分。
  耳边风声大作,青衣身影自墙上翻下,倏然落在身边,赫钟隐半跪在地,劈手捉回掉落灯盏:“修竹你怎么样?”
  “还、还成,小命,小命还能保住,呜,我脸上这是什么?娘呀,怎么这么多血?”
  他不敢动作,怕将身上这血葫芦给撞碎了,赫钟隐眉峰紧蹙,执起兰景明腕脉探查,片刻后他解下外衫,将兰景明裹在里面,抱在怀里站起身来:“还能走么?随我先回卧房。”
  赫修竹呲牙咧嘴活动手脚,察觉骨头没断,悄悄松了口气。
  眼前这状况没头没尾,爹也不和他解释,自顾自走在前面,赫修竹一瘸一拐跟上,进了卧房关上大门,点燃两束烛火,榻上这人遍身血污,脸上赫然几道细疤,乍一看像刚从牢里逃出来的,不知身负多少命案。
  “爹啊,这位看着像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把他留在这······会掉脑袋么。”
  “去把你的干净衣裳拿来,再打两盆热水,”赫钟隐道,“小心些,不要大呼小叫引来旁人。”
  “喔,喔,晓得了,等我回来。”
  赫修竹噔噔跑出去了,赫钟隐执起灯盏,靠近榻上一动不动的身体。
  这张脸素白如雪,残血凝固下来,在颈间斑驳一片,赫钟隐鬼使神差探出手来,撩开被血黏|住的额发,露出大半面容。
  他听到与孩儿相关的事便会神智全无,脑中满是空白,回了房静下心来才觉不对,兰赤阿古达若真寻到他了,也该派个武艺高强之人假扮孩儿,眼前这人已是强弩之末,站在那要靠枯枝撑住身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稍有脑子之人,都不会派这么个累赘过来。
  待他清醒过来冲出门去,那人竟气力不支松开手臂,自院墙摔下去了。
  好在修竹恰好回来,阴差阳错救了这人一命,赫钟隐坐在塌边,胸口咚咚直跳,只觉有人拿削尖的竹竿戳向胸口,扎的他呼吸不畅,脊背冷汗黏住外衫,卷走残存热意。
  榻上这人遍身血痕,破烂外衫黏在身上,皮肉裹着土灰石砾,等清醒过来不知要如何忍痛。赫钟隐强定心神,趁血气还未凝固,拨动这人胸口外衫,待到将那碎布除下,烛火骤然闪动,眼前滑过一缕金芒。
  ······这是什么?
  赫钟隐俯过半身,指腹抹过这人胸口,两枚金铃晃动起来,溢出簌簌轻鸣。
  榻上之人无知无觉,碎发黏在额上,衬得人苍白瘦弱,一只手便能要他性命。赫钟隐拂过两枚铃铛,胸口咚咚震颤,诸多回忆如波浪涌上,曾被刺穿的小腹隐隐作痛,逼他回到过去,回到被铁骑包围的雪夜。
  过去这么多年,伤口早就恢复如初,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内里却腐烂如初,流淌污浊汁水,将他裹在其中。
  当年那金铃戴在孩儿颈上,若孩儿活到现在身形长开······只能系住腕骨了罢。
  “爹······您在做什么?”
  赫修竹端了热水毛巾过来,见到爹爹眼睛都黏到人胸口上了,倒给他闹出个大红脸来:“衣衫和水都拿来了,还熬了几碗吊命的药·······这人身上怎这么多伤?活到现在定有大罗神仙保佑。”
  此处万籁俱寂,赫修竹放下水盆,喋喋不休以壮心神:“不提脸上这些,胸前这道便能砍断三根骨头,颈上还有划痕,离咽喉只一寸之隔,还有······”
  “行了,”赫钟隐道,“你来擦身,药碗端来给我。”
  “喔喔,来了来了。”
  赫修竹心知爹爹平日里插科打诨没个正形,做正事时却惜字如金,头上黑云压顶,触到便要电闪雷鸣,他不敢摸爹爹霉头,忙拧干毛巾给人擦身,赫钟隐尝过补药味道,拿来小枕垫在兰景明颈下,给人喂药进去,这价值千金的药汤如同流水,自唇边溢进被褥,兰景明不知吞咽,唇角细疤被药液浸透,依稀看不清了。
  多余的药汤滑过耳骨,冲淡耳垂血色,圆润翠玉牢牢嵌进肉里,这暖玉色泽纯正,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赫钟隐按住额头,只觉眉心跳动,掌心冷汗直冒,他放下药碗抓过毛巾,擦净兰景明胸口耳朵,静静盯着人看。
  赫修竹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响,榻上这人怎么看都是病入膏肓,一口气含在唇间,随时都要断了,不知爹爹为何神情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里不能留了,”赫钟隐道,“修竹,你去收拾细软,我们离开这里,到山中庙里躲上一阵。”
  赫修竹张口结舌,半晌回不过神:“怎么了爹爹······可是有人追杀我们?朝廷通缉我们?还有这人是谁,怎么从院墙掉下来了?”
  “说来话长,”赫钟隐拿来干净衣衫,给兰景明穿在身上,“前段时日外面一直有人巡逻,暗中观察你我动向,近些日子才算松懈一些,你去换上黑衣蒙住脸颊,听我指令随我出去,路上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被他人觉察。”


第79章
  往年间走南闯北,虽也有提心吊胆的时候,但那时年岁尚小,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快活总是多过忧愁,后来在永康城落脚良久,赫修竹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以为今后的日子便如流水一般,能在城里生活到老,可谁知计划追不上变化,他竟做了那戏本里的飞毛盗贼,乔装打扮与爹爹溜出永康城外,在林间跋涉一日,在夜里踏入一间破庙。
  这庙外杂草丛生,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里面却是干净整洁,盘中供奉的瓜果还是新的。
  “此处之前由云游僧人打理,那僧人跋涉千里为求证道,路上饥寒交迫,险些殒命在那,我将那僧人救活,他赠予我许多经书典籍,唤我去各处修禅布道。几日前他外出云游,这座庙便空下来了,你去铺好被褥烧上炭盆,将那黑衣烧了。”
  赫修竹还未喘几口气,便被支使出去忙前忙后,在庙里忙成一只陀螺,这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足以满足日常生活,他在灶房煮好热粥蒸出馒头,烧好一盆热水,端入卧房之中。
  赫钟隐正给兰景明施针,无论扎入几寸,兰景明都双眸紧密,毫无醒转迹象。
  一个疗程过去,穴位不能再受刺激,赫钟隐收回针袋,指头抵住眉心,狠狠揉按几下。
  赫修竹默默坐在旁边,没有出言打扰,爹爹这一生救人无数,医术已臻化境,若是爹爹都医不好的病症······旁人更是无从插手。
  热气蒸腾起来,将屋内炙烤的温暖如春,赫钟隐回过神来,自盆中拧干毛巾,擦过兰景明脸颊脖颈,抹过厚重凝结的血痂,露|出原本皮肤。
  燥热肆意涌上,逼得人热汗横流,赫修竹坐不住了,探身凑上前来:“爹,为何要匆匆忙忙出来,何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也许是北夷的人,也许是将军府的人,”赫钟隐道,“我不知道。”
  赫修竹这一天一夜接连被惊雷劈中,脑中一团乱麻,不知该先揪哪个:“等等······爹,你与将军府素来交好,还曾做过将军的先生,他为何忌惮我们?”
  赫钟隐僵住手臂,毛巾被拧住水来,挂在兰景明睫上,榻上这人呼吸清浅,浓密睫毛挂满水珠,似一碰即碎的琉璃,令人不忍触摸。
  要不要将一切合盘托出,尽数告诉修竹?
  赫钟隐犹豫片刻,恍惚抬起头来。
  赫修竹喉结滚动,紧紧攥住双拳,黝黑的面颊憋至通红,似那炭块被烈焰炙烤,烧得千疮百孔,几欲化为乌有。
  罢了罢了。
  他之前不愿告诉修竹太多,也是不想将人牵扯进来,令孩子徒增烦忧。
  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早该娶妻生子,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可他根本不是寻常家长,于情爱之事一窍不通,更不知如何教导修竹。
  他们的命运已牢牢缠在一起,裹得分不开了,若是再寻借口敷衍过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好罢,我捡重要的说给你听,”赫钟隐道,“你听过之后忘了便是,千万不要透露给第三个人。”
  赫修竹连连点头,赫钟隐便从巫医族开始讲起,讲起山河混元图与神秘叵测的诛心草,讲起北夷诸事与十恶不赦的兰赤阿古达,讲起纷纷扬扬的大雪与失散的孩儿······
  无数画面如汹涌波涛,自天边翻卷而来,将自己掩埋进去,口鼻尽被堵住,丝毫喘息不得,以往诸多疑惑都有了答案,四海为家的生活有了缘由,待赫钟隐将过往一切和盘托出,赫修竹站起身来,抱住爹爹后背,重重摩挲几下,调转身体向外走去,他浑噩走在院中,跨进灶房时被门槛绊倒,咚一下摔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半晌爬不起来。
推书 20234-04-14 :澹酒煮茶[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04-13) CP2021-04-12完结收藏: 7,315评论: 3,011海星: 18,297少女攻x心机受前期有点冷漠的清纯少女攻x放荡不羁心机受,轮椅攻,非典型代嫁。付景轩代替妹妹嫁给了四大茶行之首的方大当家方泽生。方泽生是个瘸子,瘫在轮椅上多年,手无 .....